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驥點了點頭,眼見得溫瑜便要退了出去,他卻又想起一事,出聲道:「暇之,等等。」
「王爺還有吩咐?」溫瑜停步,轉身看了過來。
軒轅驥想了想,輕聲道:「王安那邊似乎有些不同,你使人去敲打敲打,既然上了我的船,想中途換船,那是不可能的。讓他歇了旁的心思!」
「是,屬下知道怎麼做了。」
軒轅驥便點了點頭,目送溫瑜退下。
他側頭看了一眼博古架上的沙漏。
已是戌時三刻,怪不得這麼黑沉沉的了。
「來人,點燈!」
「是,王爺。」
眼見得一盞盞大紅的燈籠漸次亮起,片刻功夫後,偌大的晉王府,那些用大紅茜紗糊成的燈籠散發出橘紅的燈影,隨夜風搖曳。緋紅幽深的燈光軟軟的打在周邊的角角落落,軒轅驥看著,卻徒然就有一種冰寒刺骨的感覺。
他不由自主的探手攏了攏身上佛頭青的素麵杭綢披風。
微抬了頭,目光迎向天上的那輪被烏雲遮去半邊臉兒的月牙兒。
「想來,孤,寡便是這番感覺吧!」
沂王府。
軒轅澈自蘇慕雲手裡抱了阿若,放在膝上,另一手,則是拿了他新近從街市上得的青綠的棕葉編的小蝴蝶逗弄著阿若。
阿若躺在大紅的襁褓中,已不似一個月前那樣看起來難看瘦弱。
許是奶娘的奶水好,才一個多月的阿若,長開了許多的阿若,已隱隱有了幾分軒轅驥的模樣,但偏生那一對眸子,卻是像極了蘇慕雲,烏黑晶亮,比那最上等的琉璃還要清亮!
「阿若,蝴蝶飛飛。」
軒轅澈拿著長長的穿過蝴蝶肚子的棕條,在阿若跟前略略一抖,便似一隻綠蝴蝶在抖動翅膀一樣,煞是生動靈活。引得,阿若雙手雙腳亂舞亂蹬著,一動不動的盯了那隻蝴蝶,不時的咧開嘴笑一笑。
「阿若喜不喜歡啊!」軒轅澈將那隻拎著蝴蝶的棕條放在阿若細小的掌心裡,他原本以為阿若一定不會握住的,不想阿若卻是緊緊的攥在手裡。微仰了臉,一對黑漆漆的眸子一動不動的看著他。
不想,阿若看著他,看了半響,卻忽的嘴一癟,「哇」一聲哭了出來。
「阿若,阿若……」
軒轅澈一急,連忙慌手慌腳的抱了她,來回哄著。
屋子裡,紅綃等人看著這個曾經似謫仙般的男子,此刻手裡抱著個小娃娃,嘴裡唱著不成調的哄小孩的調高,終於忍不住,齊齊發出「撲哧」一聲的轟笑聲。
軒轅澈聽得紅綃等人的笑,才要發作。卻又要顧著手裡的阿若,偏在這時,聽到笑聲的阿若忽的便止了哭,睜著那被淚水洗過的比藍天還要湛靜的眸子看了軒轅澈。
軒轅澈顧不得訓斥紅綃,抱了阿若,聲音輕得如同三月的春風,「阿若,你為什麼哭呢?」
阿若頭微微的動了動,眼睛朝紅綃等人那邊看了看。
「我來吧。」蘇慕雲上前自軒轅澈手裡抱回阿若,輕聲道:「你把她的草蝴蝶弄不見了,她當然要哭了。」
軒轅澈這才知道,他的寶貝女兒是為了什麼事哭。
「我這不是想讓她自己玩嗎?」
「她才多大?」蘇慕雲苦笑的看了軒轅澈,「你讓她自己玩?你怎麼不叫她自己走呢?」
「是啊,王爺。」紅綃笑盈盈的上前拾了被阿若扔在地上的草蝴蝶,再次逗弄起阿若來,一邊回頭對軒轅澈道:「王爺你去弄些棕葉來讓我們小郡主做蝴蝶啊!」
軒轅澈看著噔鼻子上臉的紅綃,有心想訓斥幾句,可在看到阿若那重新咧開的粉嫩的小嘴時,到了嘴裡訓斥成了一聲無聲的嘆息。
好在這時,屋外響起小丫鬟的聲音。
軒轅澈便哼了哼,撣了撣身上那根本就看不到褶子的衣袍,與蘇慕雲說了幾句話,便走了出去。
他這邊一走,蘇慕雲便看了紅綃,輕聲道:「王爺給雙全派的什麼差事?神神密密的,連我這裡不說。」
紅綃將手裡的蝴蝶翻了個個,一邊逗弄著阿若,一邊對蘇慕雲道:「許是王爺又看上了什麼好東西,使了雙全去給小郡主弄來吧!」
蘇慕雲搖頭,「那也不會,我這邊也不讓說啊。」
「那還不是因為,被王妃知道了,王妃要吃醋唄!」
一心兩用的結果就是嘴快,嘴快的結果就是犯抽!
紅綃在驚覺到自己說錯話時,手裡的蝴蝶「啪」一聲,掉了下去。她漲紅了臉看了蘇慕雲,「王妃,奴婢不是那意思,奴婢是說……」
是說個半天,也不知道是說什麼!
蘇慕雲哼了哼,眼睛也不抬一下。
她吃醋?她不就是在上次軒轅澈替阿若尋了些番幫的東西來後,說道了幾句嗎?怎的就變成她吃阿若的醋了!這些小丫頭片子們,指不定背後怎麼編排她呢!
「那個……王妃啊!」紅綃姑娘是聰明的,知道怎樣轉移注意力。
「嗯!」
蘇慕雲淡淡的應了聲。
紅綃姑娘卻是不需要蘇慕雲如何好興致,只要肯開口搭話就成。
「王妃,王爺不是說要帶王妃南下嗎?這再不動身,怕是路上就不好走了!」紅綃一邊打量著蘇慕雲的神色,一邊斟酌著道:「奴婢想,或許王爺是讓雙全去探路的吧。」
「探路?」蘇慕雲抬頭看向紅綃,「她探什麼路?」
「這個奴婢也不知道了,奴婢也只是猜想的。」紅綃期期艾艾的道。
「那到也是,你只知道什麼酸啊,什麼醋的!」
得,一句話,又打回了原形。
紅綃姑娘乾脆便垂了頭不說話了。
卻是沒想到,她這一垂頭,便對上阿若一對寶石般璀璨的眸子,更想不到的是,阿若還咧開了嘴笑得兩眼彎彎。
「小郡主,你就是個小壞蛋!」
洪熙三十五年,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