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弱水用禮盒抽了一個名叫輕柔的風的禮物。
據系統解釋,這原本是為了給她營造浪漫氛圍的禮品,恰好在棺材裡充當氧氣給她續了命,不然她真的要被憋死了。
棺材質量太好,她方才被關在裡面時只能時不時聽到幾聲悶悶的喊叫,看管她的那幾個人也沒了動靜。
她只好敲著棺材壁,提醒別人自己在這裡。
當然,這個別人主要指的是路之遙。
躺了許久,這個輕柔的風也要吹完了,可外面還是沒有動靜,李弱水確實有些慌了。
御風山莊確實很大,路之遙殺瘋了的時候是很難思考其他事情的,基本不會留活口,他找到這裡大概還要一些時間。
希望他能聽到這個聲音,不然她可能第二天真的要將就這個棺材入土了。
輕柔的風即將吹完,系統給了提醒,就在她以為自己不得不跪下來求系統的時候,棺蓋突然有了動靜。
不甚明亮的光線慢慢擴大,從上方打下,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道異常平靜的聲線。
「李弱水。」
確定是路之遙之後,她趕緊站起來呼吸空氣,還順手擦了擦自己額角的汗。
「哇,你再不來我真的要憋死了。」
她知道路之遙此時的情緒肯定會有些不對勁,所以她的語調是向上的,想要藉此來表達自己並沒有什麼事。
可她沒有想到會這麼不對勁。
看著路之遙和白輕輕那十分相像的神情,她心裡咯噔一下,猛地坐回了棺材裡。
不知為何,這棺材此時給了她極大的安全感。
「你、你還好嗎?」
李弱水很少結巴,但此時她有些控制不了自己。
路之遙的白衣上染著紅,烏髮也滴著雨水,濕了的發尾紋在白衣上,整個人穠麗得不像真人。
尤其是那稍顯痴迷的神情和溫柔的笑意,兩者看似不協調,卻又在他身上融合得極好。
路之遙就是這樣的,在溫柔的包裹下,無論是殘忍還是痴迷,都顯得那麼融洽和諧。
但即便如此,李弱水還是被驚到了。
聽到她聲音的停頓,也聽到了她頓時坐下的聲響,路之遙並沒有什麼不好的反應。
他只是隨著李弱水的動作俯下身,微微探進了棺材裡,發尾的雨珠在木板上落出滴答聲。
他彎著眉眼,捂著胸口的手動了一下,從衣襟里拿出一個油紙包。
那個油紙包沒沾到半點血珠,也沒被雨淋濕,依舊是原來的樣子,淡淡的酸甜味從裡面飄出,壓住了周圍的血氣。
「不要害怕,看我買了什麼。」
他知道李弱水的膽子小,不愛看屍體,也聞不得血腥味,來時便特地買了一包蜜餞。
路之遙的手上依舊有沒被雨水沖刷的點點血跡,他全身上下,只有這包蜜餞是乾淨的。
外面呼呼地吹著風,黑雲聚集在皇城上空,這場雨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停。
李弱水看著他,伸手將蜜餞接到手裡,隨後拉住了他的手,突然問了一句。
「你要進來坐坐嗎?」
呼嘯的風被牆擋了大半,吹進這間屋子時早已變得溫柔。
即便他們現在一同坐在棺材裡,李弱水也感到了莫名的安心和溫馨。
路之遙坐進來後沒有靠近她,反而貼在棺材壁,靜靜聽著她吃蜜餞的聲音。
他身上的水和血慢慢匯聚,將棺材底部泅出一小片濕痕,
「你坐這麼遠幹什麼?」
「衣裳上有水和血,會染濕你的裙子,濕了會不舒服的。」
他開口解釋,可尾音有些變調,他顯然還沒從方才的殺戮中回神。
「這有什麼的。」
李弱水索性坐到他身旁,兩人緊緊靠在一起,路之遙只覺得自己左邊似乎暖了起來。
可想和她更加貼近的欲望也漸漸濃厚。
李弱水一邊吃著蜜餞,一邊轉頭看他。
只見他耳廓透著淡淡的紅,指尖也抑制不住地顫抖,臉上也像點染了一點菸霞。
這樣近距離看,好像也沒有第一眼那麼奇怪了,反而還有種說不出的熟悉……
李弱水捏好紙包,跪坐著湊近路之遙仔細看了看,隨後恍然大悟。
她想起來了,他在床上興奮時也差不多是這麼個狀態,不過要比這敏感,比這更紅。
李弱水憋住笑,趁路之遙微顫著眼睫時突然對著他的耳廓吹了口氣。
暖風拂過,、路之遙眨眨眼睫,手移動間壓住了她的裙角,本想往前,卻還是壓著自己往後仰了一些。
「……」
他似乎想說些什麼,可微微張口後還是閉上了。
李弱水知道他的弦外之音,她將蜜餞緊緊拿在手中,隨後湊上前問出了這句話。
「想不想?現在平復一下狂亂的情緒,對身體好。」
這話是事實,他現在極度興奮,確實需要一些疏導,可現在說出來總像是在引誘他。
在李弱水面前,他永遠都是俯首的獵物,牽繩的人也不會是他,可他心甘情願。
「……好。」
李弱水的吻一向溫柔纏綿,令人心悸,唇齒交纏間,路之遙半闔著眼眸,依稀能看到裡面的微光。
如同春風吹散湖面微凝的碎冰,露出裡面蕩漾的春水,
他的手放到李弱水微熱的脊背上,如同擁抱陽光一般摟緊了她。
屋外風雨飄搖,屍體遍布,屋內春情滿滿,氣氛溫馨。
李弱水原本也是吻著他的,可吻著吻著就有些不對勁了。
路之遙的身體似乎軟了很多。
他有些無力地靠在棺材壁任李弱水親吻,屈在她腰後磨蹭的腿也放了下去,摟著她的手鬆了一些。
這些都是小變化,可對於恨不得和她貼在一起的路之遙來說,這就是最奇怪的信號。
李弱水抬起頭,略微喘息,伸手仔細摸了摸他的背部。
他背上的血直到現在都還透著一股溫熱,這血不僅僅是在衣服上,還源源不斷地從裡面透出。
他受傷了,還很嚴重。
意識到這個事實,李弱水直起身,在路之遙迷惑的神情中拉開他的後領便往裡看。
除了曲線漂亮的腰肢,還有一道正在往外滲血的傷痕,從他的左肩斜到右下方,卻恰好避開了他腰間的白曇。
李弱水:「……」
路之遙在她心裡一直是很厲害的人,武力天花板一般的存在,這些前提總會讓她下意識忘掉他也會受傷的事實。
而路之遙自己根本不覺得這些傷有什麼不好,或許他還會偶爾戳戳傷口取樂。
「我看看除了背上還有哪裡受傷了。」
畫風一變,旖旎的吻成了身體檢查,但好在那份溫馨依舊還在。
李弱水檢查了他的身體,不僅是腰背,他的手臂和大腿上也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
「棺材雖好,不能久坐。咱們得趕快去找大夫,你的傷不能拖。」
李弱水動作麻利地出棺材,拉著他的手將他扶了起來。
路之遙自然是不會反對的,李弱水說什麼他就做什麼。
兩人雙雙出棺,李弱水扶著他往外走,能很明確的感受到他漸漸沉重的步伐。
「大概是最近過得太開心,身體都有些不聽話了。」
路之遙顯然也意識到了這個事實,無奈地彎著眉眼,說出了這句話。
他在李弱水身邊已經讓他很放鬆了,更別提方才還有個吻,舒服到他原本緊張起來的肌肉都放鬆了不少。
「不是,你只是開始意識到你傷得很重了。」
人只有在意識到自己有地方可以療傷、可以傾訴時,才會注意到自己的傷痕。
李弱水撐著他,去徐思的房間找了一把傘,她攙著他,他打著傘,兩人就這麼往院中走去。
原本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可實際看到場景時,李弱水還是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倒不是可憐他們,那是場景太血腥,她確實被嚇到了。
路之遙察覺到了她的動作,不禁輕笑一聲,摸了摸她著捏蜜餞的那隻手。
「要不要吃一些?」
李弱水搖搖頭,強行將視線往上轉移,假裝看不到這血腥的場面。
但在經過徐夫人的時候,她還是不小心看到了她的死狀。
徐夫人眼睛瞪大,髮型凌亂,穿著狼狽,瞪大的眼裡布滿血絲,手指緊緊抓著階梯,像是仍舊心有不甘的樣子。
如果徐夫人面對的是其他人,按照她的話術和金錢的魔力,基本上可以通殺對方,還能讓自己的計劃按部就班地進行。
反派之所以為反派,就是因為他們善於利用別人的欲望,從而達到自己的目的。
可她面對的是路之遙。
路之遙在想什麼,很少有人能摸清。
李弱水唏噓幾聲,繼續扶著路之遙往前走,她接下來還得想想怎麼和官府交代。
這些雖然都是一群壞人,可按照律法來說,官員是應該提審調查的,說不準還會抓捕他們兩個。
……要不還是先逃到蘇州吧。
「弱水?」
一聲熟悉的呼喊讓李弱水停下了的腳步,她轉頭看去,只見陸飛月和江年從後院出來,跟在他們身後的還有地牢里的女子。
「陸姐姐……」
李弱水有些尷尬,這滿院的屍體都是他們的「功勞」,怕是不好和陸飛月交代。
路之遙聽到他們的聲音,現在腦海里只有一個問題。
這兩人算不算阻礙?
手中的劍再次握緊,他彎著唇,靜靜聽著這幾人的對話。
陸飛月渾身傷痕,她被江年攙扶著,看向李弱水二人的眼神也不禁柔了下來。
江年看著這院子裡的屍體,眉頭緊皺,恨恨地開了口。
「這些惡人終於死了,方才我在後院聽得那叫一個激情澎湃,恨不得也拿著刀進來殺一兩個,可惜那時路兄你已經殺完了。」
李弱水有些疑惑:「你們之前就到後院了,那怎麼現在才出來?」
陸飛月掃了江年一眼,眼裡帶笑。
「他說路之遙狀態不穩定,在聽到你的聲音之前讓我們不要出去送死。」
李弱水:……該說江年不愧是原著男主嗎。
她可記得他們剛認識時對路之遙警惕性最低的是江年,沒想到現在竟然有了這種覺悟。
李弱水眼神掃向徐夫人的屍體,難免有些心虛。
「我們原本也是想交給官府的,但情況緊急……」
「我知道的。如今我們人證物證都有,幕後真兇也死了,案子應該宣告完結,只剩下收尾工作。」
陸飛月立刻接了話,但她話里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
人是他們殺的,但這事不會追究,因為證據鏈完善,又有這麼多證人,徐夫人早死晚死並沒有區別。
「在我們尋找證據時,還是同這些人搏鬥起來,但他們人數眾多,還好路上遇見兩位高手,我們這才得救,但徐夫人也殞命了。」
陸飛月一點不結巴地編完了這個故事,有理有據,還有前因後果。
李弱水震驚她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而江年則是震驚陸飛月居然也會編瞎話了。
他轉眼看著陸飛月,滿眼都是欣慰:「飛月,你進步了。」
聽到他的話,陸飛月立刻收了笑容,和他拉開距離後看向李弱水。
「本就不該將你們牽扯進這些事裡,我知道你們打算離開皇城,希望你們能無牽掛地離開,去過自己的生活。」
其實這是陸飛月的私心。
按規矩,她的確應該將李弱水二人上報。
可這一路上,拐賣案是李弱水誤打誤撞帶他們發現的,後續找到帳本和證人也都有他們的幫助。
可以說沒有他們,這案子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破,可現場的事如果報上去了,讓他們入牢提審肯定免不了。
他們幫了這麼多忙,總不能最後還得進牢里走一圈。
「你們去蘇州吧,一路平安。」
聽到陸飛月的話,路之遙這才鬆了手,將他微微提起的劍放下。
看來不是阻礙他們的人。
「既然如此,我們也不推脫了,再會。」
李弱水扶著路之遙往外走,雨滴嗒嗒地落下,就像清洗著這裡的一切。
而皇城這座雨城與他們再也沒有關係。
「等我們上了船,你就能看見了,開不開心?」
「或許罷。」
路之遙輕輕揚起唇,搭在她肩頭的手抬起,摩挲了一下她的側臉。
「回蘇州你就要被我關起來了,開不開心?」
他模仿著她的語氣說出這句話,可是說有八分相像了。
「為什麼?我腳鈴已經繫上了。」
李弱水問是這麼問,但她心裡其實並不吃驚,甚至還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她被綁的次數不算少,一次又一次地重複發生,總會影響到路之遙潛意識的認知。
仿佛她下一次還會被綁走。
未來是說不準的,但可以拿捏住現在,將她完全掌握起來、保護起來,一直跟著她,這樣才不會再發生之前的事。
「你這麼聰明,一定知道得比我更清楚。」
路之遙沒感受到她語氣里的不快和抗拒,便也摸准了她的想法,她這次沒有拒絕他。
「那你可要準備好幾斤瓜子,一個人很無聊,我得嗑瓜子解悶。」
路之遙彎起眸子,聲線輕柔:「我的印章現在是你的了,想要什麼都可以。」
兩人出發前往醫館,明日就會離開皇城去往蘇州,在船上她就能用專屬禮盒為路之遙治眼睛了。
「這幾日買些胭脂,到時花個奇怪的妝容,你睜眼了一定會被嚇到。」
路之遙聽著她的話,嘴角不自覺揚了起來。
其實他想看的只有她一人。
不過聽她描述的世界似乎也很美好,他此刻竟隱隱有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