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總是能讓人心生歉疚,卻無法彌補,徒生無力。」沈青嵐攤手,頗有些無奈的說道。對即墨璃,終究是有點心疼。這樣的一個男人,會找到屬於他的那一份歸宿。
是麼?
即墨璃笑了笑,緘默不語。
沈青嵐動了動唇,看著他眼底的平和,竟抵不住的要逃。結果,她真的逃了,轉身,就離開了皇宮。
有些東西,沒有必要看透。看透了未必就真的好,所以一旦知道是自己沒法接受的東西,便莫要去究根結底。
回到府中,沈青嵐心神不寧。
陸姍站在她的身後,見她拿著狼毫,在宣紙上亂畫。忍不住開口道:「世子妃,賢王出家了。」
「啊?」沈青嵐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茫然的看向陸姍,等琢磨清楚她說的是什麼時,手一頓,半晌沒有緩過神來。
她設想過無數的結果,卻沒有料到,即墨璃選擇了出家。
想到上次,沒有與他說完的話,沈青嵐一片悵然。
想著到底要去再見他一面,畢竟,虧欠他太多了。
即墨璃出家的地方,就在皇宮裡修建的小寺廟。沈青嵐去的時候,他已經剃度了,老方丈拿著香,在他頭皮上燒戒疤。
燒好後,老方丈誦經,給他賜了法號——淨空。
即墨璃見到沈青嵐,絲毫沒有意外,嘴角依舊是噙著一抹清雅淡笑,將她引到禪房。率先說道:「你無須自責,從我逃離了紅館,便想好了這一條路。不過是多貪享了一年榮華富貴,此生再也沒有憾事。」
沈青嵐心底百味雜陳,生的富貴命,因著婉妃一念之差,便淪落風塵。
「我只是覺得你這樣通透的人出家,到底是可惜了。」沈青嵐總覺得這不屬於他的路,這樣溫和而令人心疼的人,該是要有好的宿命,而不是後半生,常伴青燈古佛。
即墨璃將苦笑咽回肚裡,望著天際那一抹白雲。笑的縹緲:「我半世紅塵污濁,只希望後半生,能在這一隅清靜之地,洗去一身的髒污。」略有些憂愁陰鬱的目光,落在沈青嵐的身上,慘澹一笑:「乾淨而來,乾淨而去。」
只祈禱著,若有下一世,讓我有個乾乾淨淨的身份,與你相識,便好!
「憐月……」
「施主請回吧!」即墨璃雙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彌陀佛,轉身出了禪房,一滴清淚順著眼角滾落,滴落在灰白的僧袍上。
沈青嵐躺在床上,輾轉難眠,腦子裡不斷的迴蕩著他那句:半世紅塵污濁,只希望後半生,能在這一隅清靜之地,洗去一身的髒污。
他是有多憎恨自己的曾經?
她想對他說,只要心淨,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是乾淨。轉念一想,她沒有立場。
一隻手,從後面伸手攔住沈青嵐的腰肢,肩膀一重,他的下頷抵在上面。隨著他說話,她的肩膀一顫一顫。
「想什麼呢?」
齊景楓最近亦是累及,去尋找救治秦姚的法子,命人查慕容清雲的下落。孩子又因長牙而發燒,整夜抱在手中。看著孩子難受,他心中也不好受。沈青嵐只與他說一聲宮中有事,便不聲不響的端了薄府。
他已經沒有心力與她計較。
只希望等事情結束後,便帶她遠離這裡的一切,好好的彌補成婚以來,她對他的疏忽。
沈青嵐翻轉著身子,靠在他的懷中,低嘆道:「憐月出家了。」
齊景楓頷首,他已經得到了消息。
「與你無關。」齊景楓揉著她的頭頂,覺得她有時候就與姐兒一般,當成閨女來哄。
「可是……」沈青嵐心中多少有些愧疚,她是那種別人對她好,因她而受牽連,心中便一直放不下。他人若對她狠一分,她絕對會回敬三分甚至十分過去!
齊景楓低頭凝視著她,眼中布滿了疲憊,隱隱有著一絲漣漪晃動,伸手將她擁得更緊了一分,輕聲安撫道:「你也就對我沒幾分良心。」
沈青嵐手指纏繞著他的墨發,編著小辮子,低聲嘟囔道:「是是是!冷落了世子爺,是妾身的罪過。」情緒依舊有些低落,口氣難免有些不好。
齊景楓蹙著眉,輕輕的嘆氣。
沈青嵐抬頭,見他神色極為的疲憊,眼底布滿了血絲,清雋秀雅的面容染上了霜塵。心裡不禁暗自責怪自己,顧著自己的感受,忽略了他的心境。
原本對他是小心翼翼,這一年來,被他寵溺縱容壞了,以至於處處沒有將他擺在第一位。
心中不忍,撫平了他眉宇間的皺褶,雙手圈著他的脖頸,吻上他的薄唇。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鼻端,微微發癢。良久,並沒有如她所想的回應她。沈青嵐睜開眼,他雙目微闔,呼吸平穩的沉睡。
沈青嵐嘴角彎彎,他說的對極。自她有身孕之後,對他確實沒有『幾分良心』。他向來對她溫柔體貼,不曾在談話中睡去,這次定是累極了。
凝注著他的睡顏,沈青嵐只覺得歲月靜好,希望時空就停留在這一刻,亘古不變。
大街小巷,貼著黃色的告示,通緝薄黎希。
每處畫像下,人山人海,全都拍手叫好。只因當初薄黎希在京都作惡多端,欺辱女子名節。
薄黎希帶著斗笠,看著通緝的畫像,目光陰沉,殺機隱現。
他終究是一直低估了沈青嵐,每次以為了解她之後,都會讓他再一次的刮目相看。而正是這份輕視與低估,讓他次次落敗。
緊緊的捏著左手拳頭,看著空落的右臂,心裡一陣屈辱的隱痛。
一字一字的反覆將這個名字,放在嘴裡咀嚼,臉上浮現一抹陰冷的笑。身影如鬼魅般,撤離人群,朝國師府而去。
門仆見到是薄黎希,直接將他領進正院。
安平眼皮子也不掀一下,她心裡是瞧不起薄黎希,三番兩次落在那個女人手中。若是下得了狠手,沈青嵐早已沒命了!如今,薄黎希落得如此下場,全都是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