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3章 劍指
「我們到了，這裡便是洪阿三的劍道道場。」章松在旁輕聲道。
梁言點了點頭，目光向冰河上游看去。
只見一名儒袍男子在半空中盤膝而坐，此人濃眉大眼，膚色黝黑，身材不高，眼神十分沉穩。
他正注視這冰河兩側的修士，似乎在觀察他們修煉的情況。
章松和梁言不便打擾，就站在一旁，靜靜等候。
過了片刻，洪阿三的目光終於看了過來。
章松立刻拱手笑道：「我是章緲之子章松，拜見洪叔叔。」
這個稱呼，讓梁言覺得有些彆扭。
不過，轉念一想倒也合理。
章松是化劫境的修士，按理來說應該與洪阿三同輩相稱，但他是憑了父親的關係才來到這裡，當年章緲與洪阿三同窗學藝，如今章松為了表示尊敬，稱洪阿三為「叔叔」倒也說得過去。
洪阿三聽後，微微一笑：「你就是章緲之子？他當年曾多次和我提起，說他長子有成聖之姿，如今看來所言非虛，這才五百年沒見，沒想到你已經突破了化劫境，並且渡過了一災六難！」
「叔叔說笑了，我這點實力哪夠看啊？」
章松笑著搖了搖頭，隨後道：「介紹一下，我身旁這位是鹿玄機鹿道友，他是唯一通過招賢考核來到藏劍書院的修士，與我一見如故，也對『劍指』有濃厚的興趣，所以我便邀他一同來觀摩。」
「鹿玄機？」
洪阿三的目光看向了梁言，沉吟道：「我聽過你的名字，你來的第一天就通過了方惜的測試，書院中有不少人對你感興趣呢。」
「僥倖罷了。」梁言微微一笑：「我這點微末之技怎能與儒門劍道相比？這次來藏劍書院，也是為了在劍道上更進一步，至於能不能入選虛境論道，那都在其次了。」
洪阿三點了點頭：「不錯，你這人還算坦蕩，至少不隱瞞！不像有些偽君子，表面信誓旦旦，要進入禍世虛境中除魔衛道，但內心其實怕得不行，來這裡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學習我書院的上乘功法。」
說完，用手一指，冰河左側瞬間多出了兩個蒲團。
「坐吧。」洪阿三淡淡道。
「多謝！」
梁言和章松同時拱手道謝，隨後身形一閃，坐在了蒲團上面。
「你們也是趕上了好機緣，五百年一次的虛境論道，是外人學習儒盟秘術的唯一機會。雖然我本人並不贊同，但既然那些聖人前輩們作出了這樣的決定，洪某當然也會遵循。」
章松聽後，呵呵笑道：「當年我父親在書院時，就對洪叔叔推崇不已，後來他創立了自己的勢力，也時常與我們說起，章某心中仰慕許久，今日總算有機會見識『劍指』一脈的玄妙了！」
「你和你父親的性格大不相同呢。」
洪阿三微微一笑，不在這個話題上多說。
他目光一掃，悠悠道：「今日難得有新生來報到，明昭，你來給他們介紹一下什麼是『劍指』。」
「是。」
一名年輕男子從蒲團上站起身來，向梁言和章松迤迤然行了一禮，隨後開口道：「所謂『劍指』，其實只是一個虛稱，這一脈真正的精髓在於：化劍為身，以身為劍，最終達到『人劍合一』的極致地步。」
「人劍合一？」梁言心中一動：「道友可否詳說？」
明昭點了點頭道：「劍指一脈首重肉身，須得千錘百鍊，再以秘法將本命劍丸融入肉身之中，一旦修煉有成，自身即為飛劍，舉手投足都可傷敵。」
「竟有如此秘法！」
梁言表面驚訝，心中卻是暗暗忖道：「原來這『劍指』秘術是以身為劍的手段，倒是與我這劍靈之身不謀而合了。」
昨天晚上，他打敗蘇小蝶的那一招，正是用的相似手段。
「只不過……」
梁言頓了頓，又道：「我輩劍修無不以劍殺人，所謂『御劍乘風，殺人於千里之外』，怎可以身犯險？」
明昭回答道：「世人皆知我劍修肉身孱弱，因此有破綻可尋，若能以錘鍊劍丸之法錘鍊肉身，將自身打造成飛劍，身上便無破綻。」
「這倒是有趣……」梁言點了點頭道。
明昭再次行了一禮，隨後安靜坐下。
洪阿三此時開口道：「慧劍六式無不以巧禦敵，唯獨我『劍指』一脈無巧可取，須得日復一日，數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打磨，方能有所建樹。至於祖師為什麼把『劍指』也併入六式之中，可能是考慮到『大智若愚，大巧不工』的道理吧……」
說到這裡，又嘆了口氣道：「我『劍指』一脈修煉極難，因此人丁單薄，自從五百年前石沖師叔仙逝於禍世虛境，便再也沒有出現過亞聖境劍修了。洪某才疏學淺，卻不得不擔任起傳道的重擔。」
梁言聽後，驚訝道：「那禍世虛境如此危險？竟連亞聖境的劍修都隕落了？」
「禍世虛境中機緣不定，危險難測，運氣好的話當然可以輕鬆應對，但如果遇到一些極端情況，便是亞聖也要飲恨。」洪阿三嘆道。
「原來如此。」梁言點了點頭。
洪阿三又道：「如今你們也算初步了解了『劍指』，如果還有興趣的話，可以留下來聽講。若是覺得此道太難，或者不適合你們，可以自行離去，我不視為冒犯。」
梁言和章松對視一眼，都笑道：「我等既然來了，自然要見識『劍指』的玄妙，豈有望而卻步的道理。」
「好。」
洪阿三點了點頭，露出滿意之色。
「我劍指一脈需要將劍丸融入丹田之中，別人都是以身馭劍，而我們是以劍馭身，劍意即我意……」
說到這裡，忽然一笑：「當年曾有人污衊，說我們這是『入魔之兆』，但只要劍意純粹，劍心通明，將自己的身體交給飛劍，又有什麼關係呢？」
梁言聽到這裡，心中一動，大受震撼。
沒想到，這「劍指」之術不僅僅是簡單的以身為劍，居然還有「以劍馭人」這一步，當真是顛覆了他以往的所有認知。
「修煉『劍指』秘術需要明事理、了因果，否則你們體內的就是魔劍，一旦魔劍掌握了你們的身體，那便萬劫不復了。」
說到這裡，洪阿三站起身來，緩緩道：「我來示範一下。」
話音剛落，他的雙眸就變成了奇異的紫色。
一股懾人的劍意從他體內散發出來，整個人的氣質瞬間發生了改變，不再是剛才那副沉穩、內斂的模樣，反而有一種霸道且張揚的氣息！
梁言和他對視一眼，發現此人的瞳孔居然改變了形狀，看上去好似劍形！
「好一個劍指秘術！」梁言在心中暗贊了一聲。
他猜測，現在掌控洪阿三身體的應該是他體內的劍丸，因為人劍合一，常年修煉，這枚劍丸已經有了自己的意識，可以做到「以劍馭人」。
「嘿嘿，洪阿三那小子又在吹牛！」
洪阿三緩緩開口，聲音卻十分沙啞，仿佛有人躲在翁中，隔空說話。
蒲團上的眾人都習以為常，對此見怪不怪，紛紛拱手道：
「見過洪老爺。」
梁言聽後一愣，忍不住向附近的明昭傳音問道：「這是……洪阿三體內劍丸的名字？」
「不錯。」明昭傳音回答道：「這劍丸靈性十足，喜歡爭強好勝，因為看不慣洪阿三的性格，所以自稱為『洪老爺』，想要壓他一頭。」
聽了明昭的一番解釋，梁言不禁啞然失笑。
看來，讓劍丸誕生自主意識，也未必是一件好事，至少多了許多麻煩。
此時，「洪阿三」正倒背雙手，在眾人面前悠然踱步。
「喲！今天來了新生啊。」
他看了看梁言，又看了看章松，笑道：「告訴你們，洪阿三這小子屁本事沒有，就喜歡吹牛，真遇到事情還得我洪老爺來托底。想當年他在荒古遺蹟內中了別人的幻術，被五個同境界的對手圍攻，若非我大展神威，他早就……」
說到這裡，身體忽然抖動了一下，好似有人在爭奪控制權一般。
「洪阿三」的臉色僵硬了片刻，隨後叫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陳年往事……不說也罷！」
身體這才恢復了平靜。
「洪阿三」又笑道：「難得出來一趟，讓我看看，小明、小魏、小何……你們幾個修煉得怎麼樣了？」
眾人聽後，都無奈一笑。
明昭拱手道：「洪老爺，老師讓你出來，是想要展示『劍指』神通的威力，請不要再做無關的事情。」
「哼！」
「洪阿三」翻了個白眼，冷哼道：「你們這幾個沒良心的，枉我對你們青眼有加，你們卻只聽那根木頭的。」
「也罷，既然今天有新生到來，那我就略微出手，給你們展示一下吧。」
「洪阿三」緩步走到冰河上游的一塊空地前，打開儲物戒，在裡面翻找了起來。
「唔……我記得那東西應該在這裡的……」
「有了！」
也就片刻的功夫，「洪阿三」從儲物戒中掏出一具紅色傀儡，往半空中一丟。
那傀儡迅速變大，頃刻之間就有百丈來高，通體赤紅，手持雙劍，看上去神威凜凜。
「看見沒有，這是從神劍巷借來的傀儡，堅固程度相當於七階劫寶，以你們的神通法術根本不可能在他身上留下痕跡。」
「洪阿三」說到這裡，伸出自己的食中二指，笑道：「修煉我們這一脈，雖然全身上下任意部位都可以當做劍來使用，但劍指劍指……顧名思義，最強的地方還是這幾根手指。」
「祖師傳下來的神通，一共有五大指劍，分別是截天指劍，囚道指劍，無痕指劍，碎荒指劍，龍象指劍。今天，我就給你們展示一下最基礎的『龍象指劍』！」
說完，體內劍意散發出來，一時間狂風呼嘯，地動山搖！
無邊無際的風雪從四面八方席捲而來，在「洪阿三」的身後凝聚成形，居然顯現出龍象之形！
昂！
半空中傳來一聲怒吼，漫天風雪都躁動起來，強大的劍意在「洪阿三」指尖凝聚，使得眾人都產生了一種錯覺。
仿佛洪阿三本人就是這雪中的一柄利劍，可以穿透萬物！
「制心一處，則無物不破！」
「洪阿三」長嘯一聲，並指向前，強大的劍氣從他指尖迸發，破碎虛空！
眾人只聽一聲劍鳴，除了梁言以外，誰都無法看清，只覺風雪中寒光一閃，那巨大的人形傀儡居然就已經被指劍洞穿！
轟隆隆！
直到傀儡倒下的那一刻，眾人才聽見一聲悶響，卻是傀儡體內機關破碎的聲音……
「看見沒有？」
「洪阿三」臉色得意，呵呵笑道：「這就是龍象指劍，我只用了三成的功力而已，就已經可以洞穿七階劫寶了。倘若我全力出手，就算是九階劫寶也未必能擋住。」
眾人見此情景，都不由得露出羨慕之色，感嘆道：「五大指劍果然威力非凡，但修煉起來卻是太難了，我等資質平平，不知要花多少年才能修煉到這種地步。」
「無妨無妨！」
「洪阿三」呵呵笑道：「當年木頭阿三的資質比你們還差，最重要的還是修煉出劍靈，如果你們的劍靈能有我洪老爺一半實力，也足夠你們鯉魚化龍了！」
此言一出，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都露出了尷尬之色。
「洪阿三」卻渾然不覺，還想開口再說些什麼，身體卻忽然一顫，瞳孔中的紫色光芒漸漸散去。
「你的戲份太多了！」
隨著一個不協調的聲音出現，「洪阿三」的氣息迅速變化，又重新變回了洪阿三。
這個洪阿三，沉穩，內斂，不喜張揚。
「讓你們見笑了。」
他掃了梁言和章松一眼，淡淡道：「龍象劍指的威力你們剛才已經見識過了，在之後的課程中，我會把其中關竅一一道來。但在此之前，你們得先磨練基礎，否則肉身扛不住這一招的反噬之力，傷人一千自損八百，得不償失！」
「多謝指點，我們會量力而行的。」梁言和章松同時拱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