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風腦中思緒飛轉,沉寂了片刻後,開口道:「實不相瞞,在下第一位導師名聲不大好,說出來怕是影響不好。」
陳川苓皺了皺眉,隱隱似預料到了什麼。
車暉鏹輕蔑笑了聲,「名聲好不好那是導師的是,與你有什麼關係,有什麼就說什麼便是!」
陸風看向陳川苓的眼神中泛起一抹不忍,緩緩說道:「是閆祥生。」
陳川苓聽言,臉色陡然變得極其難看,眼中透著濃濃憎惡。
一旁的馮琅茗厲聲質責道:「你當年是閆祥生那個畜生團里的獄子?」
陸風點頭,看著二人的反應並沒有太大意外,也清楚著陳川苓與閆祥生之間當年發生的事情。
可以說,閆祥生三字,就是北幽靈獄虛偽無恥下作的代名詞,枉為人師,仗著職權欺壓脅迫,時常逼女獄子乖乖就範,成為他的私寵玩物。
當年若不是君子默玩鬧夜闖導師院落,想要竊取考題,無意撞見,怕是陳川苓同樣也要落得閆祥生那惡魔的手中,被他所侵犯侮辱。
正是因為知曉著閆祥生三字是陳川苓內心深處的陰影;
陸風適才假借其名,想著敷衍搪塞過去,免得被陳川苓揪著追問。
但陳川苓卻只是失態了一小會,便即恢復了過來,正色道:「你口中的那人當年已經伏誅,你如今來此,又是來探望哪位導師?」
因為閆祥生的緣故,她的聲音明顯冰冷了許多,帶著一絲不喜。
只要一想到當年閆祥生對著她的那副嘴臉,就打心底覺得噁心;
在遇上閆祥生前,她也從來沒有想過,一個導師竟會卑劣無恥到那等地步,竟拿著靈獄發放的幾個資源扶持補助的名額來尋上家境並不富裕的她,聲稱只需她乖乖聽從,做一些小事,就能將名額給她。
那時年幼天真的她,還一度覺得閆祥生是大好人來著,直到被其深夜喊去,冷不丁看到了閆祥生脫下褲子後的情景,她才幡然醒悟,看清閆祥生那噁心面目。
若非恰逢外頭有人干擾,那一夜,她怕是要被閆祥生強迫著拉扯過去,喪失清白。
也正是因為親身經歷過這樣的遭遇,才讓她內心深處有了留下成為一名導師的念頭,想著儘自己所能去肅清這股不良風氣。
當然,更主要的一點是,她結業後並不似其他人一樣,有家可歸,無處可去這點也是她留下的原因之一。
她不想結業以後,心中記掛的人,若是有朝一日想尋她卻尋不到地。
同樣的,她後來愈發嫉惡如仇潑辣不講理的性情,一定程度上也同此般經歷有關,乃是她疏離旁人保護自己的一種方式,為此可沒少得罪人。
陸風將心中早已準備好的話語,回應了過去,直言道:「當年我因為閆祥生的伏誅被分配調劑到了其他的團組之中學習,在被分配之前的尷尬期里,楊潔導師曾對我教誨過一陣,使我受益匪淺,此番前來便是想感激她一番。」
陸風十分清楚,楊潔導師過去那些年裡教授過的獄子無數,因為閆祥生的出事,她曾幫著帶過一批獄子,足足好幾個月那些獄子才分配好新的去處;
想來以此為由,短時間內當不會暴露,也很難深究出具體真假,畢竟就算是楊潔導師,也當不應該記得每一個教授過的獄子。
陳川苓眼眸微抬,看著陸風臉上浮現的那份敬重不似有假,眼中的冷意少了幾分。
車暉鏹一眾聽著陸風來歷,得知其並非出自什麼名師麾下後,心中最後一絲戒備也徹底消失不見;
一個普通團組出來,中途還經歷過轉團的獄子,就算比之他們早一年結業,成就也絕對高不到哪裡去,於他們更是不會產生半分威脅。
陳川苓此時已對陸風身份打消了疑心,一側方道禮不合時宜的聲音卻是突然傳了過來。
「陳導師,這倒是趕巧了不是?」方道禮的聲音帶著幾分戲謔,「這楊導師不正是分配到了你那團組,幫忙在做著輔導事宜嗎?不妨派人去將她請過來如何?」
陸風一驚,眼中閃過一抹詫異,『輔導事宜』一詞讓他心頭毛毛的,感覺有些不大對勁。
來此之前,他分明聽老木頭提及前陣子回來,楊潔導師有著自己的團,怎麼短短時日突然就被分配至別的新團,做起了輔導性的事宜了?
是發生了什麼岔子?
還是說老木頭上次回來,本就受到了楊潔導師故意的掩飾,並未告知真實情況?
陸風短暫思慮下,更偏向於第二種猜測;
刺頭一事若是真的,以老木頭的性子斷不會坐視不管,而楊潔導師唯有謊稱是自己團組的獄子,方能化解這場干戈,保護那些獄子。
準確的說應該是,保護好老木頭,免得強出頭得罪完那些刺頭後,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陸風一時間不由有些動容,楊潔導師依舊還是那個會在背後默默守護著他們的長輩。
陳川苓本不願聽從方道禮的話,為了這點瑣事去叨擾喜歡清淨的楊潔導師,但無意瞥見陸風這動容之態,誤認作是對楊潔導師重聚的期盼而動容下,不由應了下來,朝著遠處幫著管理秩序的一名女獄子招了招手,交代了幾句。
方道禮眼中閃過一抹喜色,見陳川苓安排團內最傑出的女獄子去請楊潔導師後,猶似獵人看著獵物闖入布好的陷阱般笑了笑,轉而看向一側的車暉鏹,「若是沒記錯,車小友的導師是周老先生吧?」
車暉鏹點頭:「恩師正是周老,可惜他老人家雲遊去了,此番無緣相見。」
方道禮意料之中的一笑,繼續道:「當年楊老和周老帶團時,可有過一段較勁競爭的佳話,今日他們兩位教授過的弟子恰好同時重返,也是一場難得一遇的緣分,不妨……」
方道禮目光自車暉鏹身上,移到陳川苓和陸風這邊,接話道:「不妨我與陳導師賭上一局如何?」
陳川苓不解方道禮的用意,暗覺不大妥當,回絕道:「今日畢竟是帶著新獄子們來聽學的,咱們對賭什麼的好像不大合適,方導師有興致,也待改日吧。」
方道禮臉色微變,「陳導師莫急著拒絕,若我說此番賭約陳導師你若贏了,半年後的大比,就算我團勝了,也不占那第一團的頭銜,且今後不再起任何與陳導師較勁的念頭呢?」
陳川苓有些意外的看著方道禮,冷笑道:「看來方導師對於口中的對賭,很是自信嗎?」
方道禮連忙擺手,「對賭一說,哪有自不自信的,既是賭約定存風險,陳導師不妨聽聽具體,再做決意?」
陳川苓猶豫了一下,做了個請的手勢;
若是能藉此機會擺脫開方道禮一直以來的糾纏較勁,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至少團內那些獄子們可以少一些紛爭與麻煩。
方道禮連忙解釋:「咱們各自於團內選一名獄子出來,讓得楊導和周導曾經教授過的兩位幫著指點一個時辰,回頭再讓得那兩名獄子以新學來的本事切磋較量,最終的勝負,即是我們賭約的結果如何?」
陳川苓面露遲疑,緊縮的眉頭透著幾分抗拒。
就表面來看,車暉鏹這邊的表現無疑勝過陸風太多太多,怎麼看都是方道禮那邊勝算更大一些。
而且自己團組之中最出色的那幾名獄子,就實力和悟性而論,比之方道禮團組中的拔尖存在,也是要遜色幾分的。
此般賭約明顯於她存著不公。
方道禮這時煽動著說道:「陳導師可要好好考慮清楚,若是此番僥倖勝了,那今後你這團組可就一直會是北片區第一團組了,此等榮譽與地位,可是足以讓得靈獄載入獄冊之中的。」
陳川苓反駁道:「可若是輸了,就這樣讓你贏去,豈非太便宜了?」
方道禮有些窘促,不知如何進一步說動。
車暉鏹這時聲音傳了過來,「陳導師對於自己也未免太沒有自信了些,那位師兄可是比我早一屆結業,定當比我有更豐富的教導經驗,賭約的勝負可是偏向著你這一方。」
陳川苓不喜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打的什麼算盤,方導師團內拔尖的那幾人中,便有著一人擅長著掌法,得你教導下,定當能領會極多。」
「而他……」陳川苓蹙眉望著陸風,連話都沒想繼續說下去。
車暉鏹憋笑道:「你可不要小瞧了咱這位師兄,此前他可都揚言了,不管是掌法還是暗器亦或是身法,都有著極深的涉略,興許都不在我之下,你團內拔尖之人中,總歸能尋得出一兩個契合他指點的。」
方道禮迎合道:「大不了我退讓一些,讓你多挑選一名獄子。」
「且試試吧,」陸風突兀的也道了一聲,「總是排在第二,你心頭當也不好受。」
想著或許可以藉此機會,來彌補一番當初從陳川苓處搶走的那些名次。
陳川苓詫異的掃了陸風一眼,總覺這句話聽著有些莫名怪怪的,像是很了解她一樣。
看著陸風臉上那淡然自若的模樣,心中不由動搖起來。
方道禮和車暉鏹等人臉上則都突然浮現出一抹怪異的笑容,儼然沒想到陸風竟會於這節骨眼來上這麼一句;
這簡直就是在幫著他們,真是有夠傻的,連這點局勢都看不明白。
陳川苓遲疑間,問了一句:「我團內拔尖的那幾人多以修習刀劍一類為主,不知你於此道可有涉略過什麼厲害的功法?」
陳川苓神色認真的看向陸風,心中想著人或許比不過車暉鏹之流,可若是有著厲害些的功法,由著她團內幾名獄子自行領會修習,保不準確實可以有幾分勝過的機會。
陸風會心一笑,「說來也巧,劍法一道在下也甚是精通,當年得蒙楊老教誨,學過一陣她的慈韻劍法。」
陳川苓一怔,失神的望著陸風。
車暉鏹一眾嘴角的笑意險些壓不住,『學過一陣』同『甚是精通』一說,在他們看來簡直前後矛盾的不行,陸風此舉,無疑是在打腫臉充胖子。
方道禮則有些擔心起來,如此言語,怕是正常人都不會再答應此般賭約了,更別提素來精明的陳川苓。
然。
出乎他意料的是,在短暫的沉寂過後,陳川苓竟欣然接下了此番對賭。
將寶完全押在了陸風身上。
這讓得他很是莫名。
陸風意味深長的笑了笑,他的說辭雖然尋常,可在明白人聽來,卻絕對不簡單。
楊潔導師成名的便是她的那手『慈韻劍法』,熟悉的人當都知曉她有著一個規矩,那就是只有劍道天賦得到她認可的人,才可能會被傳授一二。
方道禮等人不知,但陳川苓卻是清楚知道著這點。
也正因此,得見陸風那一臉認真,沒有半點驚慌虛偽的模樣下,她才應了下來。
賭約確實都存著風險;
但若是回報足夠豐富,還是值得冒險一回的。
至少此刻,在她看來勝負的天平似乎並不完全是偏向著方道禮。
「那邊的師兄們,你們聊完了沒有啊!?」
演武場四周眾多獄子中,一位身形挺拔的青年扯著大嗓門叫嚷起來,粗獷的聲音之中透著十足的不耐煩。
「火急火燎的把我們聚集起來,就這樣把我們干撂著,這算什麼事啊?」
「到底來的是哪位厲害的師兄?」
「有沒有資格給我們傳道啊?」
隨著此人的叫嚷,廣場四周頓時暴起陣陣嘈雜動靜。
方道禮認出叫喚的正是他團上那個不服管束的刺頭下,頓時滿臉黑線,帶著警告的兇惡目光,狠狠瞪著遠處那名青年。
但卻渾然沒有起到太大的威懾,哄鬧聲反而更大了不少。
陸風冷眼旁觀著這一幕,並沒有任何影響,反而有些欣賞那名帶頭起鬨的刺頭;
從那人身上,他看到了久違的那份少年郎該有的衝動與熱血;
敢於如此場面下挺身直言心中的牢騷,至少這份勇氣還是值得讚賞的。
只是若這份勇氣之下,沒有絕對的實力支撐,便是愚蠢的行為。
相較於陸風的平靜,車暉鏹此刻的臉色卻顯得有些陰沉;
儼然很是不滿被人如此叫囂質疑。
霎時間;
一股天魂境層面的渾厚氣息悄然自其身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