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弱水一直是一個直覺很強的人。閱讀
在這陰冷潮濕的洞穴中,她莫名感到了一股更加寒冷的涼意,從後頸一直涼到脊背。
這股寒意在聽到路之遙的笑聲後達到最大值。
心裡總覺得有些怪異的,李弱水找了個藉口拉著他的手臂往一旁倒去,果不其然聽到長劍入鞘的噹啷聲。
她頓時有些抓狂,他們只是在洞裡走,這又怎麼觸到他的逆鱗了?
心裡把系統罵了百八十遍,李弱水調整好情緒後壓低聲音問道。
「方才我看到一個黑影竄過來,一時情急就將你拉了過來,你沒事吧?」
他當然不會有事,李弱水自己給他做了肉墊,撞得後背發麻,但還是要表達一下自己的關懷。
路之遙埋在她的頸窩中,鼻尖縈繞著一股淡淡的香味,說不出是什麼香,但聞起來很是舒服。
方才躁動的情緒都平了許多,他突然不想動手了。
他差點忘了,輸了賭約她可是要吞劍的,自己動手哪有她親手劃開喉嚨有趣。
路之遙深深吸了口氣,慢慢直起身子,眼尾帶笑、神情溫柔。
「我沒事,還要多謝你保護我。」
李弱水抿起一個假笑,如果她信了這副面孔她就是腦子進水了。
「不,應該是我多謝你。」
路之遙似是聽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又似乎只是回答她的話:「言重了。」
江年在前方走著,踩出的水聲迴蕩在這狹小的洞穴中。
「怎麼水越來越深了?」
他疑惑地問道,原本才到腳踝的水竟已經漫上了小腿中部。
「這裡一定是有古怪,流水應該被泄出,而不是積聚在這裡。」
陸飛月知道不對勁,原本向前的流水聲已經漸漸小到幾乎沒有,再加上這慢慢加深的積水,前方一定是有什麼古怪。
她側耳去聽隔壁的流水聲,雖不甚清晰,但也聽得出又急又快,和這裡一點都不一樣。
突然,江年停下了腳步,攔住了身後的人,他舉著螢石往前探去。
前方洞穴不再這麼低矮,高處黑乎乎地看不清晰,但下方能看出是一汪幽深的潭水,若是再多走一步便要踩進去了。
這絕不是天然出現的地勢。
他又舉著螢石往四周看去,能看到一條嬰兒拳頭粗細的麻繩垂到洞前,出現得奇怪又合理。
合理的是他們走對地方了,但奇怪的是這條繩子的用處。
李弱水也抬頭看到了這條麻繩,一時間靜了下來,大家都拿不準到底拉不拉這條繩。
「不如我們問問李弱水。」路之遙開了口,語氣輕鬆愜意:「她想必是知道的,對吧?」
綠幽幽的螢光下,李弱水看著陸飛月二人的眼睛,再看看路之遙的笑容,沒忍住咽了下唾沫。
直到現在,李弱水心知肚明,即使路之遙想不通她知道他名字的原因,也絕不會相信夢到未來這樣的話。
這賭約就像是一層窗戶紙,他不捅破只是因為有意思,但她不能破罐破摔地表露出來這就是假的。
「拉,我相信這裡一定是出路。」
她雖然不知道劇情,可眼前這兩人是男女主,她賭的就是主角光環。
路之遙眉頭微挑,有些驚訝於她肯定的語氣。
靜了一會兒,陸飛月點了點頭:「隔遠一點,在洞裡應該會安全很多。」
幾人往洞裡退去,江年看大家都站好之後,伸手拉上了這條繩。
吱呀一聲響後,四面八方響起齒輪轉動的咔咔聲,潭水像是找到了泄洪口,倒海一般向前涌去。
水線逐漸下降,潭水內部突然翻出一條小船,悠蕩了幾下,似是要跟著這水流一起沖走。
「快上船!」
陸飛月拉著江年躍到了船上,可李弱水不會武功,躍不了這麼遠,心底也有些微的恐懼。
路之遙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退縮,輕笑一聲,隨手摟上她的腰,足尖輕點便向那幽深的潭水躍去。
「都夢到過,還這麼怕?」
單方面打趣之後,二人落到了那艘晃悠的小船上,四人順著水流往外衝去,小船一路上撞擊著岩石,磕磕碰碰,速度卻一點也沒降。
粗糙的石面擦過手臂,冰冷的水灑到臉上,撞擊的力度讓他們不得不拉穩船內的繩索來穩定身體。
江年在這樣的時刻緊緊抱住陸飛月,兩人之間的矜持似乎此刻都不存在了。
和那對相互依偎的鴛鴦相比,李弱水就慘多了。
她沒能拉住繩索,只能牢牢抓住路之遙的衣襟,閉著眼任水花拍打。
路之遙壓根就沒抓住繩索,放手順著小船搖來晃去,連帶著她一起像無根的浮萍一樣四處搖晃。
小船衝下一個小激流,李弱水與路之遙騰空了半瞬,連帶著水花一同落回了船內。
她閉著眼睛念著草字訣,雙手顫抖,祈求各路神佛保佑。
小船又撞上一塊稍矮的岩石,她和路之遙差點翻出小船,袍角都被甩到了水中。
「啊啊啊阿彌陀佛——」實在忍不住,她叫了出來。
路之遙一聲輕笑,語調愜意。
「你很怕嗎?體溫又升高了。」
李弱水緊緊抓著他的衣襟,太過緊張,根本沒聽清他在說些什麼。
小船撞擊著往前衝去,洞裡忽然吹來一絲清新的風,這與洞裡長久的陰冷不同,這絲風裡還帶著一點梨香。
「要到出口了。」
路之遙垂順的烏髮也沾濕了許多,冰冷的水珠順著髮絲滴進她的脖頸,斷斷續續地帶來涼意。
在突然的一陣顛簸之後,小船落入了一片不算湍急的水塘,周圍都沒有岩石,小船的速度也降了許多,被減緩的水流推著走。
他們從狹小的山間裡漂出,沖入一條寬闊的河流,河岸上開了一路雪色的梨花,蜿蜿蜒蜒地往前延伸去。
片片花瓣落到河中,順著河流往前漂去,像是湖面落的細雪。
船上的江年和陸飛月彼此看了看,突然放開了雙手,很不自在地錯開了視線。
船上幾人只有路之遙看起來倒是有些不盡興。
「快放開。」
此時李弱水正被路之遙環在懷裡,但她一點也不覺得曖昧。
他的手正搭在她的頸動脈上,壓了一路,搞得李弱水還以為他又起了殺心,一路上一邊擔心翻船一邊擔心被他無聲勒死。
李弱水撩開他纏在自己身上的髮絲,眼睛適應了光線後才慢慢睜開,一睜眼就看到了路之遙那白得晃眼的脖頸,還有鎖骨處的一粒黑痣。
他的衣服早被李弱水扯散了,敞開了小半,半濕的發搭在胸前,襯得他唇紅膚白,長睫上還掛著幾滴水珠,閃著點點光暈。
他如今只有黑白紅三色,像一副濃墨重彩的油畫,整個人透出一股說不出的易碎感。
一到了陽光下,路之遙給人的感覺就又回到了三月吐蕊的杏花,靜靜的、溫柔的,一點不對勁都看不出來。
「你又在看我。」
路之遙轉頭「看」向她,唇畔含笑,不僅沒害羞,反而還舒展了身體任她打量。
李弱水無語轉頭看向兩旁,假裝自己沒看到他這騷包的姿勢。
「這裡花好多。」
微風陣陣,將兩旁的花瓣吹到河面,像是落下的一片雪,層層疊疊的花瓣堆積著往下流去。
小船慢慢飄向岸邊,表層的梨花被沖刷著黏上船身,浪頭打過,翻出了底部發黃糜爛的花瓣,似乎在這裡堆積的時間已經不短了。
周圍種著的梨樹不是單純的一排,而是一片密林,從岸邊往裡無限延伸。
陸飛月看著眼前的場景,也帶著疑惑:「雲城還有這樣的世外桃源?」
四人上了岸,一腳踩上了花瓣鋪設的地面,鞋子軟軟地陷了進去,擠出的汁液黏在鞋周。
江年彎身將表面新落的花瓣拂開,露出底部褐色的花泥,可以看出這片林子已經種了許久。
陸飛月再次抬頭看向這些安靜的樹,略微皺眉。
「這花瓣的作用倒像雪,一灑一吹就能把痕跡掩蓋得嚴嚴實實。只是這些樹並不像一兩年就能種好的,這裡的主人為何花這麼大心思?」
這裡的景象雖然很美,可對於路之遙來說還不如聽聽周圍的風聲來得有趣。
他們沿著山路往裡走,越走花林越密,到後來完全就是攔路的趨勢了。
就在他們摸不准方向時,不遠處傳來一聲馬的嘶鳴。
幾人悄聲移到附近,那裡種的幾棵梨樹更加高大粗壯,年份比這梨樹林要久遠許多。
他們踏上梨樹往下看去,偶有一些花瓣飄落到院中,那裡建著一座二層樓高的木製小屋,院中站著許多蒙面人,還放著幾架馬車。
拉馬車的馬正在吃著草料,間或打下響鼻。它們身後的馬車倒是很華貴,不僅掛著上好的帘子,就連車輪上都包了一層軟皮。
但最讓人感到震驚的不是這麼多輛華貴的馬車,而是這間小屋門口放置的十來個鐵籠。
每個裡面都躺著一個或兩個渾身無力的少女,籠子上貼著紙條,上面寫著各個地方的名字,有小州小縣,有地處交通要道的城名,還有一個上貼了皇城。
這些女子穿得極好,綾羅輕紗,身姿曼妙,每一位的衣裳顏色都不同,款式也不一樣,但都或多或少地露著某些地方。
她們眼神麻木地看著天空,偶有白色的梨花落到臉龐上,卻連將它拂去的心思都沒有。
這樣待在籠子裡的她們與待宰的牲口毫無二致。
其中一人轉動著眼珠四處看,突然被一絲刺目的光線閃了眼睛,眼裡頓時激起一些生理性淚水。
她卻沒顧得上這淚水,只直直地往那處看去,從繁複的花瓣中看到一抹不同的白色。
那抹白柔柔地垂在花瓣間,正隨著風輕盪。
作者有話要說:
#每天都在病嬌瘋批手下艱難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