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絕境逢生（一）

  軍官看了看背後，以更堅定的語氣說出「Whistopia」。這會趴在叢林裡的兩個人全部聽清楚了，這貨說的是英語，而且大腿根部與左肩纏著一條黃帶子。

  「Whistopia……whistopia……whistopia……」斷斷續續又傳來好幾聲關於維斯普頓的發音。

  「Let’s ……go,else may ……beside……」

  隨後軍官從吉普車的駕駛室窗沿站起來，他雙手扣腰帶撐著肩膀走幾步路，抬起右手繞著圈揮舞了一下，駐守在橋頭的士兵們迅速跑向裝甲車。

  橋對面也傳來若有若無的引擎聲，可能在對面堅守的人也準備撤離了。等到吉普通過橋樑，裝甲車發動引擎，怠速狀態下引擎聲類似於比較尖細的拖拉機或者卡車。

  裝甲車行駛到橋樑中央二十五度抬起炮管，對準托卡萊斯河沖刷出來的裂谷上空快速打上幾發。兩發曳光彈與一發照明彈，橋面亮如白晝，裝甲車排出的黑色尾氣宛若煙霧一樣遮掩了整個後部。

  幾十秒後它消失在橋對面的轉角處。

  頭兒好像想起什麼，在王勝右後方輕輕搖晃一株海芋。王勝回頭透過林下植物的間隙去觀察，發現他一臉焦急的用口型在表達什麼。

  王勝帶著疑惑開始嘗試理解，他趴在地上繞著眼前的大樹旋轉，先是逆時針轉了幾十度，回頭就是頭兒的擺手否定。接下來再順時針轉，一直轉到面對橋樑的角度。

  頭兒向下壓手表示肯定，隨後也繞樹旋轉直到面對橋樑，這樣兩個人和橋樑之間都被合抱粗的大樹隔開了。巨大的板根在大樹底下蔓延，雖然使人趴著並不是很舒服,板根的高高隆起卻提供了絕佳的防護。

  …………

  霧氣散去，月光讓地面蒙上一層淡淡的銀色 ，至少路面已經可以看清楚了。橋樑呈現出黑黢黢的一塊，整體掩蔽在犬牙呲互的鋼筋結構里。

  貝雷橋不愧是上世紀軍工的傑作，在短距離跨越時根本不需要澆築對應的承重柱，只需要加強鋼柱數量即可。貝雷橋橋兩側的示標燈閃爍極弱的紅光，在寧靜的夜晚裡顯得兇險萬分。

  兩人都把臉深深埋下去，以免月光在暗處勾勒出兩個人面部的輪廓。天空再次升起照明彈，緊接著跟上兩發綠色的信號彈。

  王勝略微抬起頭表示疑惑，這種混雜的光芒讓大地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明亮，以至於面前的這些植被甚至恍若虛設。

  火光四起。

  爆炸在山谷里前後迴蕩，激起一輪又一輪的回音，剎那間他失去了聽力。

  腦瓜子在嗡嗡響，而身側無數重物掀起可怖的破空衝擊感，灰塵與泥土向四面八方濺射開來，打出長達近百米的衝擊。

  僅憑肉體的觸覺就可以感受出眼前巨木不堪重負似的震顫，以及大片大片正在從樹冠崩落下來的葉片、蟲子。一個呼吸兩個人就快被掩埋起來了。

  極度的震顫之後，兩個人從落葉堆里艱難地起身，很快都反應過來，把地上成堆的雜物瘋狂往身上擀。

  王勝透過雜物的間隙往外看，前面的大橋已然成為懸掛在峭壁兩側的不規則扭曲鋼筋。這些鋼筋有些還在苟延殘喘式的上下顫動，可惜他耳朵里只有近乎窒息的耳鳴。

  這種耳鳴不是睡在太過安靜的環境裡的微弱蜂鳴，而是近似於耳道里左右各塞進去一把電鋸。蜂鳴恍若要從左右慢慢把他的大腦鋸開，當然在這之前先得徒手打開頭蓋骨。

  他扭曲著臉微微晃動身體，以求可以再不掃落身上雜物的基礎上把右手按到太陽穴上，至少在心理上可以緩解一下痛苦。

  前方斷橋處閃現一盞探照燈，由四旋翼農用無人機帶著飛行。他聽不見任何東西，可無人機攜帶的探照燈太亮了，尤其在這種粉塵四溢的環境，探照燈的燈柱顯眼的如同引導人早登極樂的舷梯。

  王勝不由自主地祈禱飛機不會懸停在自己上空，它的尾流很容易掀開身上的枯枝落葉，使得自己暴露在4K超高清的攝像機下。

  燈柱上上下下在橋樑那塊兒移動，先是在左邊再到右邊。

  最後乾脆不滿足於從上往下看，選擇從斷橋的橋肚一個橫滾鑽過去。王勝親眼看著這麼一個鐵傢伙點亮的燈柱超過幾十米。

  無人機重新攀升繞著斷橋上空旋轉幾圈，看似對自己的傑作很滿意，於是沿著公路飛行離開。

  它即將經過兩個人潛伏的地方，王勝看著巨大的白色圓形光斑幾乎橫跨整個公路。

  他身上遮蓋的偽裝像剝洋蔥皮一樣一片一片往後逃離，最後刷一下消失殆盡。

  眼前、身旁，低矮的林下植物隨風搖曳，向地面恭敬地倒伏，把自己直接供了出來。

  那一刻，他的軀體幾乎繃成一塊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