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太子著人先去九清宮報了信,謝珽走到一半就碰到了拿著厚披風趕來的舒春。
她是秦氏給她剛換的宮婢,從九清宮裡選出來的,頂了原來舒春的名字。
一到九清宮,她就被帶去了湢室沐浴更衣,接著就是驅寒湯和安神藥。多管齊下,謝珽終於渾身重新恢復了溫暖。
回到房中的時候,榮院首已經久候多時了。他身邊還站著秦氏的嬤嬤,照看著謝珽,確保她身體無恙。
「娘娘說謝小姐受了驚嚇,早些休息,國公府那邊太子殿下會去親自解釋的。」
謝珽第一反應就是不想叫哥哥擔心,道:「可否說是我自己耽誤了時辰?」
嬤嬤告歉地行了一禮,沒有說話。
「不了,沒事。」謝珽意識到這是不可能的事情,自己改了口。
她在宮中被人蓄意推下水,試圖害命,還正好被太子撞見了。這件事不可能瞞住的,甚至如果認真追究的話,這件事情會比她想得更嚴重。
謝珽在舒春手上寬了衣服,躺到了床上。
藥效漸漸上來,她終於支持不住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謝珽只覺得鼻尖一直有一股陌生又熟悉的香氣縈繞,漸漸濃郁。
「你醒了。」
床邊的背影轉了過來,對上她睜開的眼睛,平靜地陳述道。
「太子殿下……」
謝珽剛要行禮,就被劉令制止了。站在一邊的舒春扶謝珽坐起了身子,披上了披風。
「都下去吧。」劉令看起來是有重要的話要和自己說,揮手清退了屋子裡所有人。
「英國公府孤已去過,明日老師會親自接你回府。父王已許你三日假,允你在府中休養。」
公事公辦地口吻,每句話都乾脆利落,不多帶一個無用的字,冷酷地讓人根本忽視了他的年紀。
謝珽坐在床上,從下往上地看向面前的太子殿下,腦海里浮現出他在綠鳶池的水中那張漂亮又焦急的臉。
他當時毫不猶豫地想要救她。
七夕節那天,劉念說得話在此時跳了出來。他說二哥待人是極好的。
或許,謝珽想著,以前是她誤會了太子。
畢竟他還給自己找回了耳璫。
「太子殿下喝驅寒湯了嗎?」冷不丁地,謝珽問出了個和劉令的話毫無關聯的問題。
劉令本欲繼續開口的唇不明顯地抖動了一下。
「榮院首給太子殿下開安神湯了嗎?榮院首的湯藥很有效果的。」她比著自己的待遇,關心地問道。
從嬤嬤和劉令的話里看,同樣入了水的太子並沒有像她一樣沐浴更衣,喝完兩副湯藥就歇下。就她知道的,他一定帶著黃正去見了皇后娘娘,還去了英國公府,趕回了後廷後出現在了她的房中,等她醒轉。
她想,自己至少應該關心一下他。
「我沒事。」劉令說這句話的時候有些滯澀,短短三個字卻說得不大順暢。
「沒事就最好了,但太子殿下也要注意身體呀。」謝珽給了劉令一個招牌的笑容。
劉令站在她床邊,面對謝珽的笑容,裝作自然地背過了手去。
「咳咳」
他假裝嚴肅地咳了兩聲,說道:「這次的事情黃正家中會給謝氏一個交代,他以後不會在御書苑和國子監里出現了。」
「太子殿下,我可以問當時你為什麼會在綠鳶池嗎?」
謝珽回想過,她跟著黃正一路從御書苑尋到西花園幾乎沒有碰到什麼人,肯定是黃正提前布置過。所以,太子怎麼這麼恰好地出現了呢?
「謝廷玉,你在宮裡的安全很重要。」
「原來是這樣。」謝珽喃喃道。
她是謝氏的人,謝氏的人不能在宮裡出事。
後廷深宮,原來真的是這麼深不可測的地方。她以為自己只生活在九清宮和御書苑裡,但其實,她一直活在或明或暗的無數窺視的眼睛裡,無知無覺。
劉令看謝珽的表情不太對勁,怕她誤會,難得地解釋道。「你不用多想的。是謝少洋前幾日來找孤打聽過鏡湖。你是老師的孫女,也是少洋的妹妹,孤理應在宮裡照應好你。」
「謝謝太子殿下今日救我,改日我一定登門致謝。」謝珽順勢說道。
她記得的,該和太子走得親近些。這樣以後能夠幫襯到哥哥。
之前她對太子有誤會,不願意。今天的事情叫她明白了,阿爺的話她應該聽,太子也不是她以為的那樣對她不屑一顧。
說到了鏡湖,劉令再次提醒謝珽道:「雖然黃正以後不在了,但鏡湖附近你以後還是不要再去了。那旁邊是冷宮,曾經住著的是大哥的生母赫拉氏。」
「謝謝太子殿下提醒。」謝珽甜甜地一笑,和劉令道謝,自動忽視了他硬邦邦地語氣。
劉令又被謝珽的反應驚得愣了一下。
往常兩三句話就能冷了場面的劉令很不適應地動了動嘴角,然後憋出了一句話來。
「小六他們都喚我太子哥哥。」
沒頭沒腦地,劉令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說這樣一句話。
「那我以後也可以喚殿下,太子哥哥嗎?」
謝珽特意沒有隱藏自己軟軟地揚州腔調,還有意地睜圓了眼睛,用滿是期待的眼神看著劉令。她有自信自己沒有理解錯劉令這句話的意思。
劉令悶聲嗯了一聲。
「太子哥哥回去一定記得喝完安神湯再睡。」趁勝追擊,謝珽體貼地說道。
她看到劉令漂亮的臉上還是凍若冰霜,唯獨一雙耳尖冒出了紅色。這讓她想到了國公府里臉黑的謝南贇,不好意思地時候也是差不多這樣。
「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劉令飛速的道了別。
謝珽聽著門頁打開又合上的聲音,覺著這次是大大地因禍得福。
之前覺得很不好相處的太子,可能也是個很好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