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
陸風在齊孤同的帶路下來到齊綰素房屋外。
「你可以自證身份了。」
站在門口的齊景雲沖陸風開口。
同時朝齊孤同使了個眼色,示意一切都已安排妥當。
他們此刻只需陪著演戲就好,待負責傳信的人請來天夜劍宗和寒江十三塢的人,真正的好戲才會上演。
齊綰素在房內緊張地聽著外頭動靜,心中滿是在意齊景雲口中的冒牌夜羽劍主,不解齊景雲整這一出到底意欲何為?是不是又搞出什麼么蛾子想要來捉弄羞辱於她?
正在這時。
一道熟悉親切的聲音傳來。
「小綰……是我。」
簡短的話語,低沉而有磁性。
齊綰素瞬間為之紅了眼眶,緊握的手微微發顫,「公,公子~」
一聲『公子』近乎道盡了心頭的委屈。
齊景雲於外聽著,不由憋起幾分笑意,『還算識相!居然迎合得這麼自然。』
但很快,他便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似乎……自然得太過頭了,有些違和!
正當所有人都好奇陸風還要繼續說些什麼時。
卻見後者渾然不提身份之事。
「可有受傷?」
陸風的詢問在齊景雲等人聽來很是突兀。
但於齊綰素聽來卻是心頭止不住的溫暖,哽咽搖頭:「公子,我沒事,只是父親他……」
提及父親,門外齊景雲頓時咳嗽了一聲,帶著警告意味。
就算是假冒的身份,他也擔心陸風會突然暴起,挾持他們作為交換回齊綰素父親的籌碼。
「放心,」陸風心領神會般也打斷了齊綰素後續的話,鄭重說道:「事情我已知曉,剩下的交給公子。」
齊綰素淚水止不住的落下,重重的『嗯』了一聲。
這一刻,仿佛心中的萬千愁緒都敞了開來,變得無比的輕鬆。
蘇懷瑾呆呆的望著陸風的身影,聽著他與齊綰素一口一聲公子的對話,滿是錯愕。
『他們到底什麼干係?』
蘇懷瑾心頭浮現一個大大的問號。
完全想不明白,齊綰素作為夜羽劍主的劍侍,何以會這般隨和自然的稱呼旁人作公子,認旁人為自己的主人?
就算假意而為,也未免太過了一些,難道不怕夜羽劍主知曉後生出不必要的芥蒂嗎?
齊景雲看著二人這般默契的對話,突然想到了前陣子收到的那封書信,指名道姓要給齊綰素的書信。
想到了自己於府外接觸的那個蘇家嫡女……
此般念頭下,目光下意識掃向了陸風身邊的蘇懷瑾身上,兩相對比下,險些驚喜的叫出聲來。
『就是她!』
雖然蘇懷瑾此刻面紗遮面,但細細考量下,齊景雲還是識別了出來,眼前之人郝然正是當日造訪,意圖求見齊綰素的那人。
『如此,一切便就都說得過去了!』
齊景雲驀然想明白了一切,眼前這個冒牌的夜羽劍主,八成就是蘇懷瑾為了救齊綰素而找人假扮的,難怪齊綰素接觸下會展露這般熟悉與默契的感覺。
有此發現後,對於陸風假冒身份一事,他近乎已經板上釘釘,再無半點後患。
齊景雲有些急切朝陸風開口:「夜羽劍主與劍侍許久未見,想來有很多話語要談,不妨就於此稍息片刻,回頭府上會為你備上廂房。」
說著不顧齊孤同詫異的眼神,將後者拉出了小院。
「你做什麼!?」剛出去,齊孤同不滿的斥責便傳了出來,「如此不知道避嫌,讓一介冒牌貨公然接近待嫁新娘,若是惹惱了寒江十三塢那些人,你叫為父如何交代?」
「父親,你聽我說,我已經知曉那人虛實了!」齊景雲自信滿滿開口,引著齊孤同往石昱所在的院落走去,「具體的等見上石公子再細說,我之所以留他在那邊,正是為了回頭好讓他死無葬身之地,讓齊綰素那妮子徹底斷了念想。」
「有我派去的那兩丫鬟在,料想齊綰素也不敢擅自走出房屋。」
「咱們僅需在寒江十三塢那些塢主到來後,聲稱那假夜羽劍主仗著實力非要硬闖,我等畏怯淫威,無力攔阻,如此,定能瞬間點燃他們的怒火。」
二人來到石昱院落。
齊景雲言簡意賅的陳述了一下自己的猜測,有理有據的分析出了蘇懷瑾的身份。
石昱玩味失笑,「那兩人膽子倒是挺肥,竟連夜羽劍主那等存在都敢冒認,還真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
一旁的徐青青趨炎附勢的諂媚笑道:「依我看吶,那冒牌貨保不准就是她們中其中一人的情夫,如若不然,怕是不敢如此枉為。」
齊景雲一陣嫉妒,「以蘇家的底蘊應該請不到那般高手,恐怕還真是那蘇懷瑾用身子去求來的。」
嘴上如是說著,心中卻有些慶幸,好在蘇懷瑾來了這,而不是待在蘇府,不然他費力請去青霜殿出手的計劃,怕是要被此人給攪黃。
想到蘇懷瑾此番回去,看到蘇府遭殃的情景,他內心便止不住的冷笑。
「有趣,」石昱玩味笑道:「待回頭本公子可要親臨去湊湊這熱鬧。」
齊孤同頓時一急。
石昱擺手:「既然已經篤定他不過是一介冒牌貨,那就算給他八百個膽子,也是斷然不敢對本公子出手的!」
齊孤同想想也是,心神鬆緩了下來。
不多時,外頭傳來通報的聲音。
聽得是天夜劍宗的殷小樓已經來到,眾人短暫驚愣後倒是並不覺奇怪,都知殷小樓對於夜羽劍主的重視,能於如此快的時間裡趕來,也是情理之中。
「走著~一起去看好戲!」
石昱傲慢一笑,「我寒江的那些叔伯算算時間也快到了。」
齊景雲聽言一喜,隨即又有些嫉妒,他可清楚得很,那三個老東西計劃中就是要趁今日晚宴過後,直接先把洞房給入了,快活上一番,根本等不到明日的正宴。
幾人來到府外。
殷小樓急切中帶著驚喜的聲音瞬間便傳了過來:「夜羽劍主真的出現了?他現在在哪兒?」
齊景雲滿是殷切上前,「確實有一個自詡是夜羽劍主的人來了我們府上,但殷姑娘,你可別高興的太早,那人的實力明顯沒有半聖層面,行事也與傳言的也完全不同,難保不是有人故意冒充的。」
殷小樓臉色一沉,隨即想到什麼,關切問道:「那他的劍侍呢?齊綰素姑娘沒有出面指認嗎?」
齊景雲故作尷尬道:「小綰她畢竟待嫁閨中,此般節骨眼見男子多有不妥。」
殷小樓一陣無語,「這有什麼妥不妥的,說難聽些,她整個人都是夜羽劍主的,主子來哪有不便見的道理。」
齊景雲汗顏道:「我們這不是懷疑那是冒牌的夜羽劍主嘛,適才不宜讓他們相見,特意將你給請了過來,做個判斷。」
「放心!」殷小樓神色一冷,殺機隱露,「若真有人膽敢假冒夜羽劍主,我天夜劍宗定饒不了他。」
「帶路!」站在殷小樓身後的一名中年男子示意出聲,假冒一詞,同樣讓他火冒三丈。
雖是正午時分,但天色灰濛濛的,讓人感到很是壓抑。
齊家府邸之中,不少屋瓦上仍舊殘留著昨夜落下的積雪,待化不化的狀態,潔白與黑瓦交相呼應,看上去有種破敗的淒涼感。
殷小樓行走間,內心莫名的緊張了起來,她嘴上雖然迎合著齊孤同兩父子的話,但心中卻有種難以言喻的直覺,他們口中的夜羽劍主,或許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個人。
所謂的假冒,不過是同自己一樣,一直以來的誤解罷了。
自猜出陸風可能就是夜羽劍主後,殷小樓一路上做了不少的調查,將有關陸風的消息一五一十全都看閱了個遍,尤其是曲阜山上與齊綰素突兀接觸這點,越想越覺狐疑,越想越篤定心中的念頭。
只是讓他想不明白的是,陸風這段時日來幾乎每隔一陣都會有不小的動靜傳出,這點與他在血族戰場上鎮守的時間明顯存著衝突,是如何掩蓋過去的?
莫不是存著兩個夜羽劍主不成?
那她當年死纏爛打追著不放的又是兩個中的哪個?
事關這點,她前幾日來也曾旁敲側擊的問過齊綰素,但後者卻全然不予理會,甚至以待嫁閨中不便相見為由,將她請出了府邸。
再一次來到齊綰素所在的小院。
殷小樓思慮萬千的臉色陡然凝在了那裡,目光死死盯向院中立著的那道身影。
適時,天空飄落朵朵雪花,如萬千細碎的星子,紛紛揚揚,簌簌而落。
『懷想最後一次見他……那時似也下了雪……』
殷小樓心中不住浮現過往種種,但隨即又湧上一股怒火,回想那時,自己可足足在雪地之中,迎著風雪追了三天三夜!
陸風感應到動靜,目光朝後方緩步走來的一行人看去,最終定格在了殷小樓身上。
一眼之下,竟下意識抬手摸了一下臉上的暗銀鐵面,似想確認自己現下是什麼個身份示人一般。
這一幕,在齊景雲等人看來卻止不住的戲謔,暗道陸風是心虛慌張下的表現。
殷小樓也不例外,同樣也覺陸風是在心虛和慌張,但卻並不是假冒身份的心虛,而是以夜羽劍主身份再見到她時的心虛慌張。
這下意識的舉動,近乎便已讓她心中篤定得七七八八。
陸風微微側頭,憨笑間緩緩開口:「瘋婆娘~好久不見吶~」
話語雖有意效仿著當年的姿態,但在殷小樓聽來卻多少有些無可奈何之感。
『這傢伙,打心裡還是不想見我!』
殷小樓撅了噘嘴,莫名有些委屈。
而對於身份一事,自這聲熟悉的瘋婆娘脫口的那瞬,她便是再無半點疑心。
不管世間存著多少個夜羽劍主,她認定的,便永遠只有眼前這一個。
「怎麼回事?」
齊景雲和齊孤同兩父子此刻臉上掛滿了疑惑。
這情形……怎麼同預想的完全不一樣?
說好得大發雷霆,出手滅殺假冒者呢?
怎麼如此平靜?一副動容失措的模樣?
齊景雲看著殷小樓連眼眶都莫名有些泛紅的模樣,滿是摸不著頭腦道:「殷姑娘,怎麼了?可是有哪裡不舒服?那假冒的人就在前頭。」
啪!
殷小樓猛地抬手,一巴掌扇在了齊景雲臉上,怒聲喝道:「誰和你說他是假冒的了?」
「你!」齊景雲氣怒,餘光掃見遠處陸風嘴角的那抹戲謔,冷不丁一怔,「我明白了,你們定是一夥的!你在幫著他假冒夜羽劍主身份對不對?」
「難怪你前幾日非要私下與齊綰素那賤人見面,原來打得這般主意,怕不是那個時候就計劃好了吧!」
齊孤同冷著臉也道:「殷姑娘,墨長老,假冒夜羽劍主一事可大可小,二位可要想清楚再回應,別被眼前這不知來歷的人給糊弄了過去,分辨不明,這若是傳揚開去,可是會惹怒君家那位新夜羽劍主。」
殷小樓手中長劍一橫,不滿道:「姑奶奶認定的男人,豈會認錯!姑奶奶說他是夜羽劍主,那他便是!普天之下,也只有他一人配此稱呼!」
「至於你口中的君家那位……」殷小樓滿是譏諷,「你有膽的就喊她來,可別怪姑奶奶沒提醒你,就算你請得她來也沒用,那新夜羽劍主見著了本尊,也得畢恭畢敬的,甚至保不准還要跪下磕幾個頭!」
齊孤同臉色霎時陰鷙無比,心中殺意升騰,暗自盤算:『你既如此不識好歹,可就怪不得本家主了。』
想到家中負責走商的僕人早前帶回的消息,齊孤同陰鷙的眼神中流露出一抹冷意。
『千算萬算你怕算不到那位新夜羽劍主眼下就在不遠的銀沅城吧!』
『本家主倒要看看,回頭你對著君家那位,還敢不敢這般嬌橫!』
站在後方觀望湊熱鬧的石昱和徐青青二人此刻臉色也是說不出的精彩。
陸風身上那襲淡白色長衫,他們可最熟悉不過,不久前才剛近距離接觸過。
加之陸風說話時的聲音以及那一模一樣的身形。
二人近乎瞬間便認了出來,郝然正是在銀沅城君滿樓之中見過的那人。
『前腳剛給沈秋嵐那賤女人演完伴侶,後腳便來了這!』
『還真是愛演!竟連衣服都顧不得換!』
『扮演旁人也就罷了,居然膽大包天的扮演起夜羽劍主,真是死字不知道怎麼寫。』
石昱冷笑間,眼神逐漸陰冷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