「你想好怎麼和他說了沒有?」原欽然站在明和殿的大門外,懶洋洋的腔調帶著一股不懷好意的意味。
阮棠斜睨了他一眼,道:「需要我說?你應該早就打完小報告了吧。」
原欽然笑眯眯:「所以才想看看你怎麼和他解釋啊。」
「那這熱鬧你是看不成了。」阮棠挑眉一笑,猖狂的道:「你柏帥那裡我可以解決,男人嘛,哄哄就好了,不至於生多大的氣,這一點你是不是深有體會?局座。」
每次被哄都瞬間消氣的原欽然,立刻臉色一黑。
將人轟走,阮棠獨自進了明和殿主殿,不過她並沒有貿貿然的出現在柏晰的面前,這禍水貓眼一轉就是一個主意,她悄悄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境,開始進入備戰狀態。
盥洗室傳來嘩啦啦的水聲,阮棠並未走近,而後快步閃進旁邊的側間,這才發現桌上的筆記本還開著視頻通話,屏幕那頭、坐鎮安國的上將李如風冷不丁的看到首腦的房間內多了一道女人的身影,頓時嚇了一跳。
阮棠一回頭,一張臉暴露無遺,李上將立刻瞪大了眼睛,下意識的要喊出來,女人卻將食指抵在唇邊,搖頭示意。
李如風已經懵了,完全不知今夕何夕,下意識的聽從她的指令,結果就見那女人「啪」的一下,果斷的將筆記本給闔上了。
屏幕前一片黑暗。
李上將:「……」
盥洗間的水龍頭被關上,白毛巾嚴謹的擦乾雙手又被完完整整的疊放在架子上,男人的手修長有力,指甲飽滿圓潤整整齊齊,卻並不是慣於養尊處優的模樣,指腹上是經年彌留的槍繭,可以想像爆發時是多麼有力度。
要說,最讓安國百姓津津樂道的莫過於政壇高層的這些大人物,尤其首腦柏晰,看長相儒雅清朗,已至不惑之年卻不顯老態,反倒是在歲月的沉澱下與閱歷的增加下那股氣場,絕代風采。
柏晰這人念舊,就連出席聯大都穿著一身古樸的中山裝,像是舊時代的老幹部,偏偏在處理政務上又比誰都先進且敏銳。
這才是他有趣的地方。
柏晰走出來,立刻就察覺出了房間內的異常,他看了一眼被關上的筆記本,微微皺眉,剛一走近便聽到內殿臥房的方向傳來一道風聲,有人闖進來了!
曾經征戰天下的柏帥,豈會是無能之輩。
柏晰沒有半點焦躁會慌亂,神情淡然眼眸微沉,他從抽屜下掏出手槍上膛,一氣呵成,隨後男人邁著悄無聲息的步伐,宛若追逐獵物的獵人,逐漸靠近臥房。
這闖進來的刺客,不知該說蠢還是示弱的狡猾,他露出了太多的馬腳,讓人第一時間發現他的痕跡,這種愚蠢讓人不禁逆向思維,是另一種欺詐的手段嗎?
柏晰注視著大床上明顯凸起的被子,神經仍舊緊繃,沒有半點放鬆的意思。
就在這時,被子裡探出一隻手,高高的舉起,像是做出投降的舉動,但是整個人卻還埋在被子裡不肯出來。
柏晰的槍,已經精準的抵在了他的額頭。
一掙扎,一開槍,透過蠶絲絨被直接秒殺。
但是他卻冷靜的並沒有輕舉妄動,只是等著對方的下一個舉動。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被子裡竟然穿出一道悶悶的、卻仍舊嬌的不得了的女聲:「我都投降了,你還不來抱抱我嗎?」
這熟悉的腔調,熟悉的口吻,以及惡作劇的方式,讓柏晰的身體頓時一僵。
緊接著絨被已經被一把掀開,女人跳起來,一把撲到他的懷裡,柏晰的身體毫無防備的向後一仰,踉蹌兩步,堪堪站定,握槍的手卻本能的移開到一側,避免傷害到身上的她。
女人的雙手攀在他的肩膀上,整個人像是樹袋熊一樣掛在他的身上,她仰著頭,他垂下眸,阮棠那雙亮晶晶的眼眸與他四目相對。
她惡作劇成功,唇角卻是得意的笑,卻偏要給自己找藉口:「我是要試一下,看你的病好了沒有。」
柏晰的病……恐女症啊。
因為這個,他以前沒少被那禍水折騰,後來漸漸地出現了異變,具體體現為……
對所有女人抗拒,唯獨對阮棠不抗拒,不起排斥反應。
如今,現在也沒有。
這具身體就仿佛是被她打上了記號,刻在靈魂里的標記,永遠都會牢牢地記住她,怎會排斥?
面對這作精的胡鬧,柏晰無奈的嘆了口氣,將人放在床上,道:「你啊,還是這麼膽大妄為,剛才倘若我有一念之差,你現在小命都沒有了,知不知道。」
這訓斥,隔了那麼多年仍舊沒有變化。
隔閡在她們身上,完全沒有體現。
但是柏晰握槍的手垂在身側,在不著痕跡的微顫,顯示了再見阮棠時內心的不平靜。
他哪裡是無動於衷,這個男人只是習慣的隱藏住自己真實的情緒,只是在面對她時,怎麼都無法做到完全掩飾住。
太難了。
阮棠坐在床上,雙手攬住他的腰,親昵的將臉頰貼過去,笑吟吟的道:「我當然知道你不會開槍,我了解你啊,是不是,我的柏帥。」
柏晰垂眸看她,聲音沉淡:「你焉知,這麼多年過去,所有人還與你離開時並無二致?」
這話一出,阮棠頓時心裡咯噔一下,還生著氣呢!
這是敲打她呢。
只是柏晰的涵養與理智尚在,讓他不至於像原欽然那樣失態的做出更劇烈的舉動。
不過,這已經很難對付了。
所以阮棠大腦一轉,果斷的還是惡人翻身倒打一耙,她哼了一聲,道:「你說的是你和康念之間的關係吧,來的時候我已經聽說了,你要不要現在和我好好講講君臣離心是怎麼回事?」
被反將一軍,柏晰一時語塞,但是卻沒有避開這個話題,他轉身,迫使阮棠與他正面相對,嚴肅的道:「既然你已經提到了這個問題,自然也有知情權,我自不會瞞你……」
他的聲音不急不緩,帶著一股奇特的節奏,讓你情不自禁的跟著他的節奏走,其內容大抵與康念說的沒有衝突,甚至於比康念還要詳細。
末了,他道:「阮棠,大盛的事情我可以不計較,過去的女帝終究是過去了,但是聯大結束後,你隨我回國,這個國家需要你。」
作為首腦,柏晰的氣魄是常人難及的。
他甚至可以容忍阮棠之前做過的一切,因為那些都不重要,為了更遠大的利益,只要能將人留住。
阮棠道:「聯大後我會和你回去,但是柏晰你要知道,我與安國的緣分在我離開時就盡了,即便回去,也是幫你暫時穩住時局,日後仍舊會離開。」
「當然,你也不用急,關於我離開的事情以及我與其他國家的問題,等人到齊以後,我們開誠布公的談。」
阮棠果斷的又拋出這個說法。
不管以後如何,現在得先把他們穩住!
「好,我等你的說法。」柏晰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各國首腦陸陸續續抵達雲國暨城,安國的出現引起議論紛紛,而不久之後另一個焦點盛國終於也來了。
盛國啊,當年一出現時就被各種懷疑是不是雲國的古時代,但是經過溝通後才發現並非如此,雲國歷史上並無此朝代,而且這個國家是人完全是違反地有引力的科學說法的。
他們有武術,他們能上天!
雖然冷兵器不如其他國家發達,但是他們的本身就是熱武器啊!
盛國來客一經抵達暨城,便引起了廣泛熱議。
與安國提出的低調不同,大盛的出場就註定了不可能隱得下去,帝王出行的鑾駕浩浩蕩蕩的停在暨宮宮門前,金色的馬車耀眼的可以與太陽並美,大都督符東風一身戰袍胯下駿馬英姿颯爽,以守衛的姿態守在鑾駕一側。
盛國女帝親至,有資格與她會晤的,自然只有雲國君主。
作為東道主的雲君主、各小國首腦,所有有意與大盛交好的國家皆在此列。
鑾駕停下,宮人立於側掀開綢簾,眾人只見一人彎腰走出馬車,她踩在玉凳上步步下移,頭戴龍冠身著重重疊疊、華麗的龍袍,即便這樣走出來的動作仍舊優雅且尊貴。
大盛女帝,到底是何等風姿?
在女帝抬眸環顧四周時,眾人終於看清了其廬山真面目。
那龍冠是何等的華麗,卻完全沒有遮住她本身的美貌,蒼白的面孔無損昳麗艷絕的五官,冷若冰霜的氣場令人畏懼的不可直視,她站在那裡,便是濃重的威壓。
風華絕代的女帝。
但是此時,看到這張臉的眾人,神情卻漸漸凝固了……
因為這張臉,和路輕棠,一模一樣。
莫說後面的一二四五六殿下,就說君主都是瞳孔一縮,下意識的要喊出一句「輕棠」,但是眼前這位女帝得氣勢卻與路輕棠截然不同,這一點讓他稍稍的冷靜了幾分。
她與路輕棠一模一樣,但絕不是路輕棠!
符東風上前,虛扶了一把女帝,面含微笑,恭敬的道:「陛下,請。」
「女帝」察覺到他笑中的揶揄,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卻很有分寸的沒有當場發難,即便他現在已經心情糟糕到了極點。
然後,所謂的禮節性的寒暄,才是更麻煩且無趣的,直到符東風在一側介紹道:「這位便是我大盛女帝。陛下,這是東道主雲國君主。」
雲君主?
想起符東風傳回來的情報,「女帝」頓時挑了挑眉,眉葉銳利,怎麼看都帶著一股嘲諷的攻擊性在其中,她要笑不笑的寒暄:「雖是雲君主是初見,但是朕卻嚮往已久,今日一見果與想像中一致。」
這話……乍一聽是好聽,但是細細品之,怎麼品怎麼微妙。
符東風低咳一聲,一本正經的道:「是的,陛下與君主神交已久。」
神特麼神交!
雲君主已經察覺出她的敵意了,卻微微一笑,不動聲色,依舊是親切正派的口吻:「我與女帝是神交已久,也是一見如故,既如此便不需拘謹,女帝可有表字……」
操!
這是要噁心回去啊!
要說能當上上位者的男人都不同凡響,你看這兩位就是了,倆人互相噁心起來那是得心應手,只是這微妙的氛圍讓旁邊的幾個小國國王面面相覷。
不敢摻和啊。
而且不能說話,大氣都不敢出一個,生怕被波及其中,給自己的國家帶來災難。
符東風終於看不下去了,他低咳一聲,轉移話題道:「聽聞安國首腦已至,怎麼沒見到人?」
「柏公政務繁忙,沒有抽出空來與女帝一見,頗為遺憾呢。」雲君主笑眯眯的道,但是這種場面話誰不清楚,柏晰肯定就是不想見,乾脆就沒來。
哪知道,這位「大盛女帝」也是位打蛇上棍的人物,乾脆道:「既如此,那朕便親自過去與他見上一面吧。」
眾人:???
你表現的那麼高傲,結果對安國興趣這麼大的嗎?
盛安是不是要聯盟了?
諸國國王小心揣測其中涵義。
倒是君主,一下就想到了阮棠,這裡面絕對有關聯,甚至於女帝去找的是柏晰嗎,怕不是就是找的路輕棠。
想到這裡,一個念頭浮上來。
路輕棠不是路輕棠,而是安國的阮棠,那麼她與大盛女帝如此相像,有沒有可能是女帝的孿生姐妹呢?
那就怪不得曲來疏會來抓人了。
大盛「女帝」極力要求去見安國首腦,兩國最高領導人要碰面,自然無人能阻攔,隊伍浩浩蕩蕩的朝明和殿出發,因著君主故意隱瞞,導致打了柏晰一個措手不及。
等他知道的事情,「女帝」的鑾駕已經抵達了明和殿大門前。
一個是阮棠的前夫,將其視為安國第一夫人,一個是阮棠的至親之人,將其視為大盛的女帝。
這兩個人之間的仇恨,可比他們對雲君主要深的很。
乍一見面,立刻是硝煙瀰漫暗流涌動的氛圍,雙方皆是臉上含笑語氣真摯,但是對話內容卻微妙的令人格外的不適。
一邊說著,一邊往殿內走。
這個時候就看出來柏晰的厲害之處了,女帝多番攻擊,他都從容化解,甚至不漏半點關於阮棠的口風。
就在這時……
「柏晰,我的內衣放哪了,你給我找找啊……」
阮棠穿著睡衣從內殿走出來,打著哈欠一臉慵懶的神情,結果剛一到主殿動作立刻僵住了。
柏晰滿臉無奈。
而她那位女帝打扮的孿生哥哥明景,正冷笑連連的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