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平淡的輕哼了一聲,「你那朋友被尊上帶走了,回頭若是沒事,想來自會放他離開;」
「至於你那死去的老師,我就不知道怎麼回事了,我來時他就已經死在這了。」
女子說及此話時,臉上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一抹遲疑,像是心中隱隱猜到了什麼,但卻並沒有直言。
陸風臉色一凝,聽得女子坐實書老死訊的話語,內心說不出的沉重;
沉重之餘,女子話中的『尊上』二字,讓他下意識聯想到了當日百穀劍墟之中所見著的那位剜魂尊。
當下壓住心中的苦楚,皺眉問道:「你口中的尊上,可是將喬姑娘煉作魂靈的那個剜魂尊?此處大陣是她布置的?帶我去見她,她勢必對書老的死有所感應,知道兇手!」
女子明顯怔了一下,隨即目光冰冷的注視向陸風,語氣不善道:「看來你知曉的還真不少,連我族剜魂尊的存在都知道,老實交代,來此所為何事?若敢說假話,我定叫你好看!」
陸風眼睛陡然一亮,女子確鑿的話語讓他明白此番並沒有找錯地,御魂族的下落應該就在此地;
想到是書老證實的這點,而今本人卻……
陸風沉重的內心又陡然揪了起來。
「你說不說!」女子無形的壓迫襲來,給人的感覺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施展九方曜將人洞穿的架勢。
陸風思忖了一下,回道:「我如何知曉,你大可去問你口中的尊上,此番來,我就是尋她做交易的!」
事關冷花屏傷勢一事,陸風並沒有吐露分毫,畢竟若是直言乃是衝著御魂族的至寶天香奇魄而來,怕是連門都進不去,便會被眼前這女人給殺了。
還是迂迴接近,小心試探的找尋索要機會為好。
女子聽言兩條彎彎的秀眉陡然一蹙,蔑視的瞪了陸風一眼,「就憑你?有什麼資格同我們尊上做交易?」
陸風並沒有因為女子的輕視態度受到影響,從容說道:「你尊上自百穀劍墟歸來,帶回的煉器心得僅僅只有半本吧?」
此話一出,頓時讓得女子大驚失色,狂暴的靈魂力瞬間瘋涌,將陸風牢牢束縛震懾在原地,「你竟知道那本煉器心得的事!?難不成另外的下半部在你手中?」
陸風神色一緊,見女子控著那股駭然的靈魂力量就要震落他手上的納具,連道:「鬆開!我既以此為交易而來,自然不會傻到放在身上!你若再敢枉來,我保管讓那剩下的半本永遠消失於世間!」
「真在你手中?」女子一驚,連忙撤去那份壓迫,狐疑的瞪向陸風:「你又當如何能證明所言不虛?」
陸風對此早有應對,從容道:「對著你,我自是無法證明,不過,你尊上不是自劍墟之中帶回了一柄特殊寶劍,且將那劍請來,我自能以煉器心得中所載的手法,將裡頭的魂影召引出來,甚至於一定程度上提升寶劍的些許品質。」
此話,倒不是說陸風真的領會了那本心得,有把握召引出靈魂力量遠在自己之上的那道虛影;
而是完全基於鬼匠所傳的那套火木青華而言;
憑著他如今五行玄氣集於一身的特殊性,饒是劍痴所鑄之劍,他施展火木青華下,也有著一定把握將之再提升些許品質。
想來只要展露一二,足以讓得眼前女子為之信服。
果不其然。
女子聽得此般話語下,臉上的輕蔑與漠視少了許多,沉默半晌後,開口道:「我還是信不過你,但我會將你的話傳給尊上,你且在此候著。」
頓了頓,女子臉色一板,嚴肅告誡道:「只許留在此處,不許亂走,更不許傷及村內的那些無辜村民,如若不然,就算你與尊上真有交易,我也定不會放過你!」
陸風一怔,眼中閃過一抹詫異神色,他原本還狐疑過那些村民會不會也是如當初的無憂村一樣,乃是某個以記憶為基礎的深奧大陣所幻化而成的產物;
但見女子緊張在意的神情,似乎乃是真實存在的可能性要更高一些。
村民是真的,書老的死也是真的……
陡然的安靜之下;
陸風一時間只覺內心堵的異常厲害。
過往的一幕幕如風吹落葉般灑在心頭,從北幽靈獄內與書老的初次相識,到書老不辭辛苦的諄諄教誨,再到書老不惜捨生冒險找尋天地玄氣……
往日的一幕幕,仿佛就發生在昨天。
正當他心如刀絞,難受得呼吸都有些困難的關頭,腳下的大地突然劇烈震顫起來。
陸風猛然一驚回過神來,目光朝著走至溪面的女子方向看去。
見女子周身圍繞著濃白霧氣,正暗自召引著什麼。
陸風下意識以為震顫動靜乃是女子發出之際,卻是突然瞧見女子滿是驚慌的朝後退了數丈。
緊接著,白霧之中的溪面上方,一陣空間漣漪波動;
一名穿著黑金長袍的身影驀然從那波動的漣漪之中飛了出來,又猶似破碎了什麼空間一般,被陣勢所衝出的一樣。
陸風警惕的目光再得見那身影背後跟著的是唐元下,連忙迎了過去。
卻聽唐元焦急叫喝:「老陸,快跑!」
聲音滿是驚懼焦急,臉上掛滿了怖色,像是經歷了什麼可怕事物一般。
轟!
後方似乎還有著什麼東西在出來一般;
一股恐怖的氣浪突然自唐元身後爆發,激盪得整條小溪都翻湧起來,漫天的水汽瀰漫四野,無數碎石猶若炮彈一般橫飛。
唐元以及逃出的那名女子應勢被轟飛到了半空。
「尊上!」
還未來得及回去的女子被這一幕驚的花容失色,連忙躍起,接過被震飛的女子。
陸風則順勢將唐元攬了下來。
平穩落地的那剎。
唐元卻僅僅只是用力抓了一下陸風的胳膊,往後推搡了一下,焦急又道了一聲『跑』後,自己卻跌跌撞撞跑向了另一邊被喚作『尊上』的女子身旁。
陸風自不會就此不明不白的離去,方才那尊上被震飛而出的那剎,他便已是瞧清了後者的容貌;
郝然正是當初自己在百穀劍墟之中所遇見過的那位女子,御魂族的剜魂尊!
只是……
此刻的剜魂尊,容貌卻是在短短半個呼吸之間快速變化,一頭烏黑柔順的青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花白枯燥,青春水嫩的臉龐也在頃刻間變得七老八十的老嫗模樣。
陸風明白,這應該才是此人真正的相貌。
原先那般年輕模樣,許是因為修煉了御魂族某些奇異的功法之故,如今受了重傷,生命垂危下,功法之力散去,才露出了本來的相貌。
「尊上,」年輕女子滿目急切的問道:「何人將你傷成這樣的?是墨稔山那個老傢伙嗎?」
說及『墨稔山』一詞,明顯有著冰冷殺意流露。
陸風聽得此話,反應過來下心頭陡然一顫。
眼前這名剜魂尊的實力他可親眼目睹過,是連衛淵這等天榜之上的強者,當初在百穀劍墟之中也被她輕易解決的存在,其本身的戰力決然可匹敵天榜前二十的存在。
而恰恰是這樣的一個人物,眼下卻是垂死倒在了自己跟前。
陸風怎能不驚駭失色,難以想像究竟是什麼人竟能將之傷成如此。
「是君子朔!」唐元陰沉著臉開口。
陸風一怔,以為自己聽岔了,印象中,他可從來沒有將君子朔之流同御魂族聯繫在一起過。
也想不通,如君子朔這樣的存在,怎麼會和御魂族有所聯繫?
驚疑間,漫天水霧背後,一隊人馬緩緩走出;
為首的郝然正是君家君子朔。
而在其身旁,一左一右站著兩名年輕男女;
二人的扮相同老嫗如出一轍,同樣的黑金色長袍,同樣的黑紗遮掩眉目。
儼然應該也是御魂族的剜魂尊所在。
陸風看了眼重傷的老嫗,又看了眼遠處那些人臉上的不善殺意以及身旁年輕女子憎怒憤恨的神情。
不由意識到,御魂族內部恐怕發生了極大的變故。
陸風此刻心中儘管有著萬千疑惑想要詢問,但見唐元神色異常,目光死死盯著老嫗下,不由憋了回去。
「墨稔山!」年輕女子憤怒叫罵道:「你個吃裡扒外的畜生,竟勾結外人來傷害族人,你不得好死!」
君子朔旁邊的俊秀男子冷笑著走出,「談不上勾結,吾等理念不同,有此一日是早晚的事。」
另一邊的年輕女子冷笑附和:「若是你們識相些,不執拗的非要堅持藏在這窮鄉僻壤之間,也不至於會有今天的下場。」
君子朔擺了擺手,打斷二人的話,徑直走出身,朝著陸風冷笑道:「陸兄,咱們還真是有緣,沒想到在這般偏遠的小村落之中都能給碰上。」
陸風皺眉凝視著遠處的君子朔,見其周身隱隱有著一股實質化的黑氣縈繞,不由深感駭然;
於那黑氣之中,他隱約察覺到了一絲極致的威脅,比之方才面對女子施展九方曜時的情景都絲毫不差。
陡然明白什麼,不由大驚,「你……竟將邪元煞心懺修煉到了這般地步!」
君子朔冷傲一笑,「這可多虧了陸兄你啊!若沒有當日陸兄的相助,朔某人當不會有今日的風光。」
說著招手一攬,告誡道:「陸兄不妨來我這?今後就為我做事如何?念在邪元煞心懺的份上,我可放過你與這姓唐的獸修。」
說話間情不自禁的輕咳了一聲。
陸風目光捕捉到君子朔咳嗽的剎那,其周身黑氣有著虛浮顫動的表現,明白應是邪元煞心懺中所載的過盈之相,沒有及時沉澱消化所吸收的靈魂力量,還未完全轉化作自身的實力。
唐元臉色鐵青,壓著聲攔阻道:「老陸,他心術不正,已經走上了邪修之道,御魂族內好多族人的靈魂都被他抽離,化作修煉的養分了。」
「什麼!?」其側年輕女子大驚,滿是驚慌的看向自己懷中虛弱的老者,「尊上,他說的是真的嗎?怎麼會?這才過去了短短一日不到啊……」
老嫗蒼白的臉上滿是絕望與苦澀,猛咳嗽了兩聲卻說不出話來,嘴中不住溢出鮮血。
「尊上~」年輕女子嗚咽痛哭,整個人都慌了神。
「走!」老嫗竭力發出一聲怒吼,渾身燃起一股黑炎,猛地將年輕女子推到了遠處,並於推搡出去的那剎,將手上的納戒隱晦的塞入了女子的手中。
而後整個人徑直朝著君子朔一行人方向沖了過去,猶若展翅的蒼鷹一躍凌空到了眾人的上方。
「老身今日就算是死,也定叫爾等脫下層皮來!」
騰躍間,其身環繞而現九個光耀糰子,猶若九團漆黑火焰懸浮燃燒,透著一抹狠厲與詭譎。
陸風瞧著此般情景,不由愕然,反應過來此人當初於百穀劍墟,應是受限於秘境空間強度的緣故,限制了九方曜的施展。
眼下情景,才是她的真正實力。
饒是相隔甚遠,在那九團黑炎出現的那剎,陸風靈魂都仍止不住的發顫了一下,深感懼栗。
「不~」被推開的女子聲嘶力竭的呼喊,神情滿是驚慌無措。
她十分清楚老嫗此刻所為,乃是燃燒本命靈魂之力下的殊死一搏,完全是一副犧牲的勢頭。
女子緊了緊手中的納戒,明白老嫗交託的這份責任有多麼沉重,可想到那麼多族人死在自己面前,雙腿便猶似灌了鉛一般沉重,邁不開逃離的步伐。
隨著老嫗燃燒靈魂下的九方曜施展,那九團黑炎之中九根菱形尖錐凝現而出,充斥著狂暴凝聚的恐怖靈魂之力,於逼近的那剎,猶若化作九道毫無規則軌跡的流星,天女散花般猛然朝著君子朔一行人濺射而去。
而她整個人也因為力竭,從半空之中重重跌落了下來。
「尊上!」年輕女子終沒有隻身逃離,慌亂的朝老嫗跌落方向奔去。
同樣動身的還有陸風,驚龍步施展下的他,爆發出的速度比之年輕女子要快上不少。
先一步奪下了奄奄一息的老嫗身軀,以著擒龍訣幻化的巨手死死鉗制在手中。
「說!我老師是否為你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