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有一處辦事機構,名叫巡案司,專辦各地難以解決的大案、要案。閱讀
在十幾年前,巡案司內還只有男子,但隨著朝代的發展,不少有志於此的女子也加入了。
陸飛月便是其中一位。
此刻她正匆匆從巡案司里出來,撐著油紙傘,脊背筆直,手握鎏金刀,冷艷的容顏中帶了幾分英氣。
她之前到滄州,原本是想取鄭家與朝廷官員勾結經商的證據,卻誤打誤撞找到了與綁架案有關的書信。
往來書信里涉及不少朝內官員,又有詳細的買賣帳本,她不敢疏忽,只好先來巡案司告訴她師傅。
只是,不知李弱水二人還有沒有被困在滄州,但有路之遙在,他們大約是脫困了。
「飛月!飛月!」
熟悉的呼喊聲從雨幕中傳來,陸飛月轉頭看向身後。
只見崔明皓低著頭冒雨而來,他弓著身子,身上濕了大半,懷中似乎抱了什麼。
陸飛月皺皺眉,快步走上前,將紙傘分了他一半,有些疑惑地看著他。
「你何時回來的?」
崔明皓抬起頭,用衣袖擦了擦臉,看向陸飛月時不禁笑了出來,臉頰上浮起一個酒窩。
「我今早回來的,拿到了些好東西,原本去你家找你的,但沒想到你來這裡了。」
陸飛月垂眸看向他懷中,那裡只露出了藍色書封的一角。
「這個嗎?」
「是!」崔明皓忙不迭地拿出這本帳本,獻寶一般遞給了她。
陸飛月原本是有些心不在焉的,但翻開第一頁時便瞪大了眼睛,聲音都有些高了。
「這帳本……你從哪裡得到的?」
「說來話長,之前我被騙誤入匪窩,原以為要交代在那裡了,卻沒想到遇上兩個人,其中一個刷刷幾劍就滅了一個匪窩!」
崔明皓看起來激動極了,手不停地比劃,卻沒能模仿到路之遙一星半點。
「幾劍就能滅了匪窩?」
陸飛月皺眉,雖然聽起來很奇怪,但她腦海中莫名浮現一個白色的身影。
「有些誇張,還是費了一些功夫的,但我都想拜他為師了……這個帳本就是在他滅了匪窩後那些人落下的。」
崔明皓看著她,略帶邀功似的說道。
「你應該認識,他們一個姓路一個姓李,我帶他們來皇城了。」
陸飛月原本嚴肅的神情也柔和了一些,眉梢都帶了些笑意。
「他們果然沒事。」
崔明皓觀察著她的神情,唇角也跟著揚了起來。
「要去找他們嗎?我知道他們在哪。」
陸飛月糾結了一會兒,還是斂了笑容,搖搖頭。
「現下先不去了,我還得去立案。」
原本只有鄭家的書信和帳本,只能立鄭家與朝中幾位大臣勾結的案子,但有了這個帳本,便能佐證,直接另立一個綁架案。
這樣,就能名正言順地徹查皇城內的女支院以及那些可疑的大臣眷屬了。
「那我和你一起去。」
崔明皓接過傘,打算同她一起走,卻少見地看到陸飛月飄了眼神,神色略有歉意。
「我,另約了人,恐怕要和他一起去,抱歉。」
崔明皓頓了一瞬,隨後又揚起笑意,對她擺了擺手。
「無事,我正好回家換身衣服,這麼穿著怕是會受風寒。」
崔明皓站在巡案司的牌匾下,看著陸飛月匆匆離去的背影,微微嘆了口氣。
「唉。」
李弱水裹在被子中,眼睛瞪得像銅鈴。
不能開口的她只能在心裡嘆氣,躺了一個早上,總感覺身上的肌肉都僵了。
也不知道路之遙去找白輕輕談得如何,希望白輕輕能挺住,不要鬆口。
路之遙就連鎖鏈都給她想好用什麼材質的了,要是這次不能躲過去,小黑屋百分百要進。
不行,她不能把雞蛋放在一處,現在就得琢磨一下小黑屋裡該怎麼和他相處。
但好像怎麼相處都很奇怪。
「客官,你們醒了嗎?需要換水嗎?」
敲門聲拉回了李弱水的思緒,將她的心提到了嗓子那裡,生怕他下一刻就會直接開門來換水。
皇城的客棧並沒多麼舒服,帳頂沒有花紋、被子不夠柔軟,小二還總愛來敲房門。
一刻鐘來敲一次,每次都像是要推門而入,卻每次都會放棄。
就像是劊子手砍頭,刀抬起來了,卻每次都砍不下去。
「客官、客官,您回來了,需要換水嗎?」
小二的聲音小了一些,像是背過身在說話。
「換水?你進去了麼?」
路之遙清越的聲線在門外響起,李弱水終於鬆了口氣。
「沒有,之前只見到公子出去了,不知道那位姑娘還在不在,便沒進去。」
「有勞了,等會兒我們要去吃午飯,你到時再來。」
路之遙說完這話後便笑意盈盈地開了門,慢慢朝李弱水走去。
看著他臉上的笑容,李弱水內心不禁咯噔一下,看來她下輩子真的要被關在小屋裡了。
隨著路之遙進屋的腳步,遠處又傳來幾聲箜篌之音,她僵硬的肌肉霎時放鬆。
拿回了身體的控制權,李弱水沒多細想,猛地坐起了身。
「我覺得蘇州非常不可,那裡夏日潮濕悶熱,我們還是再另找一個地方,畢竟是我下半輩子的棲身之處。」
「那你想去哪裡?」
路之遙略微挑眉,摸索著拿出了今早買的衣袍,想將濕了袍角的衣衫換了。
看著他的動作,李弱水立刻裹緊被子,背過了身。
「從長計議吧,北方、南方我都覺得不錯,但具體的地方還得選一選。」
身後傳來衣衫落地的聲音,路之遙低聲輕笑。
「想要協商可以,但你是不是該看自己有什麼籌碼?」
李弱水仔細想了想自己,她實在是一無所有。
「你覺得我有什麼?」
「這個。」
李弱水聞言轉過身去看,只見他將長發撩到耳後,手指點著自己的肩頸處。
?
李弱水有些好奇,她裹著被子下了床,踩著地板跑到他身前。
在他指尖點到的地方有兩排淡粉色的傷痕,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李弱水湊上去看了許久,靈光一閃,突然想起了什麼。
「這個……不會是我的齒痕吧?」
她還記得在滄州時她確實咬過他,但這都過了多久了,居然還有痕跡?
路之遙彎起眼眸,細碎的額發落在眼上,垂下的眼睫投出小片陰影,像是在回味什麼。
「是你的齒痕,這還是你第一次傷我,記得嗎?」
不知為何,她想到了那些在你身上刻下我痕跡的霸總文。
如果羞恥有重量,李弱水現在已經被壓趴下了。
「它怎麼還在……」
「我用了些藥。」
路之遙伸手撫摸著那處,被長發遮住的半張臉上滿是滿足和痴迷。
「還好當時用了藥,不然現在都沒有了。」
李弱水瞪大眼睛,抓住了盲點:「你當時就想著要留這個咬痕了?」
這麼早?
那時她好像還處於怕他的階段吧?
「這個讓我很快樂,為什麼不留著呢?」
那段時日,他可是每晚都要靠這個傷痕來愉悅自己,每一次按下的疼痛都能給他帶來莫大的快樂。
雖說用了藥,可還是沒能阻止它痊癒,後來也就不痛了,但他依舊喜歡這一處。
「你再咬一次,我們就能再商量住哪裡,好麼?」
……
都已經這樣了,她還有什麼選擇嗎?
「剝開舊傷可是很痛的,你確定嗎?」
路之遙柔了眉眼,只覺得身體的每一處都已經開始興奮起來了。
「求之不得。」
不是很懂變態的愉悅點到底有多奇怪,但李弱水還是認命地咬了下去。
從一開始就知道路之遙不正常,此時她雖然有些訝異,但不會覺得震驚和不可理喻。
畢竟路之遙做什麼都不奇怪。
「我咬了。」
她漸漸加深那個淡粉色的印記,在它變成烏紅色時還是鬆了口。
他的肌膚是玉白色的,像是一尊上好的玉雕,可這玉雕上卻被她刻下了兩道濃厚的痕跡。
李弱水看著那道咬痕,心裡莫名有些癢。
就好像她真的刻了章,這人是她的所有物一般。
等等,這個想法很危險啊,她難道被路之遙同化了嗎!
李弱水立刻往後退了一步,裹著被子就繞到了屏風後。
「我先穿衣服,你……」她探出頭去看了眼低笑的路之遙。
「你先興奮著吧,可別忘了關在哪裡的事還要再討論啊。」
李弱水一邊穿衣,一邊開始矯正自己越發奇怪的癖好。
總被路之遙這樣對待,搞得她都有些喜歡這種感覺了。
罪過罪過。
蹲在屏風後洗心革面了一會兒,李弱水突然想到什麼。
她現在能控制自己的身體,而不是吃解藥,不就說明這場博弈是白輕輕贏了嗎?
李弱水穿好襦裙,系好絛帶,扒在屏風後看向他。
「你要去哪裡給白輕輕拿藥?」
「皇宮。」
路之遙輕輕應了一聲,他的手卻一點不溫柔地按壓上了那道咬痕,將它生生壓出了血。
鮮紅的珠子從玉白的肩部滑下,紅白相映,帶著一種特殊的美感。
他從行囊中拿出一瓶藥,輕輕地抹在了傷口上,神色溫和平靜。
似是察覺到了李弱水的視線,他笑著解釋道。
「趁它流血時抹藥,這個傷口便不會恢復如初了。」
……
不可否認,沒人會討厭這種專門和獨屬於你的感覺。
這感覺很好,但不是用這樣傷害別人的方法來獲得。
李弱水微微嘆口氣,也不知他這痛就是愛的潛意識怎麼才能扳過來。
「我晚上便去皇宮拿解藥,你在這裡等我,好麼。」
抹了藥,終於放下了一件心裡事的路之遙站起身,對著李弱水伸出了手。
「現在去吃飯罷,正好還能討論你想去哪裡定居。」
「……」
心裡有苦她對誰說。
李弱水上前牽住了他的手,再次開始強調。
「我不會走的。」
夜幕降臨,皇城下了一日的雨終於停了。
街道上蓄著不少積水,裡面倒映著高高掛起的明月,隨後被人一腳踩散。
路之遙按著白輕輕說的路線走到這處,隨後調轉方向面向後方,那裡正是皇宮的高牆。
他記得白輕輕說過,再向左五步,就是一棵讓他借力的榕樹。
他踏過水窪,向左挪了五步,隨後抬手摸了一下,果然碰到了粗糙的樹皮。
她的路線太過於詳細,都是說的方向和步數,即便是他也能隨意入宮。
看來之前確實派了不少人來。
但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了。
路之遙踏上宮牆,劍柄上的小木偶正笑眯眯地抱拳盪圈。
他刻意動著劍,將木偶晃來晃去,似是有些走神。
「是該做個鞦韆,不然她以後在家玩什麼呢……」
這聲感嘆消散在濕冷夜風中,宮牆這處除了晃落水滴的榕樹,再也沒有其他痕跡。
他按著白輕輕說的路線來到宮殿的小院中,聽腳步聲,殿外還走動著一些人。
路之遙反手送出銀針,直到門外的人都倒地後他才慢慢走出來。
清冷的月光將他的影子拉長,鋪上台階,隨後投射在木門上。
他正要推門而進,便聽得裡面傳來細微的啜泣聲。
「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