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明晃晃的大燈。
「王勝。」
「性別。」
「男。」
…………
「在南國的經歷是否屬實?」
「我確定。」
「好的,那麼現在把這兩份文件簽了,後面在這裡簽上日期,然後在這裡蓋上指紋。」
國土安全部門好生厲害,自己一下飛機就進去了。對面問話也很有本事,反覆穿插重複,自己一些很主觀的記憶也在這種過程被高速修正。
僅僅是一個多小時,整個經歷就被還原的相當貼近現實了,現實到王勝閱讀的時候都身臨其境。
如果說有什麼問題,就是這種問話跟審訊差不多,短短几十分鐘會讓人很疲憊。對面使用了很多誘供的手段,其中大部分都在關注自己有沒有去試圖打開金屬罐子。
剩下的時間內審訊人員從多個角度、多個時間段探聽全員陣亡的境外小隊信息,在這個問題上王勝死死咬住自己逃出來的時候他們基本死光了,不存在被誤殺的事情。
最後,他很明確地跟訊問人員說,自己能活到現在,是和共聯境外人員的領隊竭誠合作。兩人互相扶持,但在大前天遭受了飽和式轟炸。
自己活下來了,頭兒與南國的四個人全部陣亡。
一瞬間,整個訊問室氣氛降至冰點。
穿著黑色制服的訊問人員滿意的笑了笑,氣氛又突然和緩下來。
「行了,馬上就可以走……後面會有人送你回去的。」
「感謝領導,感謝黨,感謝人民……同志,請問這個事件最後會被公布嗎?」
旁邊一直站著的訊問人員笑著問他,「你希望嗎?」
男子偏胖,光頭。笑起來魚尾紋瘋狂攀爬,這個笑容跟赫魯雪夫似的。
王勝露出瞭然的神色,他按照指引轉身往室外走去。想要出門,審訊室與陽光走廊之間有一個很黑暗的巷道。行走於其間好似往光明里走一樣。
即將踏進陽光之際,他轉身回頭問道。
「東西都帶到了,是不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你說呢,境外行動人員集體秘密追授一等功。你的父親以及相關行動人員撤離及時,有獎金也有內部表彰。
你呢,馬上會給你開個戶,帳戶裡面打五千。別嫌少,你的出現本來就是不合規矩的,要不是東西都帶回來了,下一步問題就都在你和你爹身上。」
他點了點頭,最後回頭深意地看一眼。兩個審訊人員穿著黑衣服站在先前訊問室的鐵門邊,看不清面容。
審訊室里的燈光來到走廊之後突然變得極其微弱,以至於兩個黑衣人只有肩膀上的小徽章淡淡反射出金光。
下一步踏出黑暗,外面的陽光同樣很刺眼,簡直和南國的一模一樣。
…………
如果說在南國的經歷有什麼問題的話,那一定是一向嚴格的父母對自己突然溫柔很多,至少不會因為地板沒有擦乾淨把自己罵的狗血淋頭了。
說實在的,高考沒有考的很好父母都沒有責怪自己,看到分數後只是淡淡笑了笑,說:
「啊~好的好的,有學上就不錯了,再接再厲啊……」
填志願那天,享受著同學用驚奇眼光打量自己一身繃帶的樣子。聽他們議論紛紛,壯著膽子問自己究竟是怎麼了。
王勝編造一個被摩托車創飛的謊言,說自己騎車騎太嗨沒注意,被送外賣的騎手從側面撞到大橋橋樁上了。
他笑嘻嘻地指著臉上的傷口,「瞧,臉剎的。」接下來還用傷臉扮鬼去嚇唬班上的女生,引得尖叫連連。
「別過來,臭死了!」「就是就是!」…………
不得不說南國的戰地醫生手法很好,拔出箭霰後縫合的利落,刀口僅僅是小小的一條,大概到八月份中旬就好的差不多了,活蹦亂跳也僅僅是感覺有些不自在罷了。
九月十日要去桂地學習計算數學。計算數學這個學科現在很會隱藏,名字叫「信科」,一看就是偽裝成信息學,去誘騙可憐無知的新生入學。
還聽說桂地的軍訓非常硬核,再加上九月份天氣同樣酷暑,王勝果斷拿一個月前的醫院傷情診斷去申請軍訓減免。
如此一來自己就可以按照輔導員的說法去直屬連,那裡不僅有空調吹,還可以觀察其他學生怎麼在四十度的烈日下掙扎。
直屬連的教官是帶隊的,特種兵學院上尉學員,在一線立了二等功回來走晉升流程。
教官曾經於多個演習中帶領班組獲得三等功,前年調到與印支聯邦對峙的一線去。
巡邏期間完成過捕俘,後面冷兵器對抗拿兵工鏟給兩個三哥開過光,因此被調回國內進一步培養。
教官很快就發現王勝有點與眾不同,和那些直屬連里圍著教官叫哥哥的小女生天差地別,他身上有一些和自己很類似的感覺。
比如做戰術動作,比如玩金屬模型槍。
金屬模型槍大致和真槍滿彈是一個重量。其他人都沉浸在感慨真槍重量上,抓著槍的動作好似抓草叉。而王勝一上手,槍枝竟然給人一種長在手上的感覺。
後面又高分通過了各種戰場護理實操,以至於教官乾脆拿他來做人體模型。同學們以為他學習能力很強,只有教官和王勝能互相露出瞭然的神情。
軍訓只有十五天。最後一天教官請王勝出校門,到自己下榻的賓館吃飯,出門跟著教官可以避開刷臉。
副官穿著藍色的海魂衫坐在大箱子上思考人生,把裝著菜的不鏽鋼盆一個一個擺在客房中間的小圓桌上。
「當過兵?剛退伍?名單上好像沒有你。哪個連隊的?」
「45連。」
「嗨嗨嗨,不是問你在哪個連軍訓,我問你之前哪個部隊的。都是朋友沒必要拘束。」
王勝笑著推開對面遞過來的煙,「都不是,我只是倖存者罷了。」
「倖存者?僱傭兵嗎?」教官稍微警覺了一點,眼中泛出狡黠的光芒。
「不是,普通人,有幸和境外特別小隊並肩戰鬥過。很可惜,最後只有我活著出來了。」
氣氛一滯,王勝尷尬的看看自己剛從燒傷中恢復的手。有些地方比較白,那是貼羅非魚皮的結果。
半晌後,教官把菜盆一推。「不說了不說了,吃飯吃飯……啊哈,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