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蓮坊。
位居於朝陽郡城西南角,十字迴廊型主幹道的拐角處。
呈四方屋檐類型,坐落於通入此間貧民窟道路之上,起始的第一號位置。
又別稱:西南區一號坊!
就像是壓在了西南下城區心頭之上,肆意的掠奪著整個區域的氣運,打斷所有貧民意圖攀越晉升的痴心妄念!
過了此坊,就是揚眉吐氣的抬頭挺胸;
進入此坊,那就是卑賤的污濁下民。
匯聚了,整個朝陽仙城的藏污納垢之地。
……
「雖然你白日裡來過一次了,但是馬倌還是要再提醒你一次!」
一身漿洗的發白,身型似馬倌打扮的老頭,玩味的神色帶著鄭重的提醒:「你知道簽下它,代表著什麼嗎?」
「三十年死契!」
「不,這個認知可不夠!」
「一入此坊,生死自不由己!」
「既然知道,那你還再回來?」
「活得下去,誰又願意主動賣身!」
「看來又是一個心善的苦命人!」
「老丈,想聽故事?」
「不,你們二人齊來,便已經代表了此間荒誕的事故!」老者搖搖頭,「馬倌不想聽悲慘的故事!」
魏陽神色不動如山。
魏朝面含悲戚不忍,但卻終未在他人面前,選擇丟棄兩兄弟的最後一份顏面。
窮苦人,也就只剩下這一份乾淨的面目了。
不容玷污!
待名姓籍貫一一簽下,馬倌立刻拋入魏陽胸口,一份縫口扎得緊緊的布袋。
「一百枚玄銅法錢,你最好當面點清楚,莫要事後再行詆毀!」
「多謝!」
魏陽知道老者是好心,是在隱晦的提醒著他,莫要徒為他人作嫁衣裳。
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這一番人生際遇之路,是他自己選擇的。
為的就是回報兄長,一十四年含辛茹苦的養育之恩。
這恩,他必須先還!
依次輪番細細數過,將百枚法錢全數放置於掌中,催動體內蘊養微薄的靈力,緩緩的盈滿整個合攏的掌心。
一層蒙蒙的玄銅靈光,立刻便閃耀著飽滿的光澤。
這是法錢蓄滿靈力,故而再也無法充能的象徵。
法錢,取自靈脈開採的碎靈石,融合凡間玄銅、白銀、黃金各成比例調製,再經修士灌注法力靈能,由各大修行仙宗、皇朝、權貴擔保運營的通用貨幣。
可製法器、可助修行!
自靈石、精金、秘銀、玄銅而下,各自呈1:100兌換比例,由各大錢莊票號聯名作保,早已是通用的流通法錢了。
而私鑄的劣等法錢,只要稍有一絲微薄的修為,便可輕易的分辨立顯。
靠得,就是這一層蒙蒙的靈光。
至於法錢再往上,他此生還從未觸及;再往下,那就只有坐落於荒野的塢堡城鎮,或者流竄逃匿的凡人部落,才使用的凡俗金銀貨幣了。
換言之,就是無碎靈石摻雜,無修士供給充能的凡俗金銀。
見盈盈的靈光驗證無誤,魏陽立刻將之全數收入布袋,主動遞給了眼含熱淚的魏朝。
「大哥,給!」
「二弟……」
見魏朝遲疑著不肯接下,魏陽偷瞄了一眼不動如山的老者,然後目光鎖定在坊門外壁,那一抹烈火涌動的紅蓮之上。
身影背對著眾人,微微靠近魏朝將錢袋塞入他的手心。
眼含勸誡,用力的輕拍了數下:「大哥拿著!」
「自此之後,你我兄弟二人正式分家另過。」
「無事,切莫再來尋我!」
伸手用力一推。
魏朝身形踉蹌著,雙手捧著猶如千斤之重的錢袋,終是神思不屬的走回到了家門。
小燕子立刻蹦跳著趕來迎接,稚嫩的嗓音滿是好奇的疑問。
「爹爹,小叔叔呢?小燕子要睡覺覺了,該他給我講小兔子的故事啦!」
「你小叔叔……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哇嗚,小叔叔死了嘛?」
「沒,當然沒死了!」
面對著孩童般的純真,魏朝終是勉力一笑,回望著目含擔憂的譚雲,苦笑著解釋:「若是小燕子想小叔叔了,那就等娘親下工後,帶你去看小叔叔好不好?」
「好,拉鉤上吊……」
喉間無聲的,對著譚雲張唇輕啟:「無事,切莫再去尋他!」
待訴述聽懂,兩個成年的大人,早已淚灑薄衫!
……
「老倌姓馬名倌,螺馬的馬,馬倌的倌!」
「是,魏陽謹記!」
待至今晚臥榻的床鋪處,聞聽完馬倌的一番新人訓誡。
魏陽立刻恭敬的拱手送別。
「恭送,馬老!」
腳步聲遠去。
魏陽剛剛轉過身形,便撞見齊刷刷張開的六道黑亮瞳孔。
在夜色深沉的屋內,眼冒著盈盈的綠光,格外的滲人心神。
「新來的?」
「是!」
「剛巧,我也是!」
魏陽嘴角一勾,尷尬的回應道:「是啊,真巧啊!」
「大家都是今日來的,巧個什麼巧?」
另一道聲音響起,朝著他招手喊道:「快來,我旁邊還有空位,今夜你睡這!」
「好,多謝!」
「哎,謝什麼謝?我叫許成裕,對了你呢?」
「我叫楊明勇!」
「我叫劉洋!」
「下城區,魏陽!」
黑暗中,他完全看不清人影,自然也辨別不出出聲的是何人。
只能對著模糊的方位身影,輕笑著一一見過。
少年心性總是赤誠率真,隨著零星細語的談笑問候聲,終是有人步入了沉睡的迷夢。
待他褪去鞋襪,鑽入溫暖的被窩之內。
身旁,突然傳來一聲輕輕的問候。
「魏陽,你睡著了嗎?我第一次遠離家門,睡不著了!」
你是話癆嗎?
心底吐槽,面上卻不得不低聲回應。
「還沒呢,你是想家了嗎?」
「不,我不想!」
口是心非!
「我是被賣來的,家裡養不起了!你也是吧!」
「嗯?」
「我看見了,在窗口!你那個大哥真不是東西,竟然一枚賣身的玄銅法錢也沒給你留,我嬸娘還給我留了一個呢!」
所以,這還值得你感激涕零?
「我們都來自貧民區,其實都一樣的!」
不一樣的,我是自己選的。
「魏陽,你睡了嘛?」
嗯!
果斷閉目,呼吸微微!
不時,一道溫熱的小手探來,察覺他呼吸十分勻稱,不由得小聲嘟囔:「睡得真快!」
「真不愧是賣了自己的傻憨憨!」
呃?
……
夜深人靜。
紅蓮坊的頂樓處,傳來一聲微弱的敲擊聲。
咄咄咄~
「坊主,是我啊,老馬!」
「馬倌啊,何事?」
「白日裡的那個少年郎又回來了!」
「嗯?」
「就是那個木靈根85,水火靈根各20的少年郎!」
「所以?」
「不是坊主您特意囑咐,讓我多加關注他的嘛?」
「吱呀」一聲輕響。
緊閉的門扉豁然洞開。
露出一個滿頭蒼鬢白髮,直欲擇人而噬的憤怒老者。
「所以這就是你,在深更半夜敢來敲老夫房門的理由?老夫不是早就交代過,無急事,不得晚間應門的嘛?」
咆哮的唾液飛濺,直面門口的馬倌自是難以倖免。
「這,這不是您讓我留意的嘛?」
「留意歸留意,幹嘛要大晚上的來擾人輕眠?」面對著馬倌極度委屈的表情,白髮坊主固執的控訴道:「你知道這把年紀了,想要睡個安穩覺容易嘛?」
「老子才剛剛沾上枕頭,立刻就被你吵醒了!」
「還是如此芝麻大點的小事!」
「你說說你呀!」
小聲嘟囔道:「睡不著就睡不著唄,還怪這怪那的,說的跟馬倌能睡著一樣!」
「你說什麼?」坊主的聲調漸急。
馬倌立刻賠笑:「坊主啊,你看這坊內的小廝快差不多了,要不今夜先安排下明日的灑掃職司如何?」
「這麼晚了,不太好吧!」白髮坊神色頗為不好意思:「老夫睡不著了,折騰折騰這些半大小子,說出去怕讓人笑話!」
眼神微微示意他上前接話,然而機靈的馬倌立刻閉嘴不言。
在坊主憤怒的目光逼迫下,他這才不得不選擇違背良心。
「那啥,我覺得睡個前半夜,對於這些半大小子們來說就已經足夠了,畢竟是第一天不能太過懶散!」
坊主輕「嗯」了一聲,伸手豎起一顆大拇指:「論壞,還得屬馬倌莫屬!」
馬倌:「……」
……
是日夜。
伴隨著一聲,「坊主有令,今夜分配等級職司!」
悽厲的呼號過後。
在睡眼朦朧、滿面愕然的懵懂中。
「魏陽……入一等小廝,享二樓單獨屋舍一間……可修習坊內功法青木訣、水火淬靈術各一份,事後找馬倌領取……」
「許成裕……入一等小廝,享一樓二人屋舍……」
可是這為什麼呀?
「憑什麼,我不服?」
「呵呵!」
白髮坊主冷冰冰的一笑,微啞的嗓音直欲止小兒啼哭。
「修仙界的靈根至上論,豈有你等無知小輩口稱不服?」
「再敢有胡言嘈雜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