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高樓，都市開始被忙碌包裹。
商場後的空地上，七八個人正在馬不停蹄地將一箱箱貨物從車上卸下，這些人絕大多數都是上了年紀的叔伯，其中數陸林軒的年紀最小。
「小陸啊！一個小時就已經搬這麼多了，都累壞了，來喝口水。」
其中一個大叔從車上拎出一件礦泉水，用帶著濃厚的方言口音吆喝。
「好嘞叔，最後兩箱！」
聽到有人招呼，陸林軒加快了手裡的動作，沒過多久便把剩下的活做完了。
終於可以休息了！
天氣不算太熱，陸林軒只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色短袖，背脊以下已經濕了大半。
人類在地面才剛剛立足，文明正在重建，像這樣的勞力工隨處可見。
花壇邊緣的石台上，幾個人披肩裸背，借著樹蔭開始解決今天的午餐。
陸林軒從包里掏出便當，小心翼翼地放在膝蓋上，
每當他出門做工，小雯總會提前給他準備午餐。
便當裝在一個鐵皮盒子裡，蓋子上還貼著一張小熊便簽，上面工整地寫著一句話：
——一起加油！
期待明天——
揭開蓋子，雖說菜品並不豐盛，有的甚至是一些頭天吃剩下的，但仍被擺得正整整齊齊。
陸林軒大口吃著，不因有多美味，只是有家的味道。
從記事起，陸林軒都沒有見過自己的親生父母，有的只是那個一直嘰嘰嚷嚷找哥哥的小女孩。
從孤兒院到被人領養，再到現在的自力更生。
自己的人生就如皮球一樣被踢來踢去，滾到哪，就停到哪。
他的生活就像在大海流浪，
本以為會一直孤零零的一個人，
可現在不同，他有家，有親人，身後的萬家燈火也有一盞為自己點亮。
八年前的除夕夜，一家人吃著年夜飯，其樂融融，男人抬著嗓子唱曲，女人坐在沙發頭織著毛衣，妹妹拿著紙鴛鴦唔知唔知向自己跑來。
那是他覺得距理想最近的一次，只是黃粱夢短，抓不住，就醒了。
天色漸漸暗沉，眨眼間就進入昏暮。
都市如常，星火一點點亮。
眨眼間天色已晚，天空是憂鬱的深灰色，沒有夕陽，像是孕育著一場風暴。
昏暗的巷子尾，雜亂的垃圾從垃圾桶內溢出，一股辛酸的腐臭撲鼻而來，令人作嘔！
「人畏垃圾掩口鼻，
避之不及大步走，
此翁乃立污桶旁，
如當寶庫獨堅守——」
垃圾站里，悠揚的小調從惡臭傳出，大包小袋被開膛破肚，滿富年輪的老者借著微光在裡面翻找。
「哎，又是好一個好東西！」
老人熟練地解下腰間挎包，嘴裡含著手電，用手拭去表面灰塵後將其塞入包內。
「今個運氣還真不賴哩！」
還沒等老頭繼續投入「工作」，忽然一陣異響引起老者興趣。
【啪嗒——】
清脆的撞擊聲從角落襲來。
老頭拿起手電，這麼多年的拾荒經驗告訴他，這種聲音一定是某個硬貨滾落髮出的。
那是什麼呢？
平底鍋？
還是幾箱過期泡麵？
還不等老頭開始幻想，碰撞聲再次從牆角傳出。
一聲，
兩聲——
老頭拿起手電尋著聲響悻悻走去，沒走幾步，一個圓滾滾的東西不知從何處滾落至跟前。
他定睛一看，臉上花容盡失，雙腿不由癱軟。
只見那是一顆殘破不堪裹著血跡的——人頭！
活了大半輩子的老人差點就去了下一輩子。
但這並不是最可怕的，只見那不高的矮牆上面蹲坐著一具怪物，
那怪物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整個軀體被凹凸的褶皺包裹著。
此時此刻，它的手裡正在啃食著一隻血肉模糊的殘臂。
.......
「小伙子，你的東西，拿好慢走！」
午間下了點小雨，巷口的青石路面有些濕滑，往日間熱鬧的巷口冷了許多。
陸林軒隨便買了些東西，匆匆朝巷尾趕去。
車流漫灌的道路上，一輛黑色小轎車疾馳而來。
「老魏，你他娘的能不能開快點，等咱們到，黃花菜都涼了 」
「催什麼催，有種換你來開！」
主駕上的男子臉色一沉，用手扶了一下歪斜的眼鏡，
「那——那算了——」
只見剛才說話的男人語氣瞬間萎了下去，老老實實地坐在座位上。
「老魏，你別挖苦昭哥了，誰不知道昭哥現在沒駕駛證啊！是吧，昭哥！」
後排上，年輕女孩帶著笑容打趣道，話罷還向男人挑了挑眉。
女孩話剛說完，男人臉色更沉了，感覺身體坐立難安。
「也不知道是哪個蠢貨，天天叫哄哄的，最後任務沒完成連駕駛證都被吊銷了。」
「哎哎，我那是出了一點狀況。」
「昭哥，這個我知道，路上扶老奶奶過馬路，然後包被人偷了，最後違規駕駛被查了，行駛證也沒了，我說的對吧！昭哥～」
還沒等副駕的男人把話說完，女孩立馬搶答道。
「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們要相信我!」
男人繼續狡辯,
「我信！老魏，你說呢?」
男人無奈看向開車男子，感覺胸口像是卡了一團棉花，怎麼吞吐都無濟於事。
「老魏，老魏！你們到了沒有？」
忽然一陣通話聲從耳部傳聲器傳來，車上瞬間恢復寧靜，
除了呼嘯的風聲再無半點雜音，就連一直嚷嚷不停的男子也安分下來。
「隊長，情況不是太妙，距離天水巷還需要一點時間。」
老魏眉頭微微一皺，將情況如實匯報。
「你們抓緊時間，其它交由我來處理，一定要快！段昭，你的事情回來再說！」
「好的，隊長！」
電話一頭聲音掛斷，車上幾個人總算鬆了口氣。
「這話，就這麼沒有可信度嗎?」
段昭側身回頭看向身後的女孩，滿眼真誠。
「沒有。」
女孩搖著頭，軟綿綿的話語重擊在段昭臉上。
「坐穩了，我們得加快了！」
只見黑色的轎車宛若一條黑色游龍，眨眼間消失在街道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