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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桃花源(六)

2024-08-14 06:17:39 作者: 欠金三兩
  月色清幽,如果是往常,桃花村的村民早已經在自己家裡數銀子了。

  他們留在桃花村的大都是老幼婦孺,向來都是占據著道德高地。

  即便有人想要如何,也難以越過自己的道德標準來做些什麼。

  他們從沒想過會有這一日,遇上的不是好人,而是一個沒有是非善惡觀的魔鬼。

  他不在意老幼婦孺,只是想要自己玩得盡興。

  「你是如何對她的?」

  路之遙站在這人身前,薄劍玩鬧似地上下點在他的肩頸處,砍出一道道並未重合的血痕。

  這人顫抖著嘴唇,忍耐著肩膀的劇痛,斷斷續續地回答。

  「我沒有、做什麼,只是拉了她一把。」

  話音剛落,薄劍利落砍下,將他的手臂脆生生地切了下來。

  「啊——!」

  手臂齊根切掉,頓時血流如注,溫熱的血噴灑上他的袍角,將那普通的藍衣染成暗色。

  路之遙拿劍往前,邊走邊笑,他只覺得興奮極了。

  這些哀嚎就像仙樂,不會讓他有半分不忍,只會催促他,讓他更快去滿足自己的欲望。

  王家的院落早已不似原來那般寂靜和單調,這裡到處都是哀嚎,到處都是血色。

  這些年不少女子在這裡呼救、求饒,可是沒有人會回應,彼時他們只覺得好笑,因為加害者是他們。

  如今他們成了案板之肉,任人宰割,所有人都在呼救、求饒,只希望會有官兵來這裡巡視,能將他們救下來。

  可是也沒有人會回應了。

  「下一個。」

  鋒利的劍尖點在地上,它被主人拖著往前走,在石板地上劃出一道長長的白痕。

  「公子,你放過我孫子吧,他還是個孩子,他什麼都不懂!」

  老婦人聲淚俱下,不停地在地上砰砰磕著頭。

  她存這麼多銀子就是為了這根獨苗以後能去滄州生活,現下不僅銀子沒了,孫子說不定也要命斷此處!

  「他才十歲,他都是被我們逼迫的,我孫兒是個好孩子,公子,你殺了我吧,用我換他……」

  老婦人倒吸口氣,嘴唇顫抖,隨後,插入頸中的劍順著這口氣拔了出去。

  「都是要死的,誰能換誰?我十歲時,懂的可不少。」

  路之遙深吸口氣,將興奮至顫抖的手壓了下去,可嘴角的笑卻依舊那樣溫柔。

  「時常聽人罵我,畜生就是畜生,長大了也改不了本性。」

  他將手背上的血滴擦去,留下一抹淡淡的紅痕,隨後循著哭聲,摸上了那孩子的脖頸。

  「你覺得你長大了會和現在的你有何不同麼?」

  那孩子哭哭啼啼看他,面上滿是憤恨,口裡卻習慣性地服了軟。

  「我是個好孩子,哥哥你放過我吧,我從沒害過那位姐姐。」

  「騙子。」路之遙搖搖頭,神色可惜。

  手下用力,這孩子倒了下去,憤恨的神色永久地留在了他的童稚的臉上。

  內心的鬱結發泄大半,他捂著臉笑了許久,再也沒有耐心一個個屠殺,便加快了速度。


  井邊坐著一位大漢,正是那位將李弱水位置說出來的人。

  在他有限的幾十年人生中,從沒見過這樣的場面,就連微風中都帶著淡淡的血腥味。

  他看著路之遙動手,聽著他的笑聲,只覺得渾身都在顫抖,想要逃卻動不了腿。

  這是來自本能的害怕。

  為了錢財而留下來拐賣女子的桃花村人,被終結在這個月朗風清的夜晚,死相慘烈。

  做好了這些事,路之遙提著劍走到院裡唯一的活人身前。

  「久等了,現在帶我去桃山找那些山匪罷。」

  「這是桃山?怎麼種的全是梨樹?」

  李弱水看著山路旁的梨樹有些詫異。

  這些樹時日應該也不短了,上面已經掛了不少青澀的小果子。

  那位渾身腱子肉的壯漢看她一眼,嘴唇翕合一下,還是說出了口。

  「我們不想和你說話,和那個人在一起,你腦子有坑。」

  「那我就自己說了。」李弱水看了他和另一人一眼,略微挑眉。

  「曾經有個小男孩,非常強壯,年紀小小就一身肌肉,自詡武功第一,沒想到後來遇到了瘦弱的路之遙,被他暴揍一頓……」

  「誰被他暴揍一頓!」這壯男怒目看向她:「別把我和他扯在一起,他不配!」

  「你和白霜是一夥的吧?」

  李弱水湊過去問他,試圖通過月色看清他的神情。

  這人的憤怒的樣子和白霜一模一樣,還都對路之遙這麼厭惡,說不是一家人她都不信。

  這壯漢意外地看她一眼,正想說些什麼,另一位戴著斗笠的男子立刻輕咳一聲,止住了他的發言。

  「關你屁事!」壯漢哼了一聲,不再理她。

  但現在不需要他的回答也能確定了,白霜和他們就是一夥的。

  當初白霜參加比武招親是為了進鄭府,她又和這些人一夥,鄭家又有鄭言沐這個瘋子……

  這些其實都能連在一起,深挖下去說不定能挖到什麼。

  她怎麼覺得自己陰差陽錯走了一條原著的暗線。

  原著既寫了陸飛月二人談戀愛,又寫了他們走江湖時辦的案子,可惜她穿書之前還沒將書看完,不知道結局到底是什麼。

  真愁人。

  不僅要攻略變態,還要走暗線嗎?

  實在是太勞累了。

  李弱水跟著兩人往山上走,由於她聽話得根本不需要兩人推搡,三人很快便到了黑匪門口。

  「還挺識時務。」

  壯漢又看了她一眼,隨後皺著眉轉過頭去開門。

  看到她就會讓他想到路之遙,這可真讓人不舒服。

  這是個非常典型的匪幫,到處都點著火把,幫里的人多是男子,他們扛著刀打著赤膊走來走去,偶爾還將眼光掃到李弱水身上。

  李弱水被帶著走到了大殿中,那裡站著不少人,他們不約而同地轉頭看向李弱水。

  領頭位置坐著的正是今日來相看「貨物」的周公子,他手中翻著一本厚厚的冊子,只是略略抬眼看了她一下。


  這位周公子的氣度和這匪幫格格不入,不像是這裡的領頭人,他身邊站著那位蓄著絡腮鬍的更像一把手。

  只是他也有些諂媚,不停地給周公子打扇,笑得眼角擠出皺紋。

  「周公子,您看這帳可對?我們可從沒有吞款!」

  那姓周的只是翻著冊子不說話,大殿裡陷入寂靜。

  李弱水站在殿中,眼神到處瞟,看看這裡,看看那裡,隨後和一雙差點埋沒在人群中的眼睛對上。

  她稍稍側了側身子,尋了個角度看過去。

  只見一個渾身破爛的男子被綁在柱子上,見她看過來的瞬間便瞪大了眼,悄悄向她搖頭。

  ???

  李弱水看不懂,索性轉過了頭,又去觀察其他地方了。

  「原本只是來此處查帳,沒想到竟遇到了故人。你同路之遙什麼關係?」

  那位周公子看完了帳本,終於抬頭看向了她。

  李弱水沉默一會兒,直直地看著他:「大概是,愛侶。」

  其實遠不到這個份上,但這位周公子看起來就像是對這件事感興趣的樣子,自然是要說得過分些。

  「愛侶?」

  周公子略顯嘲諷地重複了一句,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

  「姑娘,我奉勸你一句,比起做他的愛侶,還不如認命被我們賣了。他這樣的人可不懂什麼愛不愛的。」

  李弱水沒有回話。

  就她猜想,到目前為止和路之遙這麼親近的可能就自己一人,她比這些人更清楚他的缺陷。

  但她也知道,他並不是無藥可救。

  「或許還有第三個選項,放我回去。」

  李弱水不想和他們爭辯路之遙的人格問題,只能盡力和他們周旋。

  「你不用這樣。」周公子撐著扶手,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再拖時間他也不會來,我很了解他。」

  「那要不要賭一把?」

  李弱水在心裡長長舒了口氣,這樣最好拖時間了,路之遙肯定會來的。

  「不用賭,他或許有過來救你的想法,但肯定更想以此做藉口大開殺戒。

  救人的想法總會被殺人的愉悅感壓下去的,一旦殺瘋了,那裡還想得起來留個活口,一個瞎子,找不到這裡的。

  畢竟,畜生不將人拆吃入腹已然很好了,哪裡懂什麼救人。」

  周公子慢悠悠地將帳本放到一旁,不慌不忙地朝她點了頭。

  「看在你敢和這人在一起的份上,就給你一些時間,看他會不會來。你想知道什麼?」

  拖時間,自然是要讓人說故事,這招她已經非常熟悉了。

  「那你就說說桃花村吧,為什麼他們會成如今這個樣子?」

  「你倒是很會拖時間,這就是個很俗套的故事了。」

  桃花村以往也是一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小村落。

  村如其名,每到三月春風吹過,這裡便會漫山遍野地綻著桃花,粉嫩一片。

  除了普通農活外,村民以釀桃花酒為生,每月都會選定一個日子前去滄州賣酒。


  生活還算富足和豐裕,年輕人過得快樂,老人盡享天倫。

  他們每日最愛做的事便是去河邊散步,那時還沒人意識到河裡映著霞光的景色有多美,因為那就出現在他們的日常里。

  直到有一位詩人無意中進到了這裡,看到了水天一色的美景,他立即詩興大發,賦詩一首,隨後桃花村便慢慢出了名。

  不少有閒錢的詩人和公子小姐都來到了這裡,他們吟詩作對,風花雪月,銀子像流水一般嘩嘩用盡。

  禍福相依,外人都道這是天大的福分和運氣,但事情卻慢慢走向了奇怪的方向。

  一切都是因為,他們與這些勤勞的村民格格不入。

  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許久也比不上他們的一杯酒、一支曲時,他們每日的勞動便成了一個笑話。

  嫉恨在心中發了芽,憑什麼他們這麼輕鬆,卻能一日花掉到他們一年的錢。

  從未走出桃花村的村民被嫉妒浸泡,他們未曾意識到,當開始與其他人比較時,便是痛苦的開始。

  直到七年前這些黑匪來到桃花村,擄了村裡的女子去賣,他們報了官,來的官兵卻很敷衍,直說自己辦不到,這事便不了了之了。

  但在這些村民中,也有不少惡人萌生了和黑匪合作賺錢的想法。

  王氏夫婦便是其中之一。

  「可笑麼?明明女兒是被我們賣的,最後和我們合作最積極的也是他們,還要借女兒的誕辰來騙人賣慘。」

  周公子交疊著二郎腿,從上而下看著李弱水。

  「賣一次,能得將近百兩銀子,這可是以往好幾年的收入,足以抹平這些惡人內心的傷痛了。」

  站在他身邊的絡腮鬍大笑幾聲:「我們這幾年全靠他們,進帳的錢可不少!」

  呸!

  李弱水直想翻白眼,這些人真是烏鴉笑豬黑,他們就是拐賣的源頭,怎麼好意思說別人是惡人。

  「說了這麼久,你看他來了嗎?不要抱什麼幻想……」

  殿外有煙花衝到天上,隨後爆裂開來,這猛烈的聲響預示著即將到來的不詳。

  李弱水看著他們,忍不住勾起嘴角。

  這煙花對他們來說是預警,可對她來說是即將解放的燦爛。

  「抓住她!」

  周公子看著那煙花,二話不說地指向李弱水。

  李弱水當然不會束手就擒,方才很多人已經放鬆了對她的警惕,此刻跑起來很容易。

  她就像一隻敏捷滑手的小雞仔,在人群中不停地穿來穿去。

  不少人心系外面的打鬥,但又得聽令抓李弱水,一心二用,一時間竟也沒能立刻抓到她。

  李弱水圍著那被綁在柱子上的人跑,他也很上道地抬腿擋著不讓人抓到她。

  就這麼短的時間,路之遙已然走到了殿門口。

  他身上的藍袍成了隱隱的深紫色,滴落在地的卻是紅色的血滴。

  李弱水轉頭看去,只見來抓她的那幾人正悄悄從殿裡離開,原本叫囂著要和路之遙一站的壯男也溜了。

  ……

  這不是比白霜還不如嗎,好歹白霜還和他鬥了幾招。

  頭領要跑,下面的嘍嘍自然要掩護他們,更何況領頭的那位黑匪還沒體會過對上路之遙的絕望。

  「周大人,你們先走,讓我們來收拾他!」

  按照路之遙的性格,他必定會多說幾句,語氣要柔,但話語裡要帶足不屑。

  但他沒有回應這些人,反而是顫著眼睫,壓著手中的劍,對著屋裡問了一句。

  「李弱水?」

  「這裡這裡!」李弱水蹦了幾下,表示自己如今尚好。

  出乎李弱水的意料,在聽到她的聲音後,路之遙還是沒有嘲諷其他人菜,反而利落地出了劍。

  黑匪雖然身手還可以,但也只是針對普通老百姓,正對上高手,或許連之前那位滿身腱子肉的壯漢都打不過。

  殺了他們對路之遙來說並沒有難度,但需要花些時間。

  他直接攻向這些人的喉口,幾乎是用了最簡單有效的方法殺了他們,速度自不必說。

  就連那位綁在柱子上的男子都看得目瞪口呆。

  直到大殿裡再沒有聲響,路之遙提劍向他們這個方向襲來,直指綁在柱子上的這個男子。

  「等等,是一夥的!」

  李弱水立刻出聲阻止,但身體還是很誠實地遠離了一步。

  刀劍無眼,傷到自己確實不太好。

  她話剛出口,路之遙便停了手,靜立一會兒後向她走來。

  路之遙額發微濕,鼻尖帶著細小的汗珠,他走來時將帶著血腥味的外袍脫掉,只剩白色的裡衣。

  站到她身前,路之遙輕輕舒了口氣,將她身上的繩子隔開後便將劍扔到了一旁。

  他再次拉起她的手腕,將那串佛珠又纏到了她手腕上。

  眉眼帶笑,似是完成了什麼大事。

  「你總是一不小心就被人捉走,看來以後不能讓你離我太遠。」

  「我在來的路上想了很多,但好像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你安然待在身邊,無論如何都會被人抓走。這讓我有些……焦慮?」

  他斟酌著措辭,試圖讓李弱水明白自己此刻的感受。

  路之遙就是這樣一個人,不論場合、不論時機,只要他想,就會毫無保留地向她傾訴他的想法。

  即便這想法不知歪到了哪裡。

  李弱水此時有些摸不著頭腦,但又似乎隱隱感覺到了什麼。

  路之遙觸上她的臉,語氣輕柔地說出了一句不得了的話。

  「所以,在來的路上我想到了一個法子,找個沒人知道的地方將你關起來,便沒人能將你抓走了。」

  「好麼?」

  ???

  李弱水頓了一下,眨眨眼睛看著他,這就是傳說中的關小黑屋嗎?

  如果這是普通的攻略遊戲,她大概是走到了BE線。

  但這是真人,這不是在玩遊戲,她雖然不能重開,但她有選擇權。

  「蠱毒怎麼辦?我現在還中著毒,不如容後再商討?」


  感謝白輕輕給她下了蠱毒,不然她現在真的找不到理由來拒絕。

  因為不管什麼藉口都只會讓她看起來不情願,結果或許會比關小黑屋更糟糕。

  與其自己頂包,不如直接甩鍋給白輕輕。

  「沒關係,我們出去後便去找她。」

  路之遙眉眼綻開,似是很滿意她的答案,他原以為她會拒絕。

  他都已經想好了,若是拒絕便直接做成人偶吧,就像白輕輕控制她那樣,李弱水依舊能跳能跑,但不會離開他。

  「我們還要給她找解藥嗎?」

  李弱水開始思考這次要怎麼對付過去,一旦進了小黑屋,主動權或許便不在她身上了。

  到那時,她只能等待路之遙每日來看她,攻略成功還不知得等到哪日。

  「找解藥?」

  路之遙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低聲輕笑起來,還順便幫她將頭髮別到耳後。

  「你怎的傻了?將劍架到楚宣的脖子上,你猜白輕輕會不會給你解毒?」

  ???

  他們這家人怎麼回事?

  「等等,你早就知道那人是白輕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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