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風若是平素遇上習幽夢亦或是影閣的其他成員,或許會選擇避而遠之,但眼下,見影閣眾人明顯是遭遇強敵,正在被追殺模樣,卻又無法坐視不管。
暗影幻面閣,一個專司打探情報,收集消息的隱秘勢力,明面上靠販賣消息秘聞發家,遊走於各方勢力,但陸風清楚,這個勢力背後與清河宗有著不少的淵源,這些年來於暗處幫了清河宗解決了不少麻煩。
若非如此,年幼的他也不會在清河宗內院那等私地,招惹上習幽夢這樣的人物。
更貼切的講,他清河宗的瑞葉與乾雨兩位師兄,往日天子嬌子不知道見過多少,輕易是斷不會對一個人起好奇之心的。
二人之所以在意那時的習幽夢,也是因對方早已聲名在外。
那時的習幽夢儘管才十七八歲的年紀,但卻已然躋身跨入那個時期的青榜前十之列,當可稱年輕一輩的風雲人物;
而今花信年華已過,以她的天資,一身實力也不知到了何等境地。
按說足可有機會闖入天榜之列才對,但陸風於天榜上卻並沒有瞧見過對方的名字。
這點讓他頗為在意。
陸風想著自己如今形貌大變,理當不會被認出後,平復了一下心境,貿然挺身朝影閣一眾靠去。
然,就在他現身的那剎。
一頭渾身裹挾冰雪的飛鷹突然自上空急掠而下,猛地沖向了習幽夢為首的影閣人群之中。
恐怖的勢頭激盪得漫天冰雪飛揚,直將陸風現身的身影都扼退了不少。
正當陸風還在思疑出現的到底是哪一方勢力的戰獸,具體是哪類鷹鷲生物時,祛邪靈眸施展下傳回的畫面卻是不由讓他一怔。
那急掠而下的東西,竟然並非如他所料那般是某類飛鷹,而是完全由純粹的冰雪凝聚而成的存在。
那冰雪飛鷹沖入人群後並沒有潰散,而是栩栩如生的撲騰起了那巨大的冰雪雙翼,扇飛了不少影閣成員。
陸風餘光上挑,見雲霧縹緲的上空有著兩道身影緩緩落來。
不由明白,此般冰雪飛鷹應該是這兩人所控的某種特殊凝形類攻擊手段。
看著習幽夢等人同那冰雪飛鷹纏鬥的情景……
陸風只覺愈發熟悉,像是在哪見過一般,待瞧清上空落下的兩道身影相貌後,不由恍然。
炎魔、青冥!
砂塵之術!
陸風認出來者身份,郝然正是當初在無淵冥海之時有過接觸的炎魔與青冥二人;
儘管那時尚處在無淵冥海的外圍,但見二人竟同樣活著走了出來,不由還是感到十分意外。
且看二人實力,雙雙踏入了天魂境後息層面,明顯比之當日強了一籌不止,應是於那一役所發現的浮沙古國秘境之中有所收穫。
而眼下二人所控的冰雪飛鷹,應該便是基於砂塵之術衍化所成,畢竟,雪沙一定程度上也可當沙驅使,凝形控物理當並不違和。
對此,陸風心中更為好奇起來,於他所知,炎魔青冥二人以客卿長老身份藏匿在赤剎劍宗,其背後很有可能乃是血族,當初出現於無淵冥海那等死地,還能說是追殺他而來;
可如今,莫名出現於此,定不是沖他而來,行跡多少有些可疑,不知又在謀劃什麼傷天害理之事。
遠處。
隨著冰霜所化的飛鷹在眾多影閣成員的圍轟下破碎。
炎魔和青冥二人緩緩落到了他們跟前,但目光卻不再看向他們,而是盯向了突然自更後方冒出的陸風身上。
一眼之下,二人臉上原本輕蔑得逞的笑容瞬時僵在原地。
以習幽夢為首的眾多影閣成員目光也都齊齊看向陸風,有些好奇這突然冒出的男子又是何身份,是敵是友?
炎魔短暫驚愣過後,陰厲出聲:「別來無恙啊!青……」
『青』字脫口的那瞬,一顆雪球突然穿過影閣眾人頭頂朝他襲來。
正是陸風施展的爆爆球,眼下情景,他自當不能讓對方有機會喚出關於他身份的稱呼。
影閣雖混跡雪域居多,但其他各域的消息儼然也有著涉略,若是聽得青山宗主一詞,當能輕易查出他的真實身份。
感受著雪球附帶的可怕威勢,炎魔話語一凝,急忙抬手一震,數面冰雪凝聚的高牆拔地而起。
砰砰砰!
在爆爆球幾近天魂境六息層面的霸道攻勢下,一連轟破四五堵高牆,最終砸在了炎魔跟前的最後一堵冰牆之上。
冰牆承載不住那份轟擊,碎裂大半,無數冰渣震盪落在他的臉上,火辣辣的生疼。
一側的青冥抓住機會,同樣施展出砂塵之術,以冰雪凝聚出數柄長矛,趁著震碎層層冰牆激盪起的漫天冰雪為掩護,猛地朝陸風所在擲了過去。
以天魂境後息的力量擲出的冰雪長矛,威勢雖比不過爆爆球,但少說也有著天魂境三四息的殺傷力。
陸風雖然並不忌憚此般攻勢,但未免抵擋間碰撞的餘波傷及習幽夢一眾,還是示弱後掠拉開了一段距離。
炎魔和青冥互視一眼。
「追!」
二人對視間目光均變得凌厲起來,雖有著任務在身,但孰輕孰重他們還是分得清的,若是能拿下陸風,就算錯失對付影閣的機會,料想回去後也能有迴旋餘地;
再者,有陸風這個橫生枝節的存在,他們再想對付影閣輕易也難辦到。
隨著二人追獵而去。
徒留習幽夢等影閣成員於寒風中凌亂的呆站著。
「少閣主~」站在習幽夢身旁的一名中年婦人惶惶不安道:「這怎麼回事啊?他們怎麼好端端跑去追那人了?」
另一側一名較為年輕的瘦削青年好奇道:「方才出現的那個英俊的大哥,是少閣主相熟的親友嗎?是專門來幫咱們的?」
習幽夢滿臉疑慮的搖頭,「我與他應該從未見過。」
頓了頓,問道:「你們可有誰知曉那人方才砸出的雪球用的是何手段?具體源自哪一方勢力?」
眾人遲疑間,齊齊搖頭。
瘦削青年玩笑道:「這麼有趣的攻擊手段,要是見過,我肯定會有印象的,所以大概率應該是那人自創的功夫吧,亦或者就是從不知道哪個地方所獲的早已失傳的手段。」
「先不管他了,」中年婦人請示道:「少閣主,我們現下當如何?跟過去?還是朝另一個方向逃?」
眾人目光齊齊朝習幽夢看去,等候發令。
習幽夢遲疑間,眼中閃過一抹決然,「跟我追過去!那人如此年紀能有如此實力,背景定不會差,於我們影閣而言或許會是一個契機。」
眾人紛紛面露遲疑,但礙於習幽夢的命令素來很少有錯的時候,還是齊刷刷跟了過去。
然。
待習幽夢一行人趕至數里開外的山地,得見的卻僅有陸風一人;
放眼望去雪地之中有著成片染紅的血跡,以及猙獰恐怖猶若大地都為之開裂的道道戰鬥痕跡。
「少閣主~」瘦削男子壓著聲朝著遠處一條裂痕之中努了努嘴。
眾人順勢看去,無不面露驚駭之色。
她們都認得炎魔和青冥二人穿著,此刻那裂痕之中,一條被斬斷的手臂正直直束著,殘破的衣衫款式,郝然正是此前青冥所穿的那身。
「斷臂之傷!?」習幽夢只覺心都在狂顫,「這才過去多久?數息不到的功夫里,他就斬斷了青冥的胳膊?還是在身旁有著炎魔助陣的情況下?」
「那年輕男子到底是何實力?」中年婦人膽戰心驚,「魂師界新一代之中何時出了此般了不得的人物?」
瘦削男子看著遍地痕跡隱有幾分劍痕模樣,喃喃驚嘆:「這些痕跡之中像是有不少都是利劍造成的,用劍的年輕一輩能有此實力的……他會不會是傳說中的百劍奇蘇嗎?」
「不會,」中年婦人篤定道:「不久前有消息傳出,百劍奇蘇已經不在雪域。」
「都別再提他的身份,」習幽夢突然交代了這麼一句,而後徑直朝陸風靠去。
『少閣主這是……猜到那人身份了?』
眾人心驚間連忙跟上。
陸風靜立在那處斷臂裂痕旁,臉上青紅交加,直到習幽夢靠近,才堪堪恢復過來。
方才那一戰,他有些低估了炎魔與青冥的實力。
準確的說,應該是低估了二人的配合與狠辣程度,二人之間有著默契配合的戰鬥陣法不說,還捨得為對方付出與犧牲;
激戰之下,青冥眼看不敵,竟甘願以身為餌,露出破綻,引誘陸風攻擊,為炎魔博得施展毒掌的機會。
好在,炎魔和青冥二人同樣錯估了他的實力,以為他還是當日無淵冥海之時的戰力,適才沒有得逞,反而被他借破綻削斷一臂。
不過陸風也因為迎上炎魔後續襲來的毒掌,遭受了一絲暗勁侵襲,適才沒有能一鼓作氣將二人當場誅殺,由著他們逃遠了開去。
經由炎魔那一掌所蘊含的血煞之氣來看,陸風也進一步確信了二人與血族有瓜葛的猜疑。
陸風看著湊近的習幽夢,神色坦然,在方才祛除那股暗勁時,便已想好了此刻應對習幽夢的態度。
「諸位可是影閣的人?」
陸風故作陌生的看向習幽夢等人,將自己當做了一個純粹的路人。
近距離面對面下,習幽夢如今的形貌看得也更細緻不少,許是因為接連戰鬥的緣故,身上青黑色的影閣常服存著不少破損,臂膀和小腹處隱有一絲血跡外滲;
臉上的面具也出現了裂痕,原本該遮住整張面容,而今鼻樑之下卻多了一塊缺口,露出了一張不點而朱的櫻唇,小巧而又晶瑩。
也不知道是不是陸風的錯覺,總覺習幽夢的唇角勾著一股玩味的弧度,像是在耍著什麼壞心思一般,看著心底莫名就冷颼颼的。
「小公子~」
習幽夢目光深邃的打量著陸風,眼底透著幾分狡黠,清冷的聲音像冬日裡的溪澗,明明聽著徹骨冰寒,卻又不失一抹活力,調侃般沖陸風問了一句:「小公子這是識得我們暗影幻面閣?」
陸風嘴角抽了抽,被這聲『小公子』弄得心底有些毛毛的感覺,輕咳了一聲,道:「諸位的扮相,似乎不用識得,也當能辨別一二。」
習幽夢嘴角依舊維持著那抹弧度,隱隱似乎還壓了幾分笑意,「那不知小公子姓甚名誰?師承何方?此番因何會出手相救我等?」
陸風感受著習幽夢那凌厲得猶似要將他看穿看透一樣的目光,腦海驀然就想到了當年被打屁股的尷尬經歷,心頭沒來由一慌,下意識脫口:「我……我姓江……」
自知不好袒露真實身份下,陸風下意識就報了一個對自己而言很重要的姓氏。
「江?江什麼?」習幽夢看著陸風滑稽模樣,嘴角的那抹弧度似更高翹了幾分。
「江……青!」陸風思緒急轉間想到了炎魔二人此前吐露的那個『青』字。
「噢~」習幽夢也不知是信還是不信長長的噢了一聲,帶著些許玩味開口:「那不知江青小公子師承何方?此番相救,可要姐姐償報些什麼?亦或是需要姐姐的影閣幫著做什麼?」
陸風隨口回道:「在下師承不便透露,此番只是偶然遇上,諸位不必放在心上,若非要償報,且就給一份有關天蓮宗近況的消息吧。」
習幽夢清冷一笑,打趣道:「小公子是想問天蓮宗那對姐妹花的事情吧?」
見陸風臉色明顯一窘,頗有幾分被揭穿下的尷尬之色。
習幽夢玩味道:「小公子若是此行是要去見她們的話,可就要白跑一趟咯,她們隨著天蓮宗大部隊一起,小半個月前便已啟程去往了聖域。」
陸風一驚,心中不由慶幸好在多此一問,不然怕是要白跑上一遭。
介於對白冰和白雪安危的擔心,陸風去往聖火冥淵的心不由更急切不少。
「多謝,告辭~」
陸風拱了下手,毫不遲疑的便要轉身離去。
習幽夢怔了怔,對於陸風此般表現頗為意外,回過神下連忙喊住,「小公子不妨好人做到底,再護我等一程?正好我們也要前往聖域。」
這一次聲音明顯少了幾分清冷,多了幾分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