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事情就有點尷尬了。
阮棠慢吞吞的後退了一步,試圖將自己挪走,但是她動一下,眾人的視線就隨她動一下,完全不帶錯開的。
阮棠:「……」
多國領導人會面,如此莊重嚴肅的場面,卻冒出這樣一個女人來,一身粉裙薄紗的睡衣,長發慵懶的斜綁在身後,嬌美的面容被頭髮擋住了一半,嬌氣的舉動、如此旖旎的氣息令誰不多想?
……安國首腦出門還帶著小情人的?
瞧她那嬌嬌的小模樣,一看就是被金屋藏嬌的金絲雀。
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中,柏晰無奈的在心裡嘆了口氣,神情卻半點不顯,他走過去,將外套披在女人的肩膀上,訓道:「衣著不整就跑出來做什麼,不成體統,還不回去把衣服換掉。」
這語氣,說不上嚴厲,反倒像是在將人護在懷中擋住眾人的視線,不允任何人窺視。
柏晰對這女孩的重視,可見一斑。
阮棠眨眨眼,秒懂他的意思,立刻就想就坡下驢的開溜,結果腳下一動,眾人便聽到一道冷冷的聲音命令道:「過來。」
那聲音……
大盛女帝在喊誰?
還能有人。
「女帝」冷冷的注視著被柏晰擋住的小女人,冰冷的視線簡直恨不能在安國首腦的手背上戳出兩個窟窿,他驚人的氣勢帶著一股強烈的攻擊性,眼看便要不顧大局的發作出來……
柏晰懷裡的女人不情不願的走了出來,慢吞吞的口吻:「我在呢。」
還真是喊的她!
這是什麼情況?
安國首腦的小情人,與大盛女帝會是怎麼關係?
柏晰將人護住,沉聲道:「這是我的愛人,我安國的第一夫人,無論她與女帝什麼關係,呼來喝去都未免不妥吧。」
夫人??安國的第一夫人?
然而更勁爆的還在後面。
面對柏晰的強勢,「女帝」譏諷的勾了勾唇,道:「我與她什麼關係,當然要她自己來說,過來,告訴大家你叫什麼名字,是什麼身份。」
他說著,臉頰更白了三分,雖在努力的壓制怒火,但是喉嚨仍舊在微微滾動,猩甜湧上來,又被強行咽了下去。
怒火攻心,便是如此。
眼看兩位君王要撕下和諧的面具,一場矛盾就此爆發,站在中間的女孩終於抬起頭來,她撩了一把頭髮,那赫然便是一張與女帝一模一樣的臉!
女帝冷傲而霸氣,而這女孩卻是張揚的明艷。
下一刻,阮棠一把撲了上去,狠狠的埋在了「女帝」的懷中,拉長語調,略帶撒嬌的口吻:「我當然是你妹妹啊……皇姐。」
皇姐皇姐皇姐皇姐…………
皇姐……
姐……
明王被氣到頭腦發昏,簡直要一股要打死這個小王八蛋的衝動!
眾人一片譁然。
大盛公主嫁給了安國首腦?
這他媽,你們什麼時候背著其他國家聯姻的!
怎麼實現一點消息都沒有???
阮棠笑嘻嘻的再來一個暴擊:「你問我叫什麼?你叫明棠,我當然叫明景啦,好姐姐,別生氣啦。」
她壞心眼的占據了明王的名字,一口一個姐姐不說,還不忘用臉埋一下對方的胸口,軟軟的觸感……嗯,皇兄辛苦了,為了扮演不惜墊上胸墊來偽裝成她,簡直感動世界好哥哥!
要不說雙胞胎就是爽。
妹妹不願意做的事情,都可以甩鍋給哥哥。
阮棠看著明景女裝美艷,卻殺氣騰騰的樣子,心裡一陣暗爽。
明景就知道她那點鬼心思,他低頭看著她,要笑不笑的模樣,抬手將人離開,道:「不錯,我的好皇妹,離家出走不說,還嫁給了一個大你一輪的老男人,可真是給了我一個大大的驚喜。」
驚喜。
恨得咬牙切齒還差不多。
上一個「大一輪」的曲來疏,就讓他恨得咬牙切齒,恨不能在妹妹登基前就給處理掉,結果這次好了,直接就多了一個前夫。
明景現在完全就處於暴走的邊緣。
符東風趕緊對阮棠使眼色,示意她別再刺激了,不然怕是要出事。
阮棠也是見好就收,她不動聲色的捏了捏明景的手,用只有兩人聽到的音量,低聲安撫:「皇兄莫急,待處理完正事,明棠自會和解釋清楚,屆時該懲罰的絕無二話。」
明景依舊抿著唇,冷冷的看著她。
只是那高冷的氣勢,搭配上他一身厚重繁複的女裝與華麗的龍冠,便讓阮棠忍不住想要發笑,好在她還忍得住,沒有釀成大禍,只是拉長了語調,聲線中多了幾分撒嬌的祈求在其中「皇兄……」
就是這一聲,直接就叫軟了明王的心腸。
表現的那麼冷漠的不近人情,結果被那小混蛋兩句話便打的潰不成軍。
總歸,還是捨不得當眾給她下不來台的。
……罷了。
明王閉了閉眼,壓下所有的情緒,最終還是妥協的退讓了一步,帶著眾人離開了明和殿。
臨走時符東風悄悄對著那作精挑起大拇指,能夠鎮得住明王的人,還真就非陛下不可!
明棠啊……那是前太子明景唯一的軟肋啊。
他這一生,都覺得自己在虧欠她,在心疼他的妹妹,哪怕是這姑娘日常不是東西,玩男人、逛青樓,不務正業的搞事情,他凶的厲害,最後還是每每都替她善後。
人這一走,明和殿立刻就冷清了下來。
阮棠遺憾的轉過頭,對上了柏晰探究的目光,她本以為對方會問,但是沒想到首腦竟然只是慢慢的移開視線,淡笑道:「回去換衣服吧。」
他有無數疑問,卻沒有問出一句,因為阮棠答應會給他一個解釋,以柏晰的氣度,他可以等到那個時候等來真相。
阮棠默契的點點頭,懷著憂愁的心情回到了寢宮,她扒拉了一遍衣櫃,才發現並沒有什麼衣服可以穿,果斷的拿出手機劃出原欽然的電話,撥出去,一本正經的道:「局座在忙嗎,我有一事想請你幫忙……嗯,大事,送一套衣服過來,要大盛的傳統服飾,內衣當然也要,我的尺寸你不清楚嗎?」
她戲謔的調侃了一句。
原欽然也不是第一次給她買貼身衣物了,所以相關問題,她第一反應就是找他。
不多時,原欽然拎著購物袋走進來,挑剔的打量了她一眼,「嘖」道:「你這就要往那邊跑了?」
「不是我想跑,是我得過去給個交代。」
阮棠將衣裙換好,站在全身鏡前轉了兩圈,看著鏡子裡一身粉裙的妙齡少女,再看看桌上的髮髻綢緞,頓時嘴角一抽,「你這買的什麼玩意兒?」
「女孩穿的傳統服飾啊。」
原欽然懶懶的道,「來之前我還特意和店家學了學盤髮髻的步驟,來,我幫你。」
阮棠將信將疑的看了他一眼,但還是選擇了將頭髮交給他處理,鏡子裡,男人靈巧的手指在青絲間拂過,順利的仿佛練過千遍萬遍。
原欽然一邊盤一邊漫不經心的道:「你如果不想回去,大可以不去,我還不至於護不住你。」
「然後兩國因紅顏禍水開戰嗎?」阮棠哼笑一聲,道:「這兩個國家可是都有我的心血澆築的,哪個都不容易隨便損壞,知不知道。」
「等等……??」
她一臉活見鬼的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頭頂上左右各有一個小揪揪,被髮帶一綁,再搭配上這身粉裙子,簡直就是一個活蹦亂跳的小兔子。
阮棠不由氣結:「原欽然你個狗東西!」
她就一會沒看住,這狗東西就在她身上發壞了!
原欽然卻是雙眼放光,一個勁的湊上來擺弄,興致勃勃的道:「還別說,的確可愛的緊。」
阮棠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但是卻懶得拆開再弄,乾脆便頂著一對「兔耳」走了出去,康念與柏晰似乎正在談政務,看到她進來突然陷入了一片沉默。
原欽然跟在她身後,得意的邀請:「怎麼樣,我就說會很可愛吧?」
柏晰低笑一聲,道:「不錯,欽然的審美觀一直都很好。」
倒是康念,他的目光在阮棠的頭頂游離了三秒,然後若無其事的移開視線,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
那禍水最愛捉弄他,立刻就湊上去,拉著他的手往自己的頭頂去摸,低聲慫恿:「仙兒,喜歡嗎?你把它接下來,我送給你好不好?」
男人的大手不易察覺的一顫。
動心了吧,康仙兒啊仙兒,你對這個又嬌又壞的小女人是怎麼都沒有抵抗力啊!
阮棠立刻得意的大笑。
一時間,氣氛難得的溫馨舒適。
仿佛又回到了曾經,四人合作的時光。
然而快樂總是短暫的,很快就被登門的符東風打斷,大都督笑著與眾人打了個招呼,無視安國不善的目光,一本正經的道:「符某奉命來接陛下回去,您請。」
原欽然雙手環臂,似笑非笑道:「這裡可沒有你們的陛下,符都督怕是來錯地方了吧。」
符東風笑眯眯的回:「可不敢認錯,站在你身側的便是我大盛的女帝,雖然她與你國君主有露水情緣,但是我想兩位皆是陛下,對這種風流逸事肯定習以為常,必不會掛心記懷的,對嗎。」
換句話說就是我們陛下玩夠了你們陛下,大家都是帝王要有逼格,千萬別賴上我們女帝,莫得名分給你們!
康念淡淡的道:「符都督這點怕是想錯了,而且是恰好相反,她是我安國的人,即便在盛國待過幾年當過什么女帝,但最終還是要回家的,也請符都督與你國都學會釋懷。」
符東風:「她是我大盛上一代帝王之女,名正言順的安定公主,如今的女帝。」
康念:「她是我安**區司令之女,曾任我的翻譯官,後嫁首腦柏晰,離婚後二次婚姻仍在安國,她的根基在這裡,她的人也在這裡。」
這就……衝突了啊。
眾人齊刷刷的看著阮棠,你特麼到底是誰?
阮棠沉吟了一下,一本正經的說:「不對,我是雲國的路輕棠,你們倆的說法都是錯誤的。」
眾人齊刷刷的冷笑了一聲。
「急什麼,說好會告訴你們真相的,等著吧。」阮棠一攤手,頗有點破罐破摔的意思。
但是越熟悉她的人越知道她的狡猾,這女人能毫無反抗之力的任憑安排?那不是開玩笑嘛!誰也不會小看她的戰鬥力。
原欽然涼涼的道:「你不說我也能猜得到。」
「好了,要去便過去吧。」柏晰淡笑著打斷了眾人的咄咄逼人,不僅沒有追究到底,反而是為她結尾,道:「你去吧,莫要忘了大會之後,隨我回家。」
康念:「辭呈已經批了。」
「我知道。」阮棠點點頭,應了下來就不會反悔。
符東風將人帶走前,還風度翩翩的與原欽然告別示意,要不說風水輪流轉,機場那次原欽然以勝利的姿態帶走了她,而現在……
符東風還回來了。
不過他的心情卻並不是很愉悅,相反的一派沉重,回去之時還在問:「陛下離開我們,便是要去安國嗎?」
眼睜睜看著自己國家的帝王,去給鄰國當王后,那種心情簡直無法言喻。
即便忠誠如符東風,都無法接受。
阮棠搖搖頭,解釋道:「只是暫時過去幫一下,但是最終還是要離開,無論是安國還是大盛,與我而言都是過去式了。」
「因為那位康相的辭呈?」符東風瞭然,沒有再說什麼。
大盛的來客被安排在昭化宮,不知是不是有意的,這裡是距離安國最近的宮殿。
也許君主授意是想看,他們會時不時的打一架嗎?
也是缺德的很。
阮棠漫無邊際的想著,不知不覺間已經走了進去,昭化宮內種植著大片的梨樹,正是好時節,抬眼看天時會被漫天的梨花所覆蓋,花瓣白如雪,骨朵秀氣美,淡淡的香氣充斥著整個昭化殿。
而明王,早已換下女裝,一身白魚龍服站於樹下,他削瘦的身體被漫天的梨花所覆蓋。
聽到動靜,男人回過頭來,蒼白的唇,如死人般冰冷的眼眸,卻在看見阮棠時,不自覺的放柔。
同樣一張臉,放在雙胞胎哥哥明景的身上,是如此的驚艷,帶著與她截然不同的氣質。
阮棠上前,笑意吟吟的伸出手,「皇兄,要抱抱。」
明王早已回過神來,斂下見到她時激盪的情緒,冷冷的一指,細長的指尖點在她的眉心上,毫無感情的訓斥:「站好!」
阮棠乖乖的站好。
不得不說無所不能的作精也是有克星的,而且還是自己心甘情願找的,面對這個一心為她付出、無怨無悔的皇兄,還長著和她一樣的臉,即便總是管天管地,阮棠都是可以接受的。
當然,服不服管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一眨不眨的看著明景的臉,勸道:「皇兄彆氣了,我那張臉都被你氣的發青了,那樣就不好看了。」
說到底還是為的這張臉!
明王都要被她氣笑了,喉嚨湧上來了癢意讓他低低的咳嗽起來,阮棠見狀趕緊將手帕遞上去,抵在他的唇邊,再放下時已經是一片鮮紅到觸目驚心的血漬。
她的心裡嘆了口氣,按照既定的軌跡,在她登基的時候明王便病逝了,如今即便是被系統弄出來了,但是這身癆病還是……嚴重的很。
眼看著明王那張臉更白的像死人,憔悴的病懨懨卻難掩美貌,阮棠是既心疼又讚嘆,千言萬語彙成一句話:「皇兄,你可要保重身體啊!」為了她,也得好好活著。
明王已經不想搭理她了,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問:「你什麼時候走?」
「嗯?」阮棠驚訝:「你剛把我叫回來就嫌棄我了?」
明王道:「我將你叫回來,是不願看見你和那老男人東拉西扯,但是就像國師所言,你非凡物,總會離開,我不會阻攔,想走便給我一個時間吧。」
比起明棠失蹤時,他夜不成寐,翻來覆去想的都是他的皇妹是不是還活著,巨大的衝擊與阮棠將人淹沒,然而他還得堅強的撐起這個國家,如今確定她還活著……
足夠了。
放她自由,是你這個廢物最後能為她做的。
明景闔眼,微微嘆息。
下一刻,柔軟的觸感傳遞到耳邊,明景睜開眼,注視著正在細緻的為他擦著唇瓣的阮棠,正欲開口,女孩突然向前一步拂去了他頭頂的梨花,便是這一舉動,明王的唇意外的擦過了少女白嫩的臉頰。
軟,滑,還帶著一股過電般的酥酥麻麻。
兩個人皆是身體一僵,明王迅速別過頭,啞著嗓子若無其事的道:「去將茶水端來。」
阮棠驚奇的摸了摸臉頰,像是發現了新大陸:「自己親自己的感覺好有趣,皇兄,其實我也很早就想親親我這張臉了,現在你親過了,輪到我……」
「胡鬧,我是你哥!」
明王倉惶的後退兩步,跌跌撞撞的往宮殿內走去,怎麼看都是落荒而逃。
阮棠跟在後面,笑眯眯的低喃:「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我不是你妹妹嗎……」
不過她並沒有點破,只是揚聲道:「皇兄,我要等聯大結束後才會離開,這段時間你要不要我呀?」
「聯大結束?」明王轉身,冷笑一聲,戰鬥力爆表的道:「可以,那這場大會,你自代表大盛出席,莫要再讓你快要病死的哥哥替你做這些苦差事!」
阮棠:「……」得,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是明王說到做到,以至於聯大開幕式,阮棠不得不以女帝的身份盛裝出席。
這一天,註定是一場轟動。
她站在各國首腦中間,左邊是柏晰右邊是雲國君主,身為各國中唯一的一位女帝,打破了這個世界男尊女卑的既定觀念,甚至是頗有氣勢壓群雄的意思在其中,即便是身處帝王堆里,仍舊毫不遜色。
那一張各國首腦的合照,成為了永久的經典。
「那是……路輕棠?」看到電視上那張熟悉卻又陌生的面孔,計家人是不可置信的,尤其計夫人,她反覆的辨認了好一會,拿出手機搜了半天,仍舊在不停地喃喃:「這肯定是假的啊,只是長得像而已,不,路輕棠那種又小家子氣又惡毒的女人怎麼可能會和大盛女帝長得像,她不配的。」
「不,她就是路輕棠。」
一道冷清的聲音從樓上傳來,計霜寒走下樓梯,她的胳膊上綁著石膏,卻毫不在意,神情淡淡的戳穿了一切:「她從來都是大盛女帝,是天下最尊貴的女人,只是你沒有抓住這個機會。」
你為了攀龍附鳳,捨棄了親女兒,企圖將假女兒送入皇室,殊不知你的假女兒從來都對你看不上眼,甚至是跟著你的親女兒跑了,而你的親女兒卻是真正的龍鳳。
高不可攀。
計夫人的夢,徹底碎了。
計霜寒對此無動於衷,他看向面如死灰的計先生,嘲弄的彎了彎唇,道:「所謂的復國計劃都只是你們的一廂情願,以為可以掌控我嗎,最後人才兩失的滋味如何?」
嘲諷完後,他深深的看了一眼電視屏幕,那一刻恰好就是阮棠的特寫。
她一身龍袍立於世界之巔,舉手抬足皆是令人臣服的帝王之氣,美麗的容顏只是點綴,她的靈魂她的閱歷、氣場才是最重要的。
計霜寒喃喃:「這個時候,消息應該已經傳過去了吧,應該不會再重蹈覆轍。」
而在此時,聯大現場。
各國首腦紛紛走進會議廳,入座之前,雲國君主先是打量了幾眼身著白魚龍服的明王,又將視線放在女帝身上,他可疑的停頓了一下,才喚道:「輕棠?」
阮棠朝他微微一笑,「對,是我,驚不驚喜?」
君主:「…………」
見鬼的皇妹。
路輕棠根本就不是女帝的妹妹,而是女帝本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