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景雲冷眼看著徑直上前與陸風交談起來的殷小樓,心中莫名有種違和的不安感。
「我怎麼看著她這股激動的勁,不像是裝出來的啊?」
齊景雲沒來由道了這麼一句。
站在石昱身旁的徐青青譏笑道:「放心吧,她就是裝的,那男的我與石公子都識得,根本不是夜羽劍主,壓根就只是一個專門給人扮演身份的狗東西罷了。」
石昱點頭:「不久前我們與他還在同桌吃飯,不會認錯。」
「同桌?」齊景雲警惕的看了石昱一眼。
徐青青板著臉啐道:「那人給一個討厭的女子撐場面來的,宴上渾然不給石公子面子。」
齊景雲鬆了口氣,譏笑道:「如此,眼下倒是個很好的出氣發泄機會,定能遂了石公子的心意。」
「送上門來的樂子,本公子自當不會錯過,」石昱陰邪一笑,「算算時辰,我那幾位叔伯也該到了,且隨我一道去迎接。」
原本以他少當家的身份,是無需去迎接幾位塢主的,但介於害怕齊景雲嘴笨請不動幾人出手,這才開口一併走上一遭。
待幾人離開後。
殷小樓愈發放肆起來,笑眯眯的湊到陸風跟前:「青山宗主~你可瞞得人家好苦呀~那日去你宗門,我就覺得你很眼熟,但是怎麼也沒往那層面想,還以為你是我男人在外收的什麼徒弟一類呢。」
說著就要伸手去摘陸風臉上的面具,嘴中還在喃喃:「和我說說唄,短短几年間,你怎麼變化那麼大呀?大得就像是變了個人一樣,單憑相貌我完全認不出來了都,是因為煉化天地玄氣影響了體質的關係嗎?」
陸風不動聲色的避開殷小樓探過來的手,被其話中熟絡的『我男人』一詞弄得有些尷尬,「那個……殷姑娘……」
「不許叫我殷姑娘!」殷小樓氣鼓鼓的哼了一聲,「當年我就和你說了八百遍了,叫我小樓!殷姑娘什麼的未免也太生分了,你可是我認定的男人,整個魂師界都知道我們有著婚約在的。」
見陸風又要開口。
殷小樓繼續打斷道:「我知道你不承認,可你當年拿走夜羽劍,我哥他們都對外宣言了的,不承認也不行,除非你把我殺了,不然我就賴定你了。」
陸風見殷小樓這般渾然不聽解釋,死皮膏藥一般粘人的模樣,恍惚間猶似回到了當年,甚至於比之當年似乎還要來得纏人了。
畢竟,當年的殷小樓好似並沒有這般耍無賴,只是一味的發火要抓他回去成親,面對那時的殷小樓,陸風自問火氣上來下還能回懟上幾句,甚至於溫柔地揍上後者一頓。
而今這般軟硬皆施的態度,反倒是有些不適應和不好太過剛硬的對待了。
一旁的蘇懷瑾早已被這一幕驚得心神皆懵,滿是茫然的看著陸風和殷小樓,怎麼也想不通,殷小樓何以也會幫著陸風行此假扮之事,還有這股子激動熟絡的勁頭,又是怎麼一回事?
「你成婚了?有家室了?」殷小樓冷不丁的問了這麼一句。
陸風下意識搖頭。
殷小樓瞬間大喜,「既然沒有,你有什麼好顧慮的嘛?還是說遇上了比本小姐更優秀的姑娘了?本小姐自問應該不輸天下女子太多吧?家境背景都還行,實力也是青榜上排列靠前的存在,臉蛋和身材也都是很好看的,你到底哪裡還不滿意嗎?」
說到最後竟委屈的紅了幾分眼眶,聲音也沒了以往的凌厲。
「我……」陸風一時有些心軟,但顧及殷小樓餘生的幸福,還是冷漠直言道:「我與你並沒有多少感情,更沒有動過男女層面的念頭,而且你的潑辣性子,我也……」
殷小樓氣得一跺腳,打斷道:「姑奶奶哪裡潑辣了!」
話出口的瞬間,意識到姿態屬實有些不端,一股羞臊驀然上涌;
腦海浮現唐婧和洛小惜曾經對自己說的種種話語。
連忙改口:「人家這不是被你給氣急了嘛~咱們沒有感情是因為你一直不願意和人家接觸呀,接觸久了,你定會對我有好感的。」
殷小樓一改常態,聲音軟軟糯糯的,聽著竟有幾分舒心溫順之感。
若最開始便是如此,陸風自問斷不會那般排斥,就算同樣會不接受,也不至於生出反感和逃避念頭來。
殷小樓苦澀的抹了抹眼角:「我可以也喚你一聲陸大哥嗎?陸大哥~我知與你情薄緣淺,你不待見我也是應該的,但至少給我一次接近與你相處的機會好不好?三年,我只要三年,若是三年內你都對我不動心……」
這次,輪到陸風打斷了下來,態度嚴肅道:「抱歉,我非你良配,不值得你託付終身。」
別說三年了,如今的他怕是連三月都未必能擁有,自是不能耽誤殷小樓半分。
殷小樓聽著此般決絕的話,心口猛地一痛,一口鮮血竟兀自噴了出來。
陸風眼皮一跳,眼中閃過一抹自責。
「小姐~」一旁的護衛頓時滿目憂心,不善的目光死瞪向陸風。
「別~」殷小樓連忙拉住,暗自使了個眼色後,滿是虛弱的看向陸風,「陸大哥~三年不行就三月,三月好不好?只要你與我接觸三個月,以後我保管再也不纏著你了,也會讓哥哥對外解除當年的那份宣言。」
陸風遲疑,有些意外殷小樓於自己竟用情如此之深?
若不加干涉,任由其執拗下去,保不准都要滋生出心魔了……
殷小樓哽咽道:「三月也不行嗎?那三,三日可以嗎?你就當可憐可憐我。」
陸風看著殷小樓嘴角殘留的血漬,看著她滿目傷情的模樣,內心驀然一軟,先前遲疑間閃過的那個念頭再度浮現,想著若是藉此機會可以徹底讓殷小樓得以忘懷,從這份執念之中走出來,也算是他能為之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我答應你,」陸風思忖著說道:「但需得等我活著自聖火冥淵之中出來,屆時我若死在裡頭,你需徹底忘懷,尋真正的良人而嫁。」
「好~」殷小樓頓時嘴臉一變,眼睛都笑眯了起來,一副奸計得逞的耍滑模樣。
『小惜她們給的小伎倆果然好使!』
殷小樓心中悻悻笑著,果然要如洛小惜她們所言那般,懂得示弱撒嬌才行,接下來,就待那三日了!
屆時,再如洛小惜說得那樣,如話本之中演繹的來上一出生米煮成熟飯,不愁拿不下!
『本姑娘這幾年來,可是也有漲進的。』
殷小樓偷樂的不自覺嘴角都揚了起來。
二人的對話一五一十的傳入了房內齊綰素的耳中。
齊綰素只覺心口難受得緊,有種比自己被脅迫嫁人還要來得不舒服的酸澀感。
見一旁的丫鬟伸手過來待要幫忙褪下嫁衣。
齊綰素猶豫了一下,紅著眼開口道:「暫且先不換了,幫我把紅蓋頭也蓋上。」
兩名丫鬟皆是一怔,面面相覷間臉上盡皆浮現出詫異之色。
『小姐這是開竅了?想通了?』
丫鬟狐疑,但還是依從著照做了下來,想著回頭那幾位塢主見著如此乖巧的齊綰素,保不准色心起得會更好些。
齊綰素嘴角掛著一絲苦澀的笑,心中想著的卻是,回頭若是能被公子所救,一次,哪怕僅是一次也好,由他掀下自己的蓋頭,讓他看看自己穿嫁衣的模樣。
此生既已註定無緣,且就讓這種方式來彌補心中的遺憾。
……
「何方豎子,膽敢冒認夜羽劍主,與我寒江作對?」
齊家府邸上空,三道身影突然出現,為首之人怒聲朝著陸風方向呵斥。
熙熙攘攘的人影攢動聲自府內頻頻傳出,迎著那人的叫喝齊齊圍堵在了齊綰素的院落之外。
來者,皆是寒江十三塢的好手。
齊孤同、齊景雲父子倆,石昱、徐青青一起走入院落,四人臉上均帶著傲慢譏諷笑意。
蘇懷瑾依附在陸風身邊,膽顫道:「是寒江的那三位塢主,八塢主『青魔手』、九塢主『玄音邪道』、十一塢主『煙波鬼叟』。」
殷小樓像是不甘示弱般接話道:「這三人分別擅長暗器、音波、幻陣,平素惡行累累,罄竹難書;八塢主的青魔手,以活人身體淬毒提毒修煉;九塢主最喜用音波迷惑人心,讓無辜之人手足相殘,兄媳相奸,違背人倫;最歹毒的還數那不男不女的煙波鬼叟,他喜在寒江垂釣,但所用餌料卻是無辜孩童的心臟,每年因他而死的小孩不計其數。」
轟!
一顆足有腦袋大小的鐵球猛地自上空砸落。
恐怖的勢頭帶起呼嘯如雷霆的風聲,駭人心神。
同鐵球一道砸落的還有為首的八塢主的叫喝:「小子,膽敢無視我等,你命休矣!」
陸風聽著身邊二女的介紹,心中已是對寒江這些來人起了憎惡殺心,眼看鐵球襲來,手腕翻轉間四周稀碎的雪花瞬間凝斂,化出一根冰針。
依舊是天雨族所學的小手段之一,凝水之術。
面對僅僅只有天魂境三四息層面的鐵球攻勢,陸風自問以此般手段足以輕鬆破開。
然。
就在他待要出手的那剎,殷小樓身邊的護衛卻是猛然一劍斬出,直將上空襲來的鐵球生生劈成了兩瓣,震盪向了兩側。
恐怖的余勢落在兩側空地,瞬間砸出兩個巨大的凹坑,震盪的四周屋檐上沒有化乾淨的積雪紛紛垂落。
三名塢主感受到出手之人實力不在他們之下後頓時紛紛落向地面。
徐青青見此情景,嘴角勾勒出一抹諂媚,朗聲質問道:「你天夜劍宗這是何意?要與寒江十三塢作對嗎?別忘了這可是雪域地界!」
「不錯!」八塢主落下後,讚賞的看了徐青青一眼,而後怒視向殷小樓所在,「你天夜劍宗當真要逾越兩域規矩?干涉我寒江十三塢之事?」
墨長老皺了皺眉,反客為主斥罵道:「我家小姐在此,你此般不分青紅皂白的襲擊,莫不是要與我天夜劍宗為敵?」
八塢主臉色一沉,待要發怒。
徐青青的聲音再一次響起:「墨長老哪裡的話,我們八塢主不過是想幫著你們攘除這個冒認夜羽劍主的傢伙,生怕你等被小人給蒙蔽而已。」
殷小樓此時臉上已滿是怒色,喝道:「本小姐說了,他沒有冒認,他就是真正的夜羽劍主。」
徐青青譏笑道:「別演了,這傢伙不久前還在銀沅城扮作別人的伴侶,我們可熟悉得很,你們的計劃,穿幫了!」
殷小樓一愣,頓時沒了繼續對峙的興趣,轉而滿是酸澀的望向陸風,「你還給人扮伴侶了?」
眨巴著水潤的眼眸中帶著一抹俏皮,似在想說回頭也給她扮一個體驗體驗的樣子。
陸風冷漠的目光看向徐青青,「看來那時就不該讓你如此輕易離開。」
徐青青一喜,「你這是承認假冒的了?」
陸風冷哼:「我做旁事,與我是否為夜羽劍主,並不衝突。」
知道來者不善下,陸風也懶得過多去解釋,未免牽連各域彼此不犯禁的規矩,朝墨長老拱了下手,「此般小事,在下自行處置即可,煩請墨長老護好殷姑娘與蘇姑娘。」
「是小樓!」殷小樓輕哼了一聲,再度對陸風的稱呼所不滿。
蘇懷瑾恭順退向一旁,心中也於『蘇姑娘』這生分的稱呼有些許失落。
眼看戰鬥一觸即發。
石昱、徐青青以及齊家父子都識相的退到了院外,生怕被餘波誤傷。
八塢主摩挲著手掌緩步邁出,年邁的臉上滿是陰邪:「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交由老夫來處置,老九、老十一,你倆進屋去將那小娘子帶出來。」
「他既然不惜假冒夜羽劍主也要來救人,那今兒個老夫就當著他面,好好的玩一玩那小娘子。」
九塢主頓時來了精神,「此般美事,怎麼能少得了我們,回頭咱三一塊上。」
嘎吱~
房門打開。
兩名丫鬟聽得外頭動靜後,邀功般一左一右擒著齊綰素走了出來。
「識相!」
三名塢主頓時一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