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日常

  上課，早自習晚自習以及長達一百二十公里的跑步計劃。大一全在學數學，中間穿插著學編程……總體來說，課程基本是滿的。

  在數學系學習，給人一種夢回高二的感覺，基本上晚自習結束後回去洗衣服再刷刷學分，刷完學分連遊戲都不太想打了。

  寢室里有四個人打遊戲很厲害，他們甚至為了打遊戲能曠掉一些不太重要的課程。其中一個資深玩家為了逃避十一點的斷網斷電，自購了移動大電源與千兆無線網卡。

  加上筆記本電腦用wifi發射裝置，自己晚上其實是可以白嫖免費網的。當然，也不出意外，期末這四個人加在一起掛了五科。其中一人全科61分勉強過線。

  寢室里也有街健狂人，每天都要跑五公里，做一百個伏地挺身，硬拉六十次，家裡有甘蔗田的本地小伙。

  他的身體素質比王勝好，總體來說是力量雖然不如王勝，但是對於他的體格來說已經綽綽有餘。比如說跑的比王勝快，跳的也更高，引體向上可以當玩一樣拉。

  小伙不喜歡打遊戲，如果不是陪同學，恐怕打遊戲頻率比只打硬核fps的王勝還要低一點。王勝環視整個學院一圈，發現打fps的就很少，更別提打硬核fps的人了。

  絕大多數情況下都是自己和外國人打。

  這個室友也是最特別的一個，一直在思考大學畢業以後去參軍。室友問他為什麼，每當這個時候他就會露出失落的表情。

  「我看不見希望。」室友們全部有點驚訝地抬起頭，感覺這種話不應該是天天刷美女視頻的人能說出來的。

  「我看不見希望，感覺在這種就業形勢下，咱專業出去沒人要。我感覺以我的體質，當兵建功立業還是可以的，反正看樣子戰爭已經不遠了。」

  王勝打量著他的體格，略微認可地點點頭，很快卻越想越不對味。心底竟然萌生出一種看人送死卻不勸阻的愧疚感。

  在室友略帶鼓勵的憧憬眼神里，他咽了咽口水很不自在地說：「可是打仗會死很多人的。」

  此話一出整個寢室充滿了快活的氣氛。團委室友用帶著調侃的豫腔笑道，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你不會這麼慫吧？」他用奇怪的眼光上下打量王勝，「說吧，什麼東西會讓你這麼害怕？」

  王勝感覺渾身不自在，他強忍著不適說自己打過真槍，那種子彈的爆破絕對會在第一時間打破所有幻想。

  現在一旦想起這種威力巨大的東西會發射出彈丸，彈丸還能落在自己身邊，整個人就會不寒而慄。

  想當兵的室友以一種很不耐煩的態度發表了一通長篇大論。

  「你在想什麼呢？害怕就能不上戰場嗎？

  告訴你，真打起來你不上也得上，自覺點還能贏得榮譽！

  你懂什麼，你就是個懦夫，真沒想到在這種2B問題上你還能如此軟弱……你啊，你真軟，我覺得這種性格以後只配做舔狗……哈哈哈。」

  「就是就是！都說了『要克服困難，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你是什麼東西！」

  「行了行了，他自己去想想，應該可以想明白的。能上大學的不至於蠢到不可救藥的地步。」

  王勝燥的滿臉通紅，沉著臉摔門走出去，留下寢室五個人面面相覷。

  走出寢室大門，南方帶有濃烈潮氣的冬天之風狠狠敲打在身上。地面已經蒙上淡淡的水汽，這些涼涼的水汽蒙在臉上，麵皮很快得到清爽與降溫。

  心底卻是焦躁的厲害，仿佛有小老鼠在抓撓，側腰與大腿上的傷口全部隱隱發作起來，感覺又燙又癢。用手去按，又覺得刀口裡面仿佛少了一塊肉。

  焦躁之餘，便全速奔跑起來，繞著學校足足跑了兩圈。小腿有些發麻，人卻冷靜了不少。

  他頂著反胃細細考量自己當初是怎麼活下來的，翻來覆去無論心底怎麼加碼，都感覺自己純粹是運氣太好。

  首先在一群訓練有素的境外行動人員里，絕大多數人被榴彈的濺射炸死，自己竟然會僥倖逃過一劫。

  後面坐的飛機被打下來，自個兒也沒摔死。要知道自1969年以來，空難中能倖存的人加起來不到20%（絕大多數數據被小故障後能飛的飛機拉高了）。

  所有交火都是偷襲或者打先手，就這樣也不能保證擊殺，能擊傷都算不錯了。他媽的自己竟然還沒死，大概是平日裡給祖宗上墳從來不含糊。

  王勝認為運氣最好的還是陣地終戰，小隊六個人沿著塹壕走。塹壕是「Z」形的，當初後面的兩個人還沒完全跟上來，自己也沒有追上前面的頭兒。

  那一段塹壕里只有自己一個人，於是身前身後硬吃兩發大口徑炮彈，衝擊波殺死五個人、穿過幾段折角後，到達自己已經微乎其微了。

  綜上所述，如果真的是生活在一本小說世界裡，那一定是作者刻意讓自己不會死。

  王勝苦笑著踢翻路邊的碎石子，碎石子砸在前面女生的羽絨服上，「咚」一聲。他面不改色的從女生身邊走過去，留下女子一臉奇異的不斷扭頭往身後看。

  想到寢室里想當兵的室友，整個人禁不住直冒冷汗，根本沒法想像幾年後他人間消失的樣子。抑或是如同自己一般勉強倖存，活下來後精神狀態只能說「像個人」。

  思維逐漸發散，慢慢飄到自己先前認為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發生的世界大戰。只能說以前自己抱有如此天真的想法，是一種自我催眠。

  人類從二戰以後，除去加入現代化作戰因素，單位能造成的毀傷從來沒有變過。槍炮還是那種威力，甚至步槍威力還變弱了。

  幾十年的時間，城市化率不斷提高，戰場障礙越來越豐富、越來越堅固。可以想像，現代武器所能起到的領先作用正在越來越小。

  無人機再先進也不可能徹底抹除一個城市；飛彈再厲害，產能也會制約它們，使得它們只能優先用在針對少量重要目標上。

  想要貨真價實地在大國之間推進陣線，還是需要步兵不斷前進，地面戰場夢回一戰只是時間問題。

  戰線推移，政府會徵發大量18-30歲的適齡青年，而在這個區間內能最大可能降低社會影響的退伍兵人數有限，所以很快會涉及到最無辜的平民身上。

  他沒法想像真到那種程度會怎樣——自己真的可以活到核戰結束嗎？如果這是小說，作者確實會讓自己活到核戰結束，可再次經歷戰爭的自己會是什麼？

  王勝沒法想像這種局面，也不願意想像這種局面。

  夜幕漸漸籠罩下去，校園公路上的街燈亮起，一瞬間明媚很多。穿過校園的五路公交車電機發出淡淡的嗡鳴，背後的世界突然不真實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