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術皺眉,商玦更是瞬間收緊了落在她腰間的手,沉聲問,「如何?」
唐術轉身便從醫箱之中拿出銀針來,「怕是見了強光的緣故,姑娘眼上的毒沉了太久,散去不易,如今剛起成效,不得見強光,施針之後再稟與世子。」
微微一頓,「世子,將姑娘放下吧。」
商玦鬆手,將朝夕放在了榻上,甫一放定,唐術先拿出一粒丸藥給朝夕服下,而後便落了針,不知那藥丸為何,朝夕服下不多時便似睡去,唐術專心施針半個時辰,待取針之時已是滿頭大汗,一回身,商玦還站在他身後,看那姿勢,竟是半個時辰未動。
「如何?」
唐術站起身來,「暫且無事。」
商玦明顯的鬆了眉頭,唐術猶疑一瞬又道,「世子,朝夕姑娘眼上的毒有些不對勁。」
商玦挑眉,「怎地不對?」
唐術面色幾動,「小人早前尚不確定,直至今日才肯定,姑娘遭人下毒,這烏銀花的毒本該讓姑娘丟了性命,至少也該是全身癱瘓,可是……可是有人用外力將這毒聚在了姑娘眼上,這才使得姑娘眼瞎而別處無礙,因此,這毒也格外難除。」
商玦眸色微暗,揚眸撩了朝夕一眼。
「現下她的眼如何……」
唐術面生歉色,「去毒已有成效,可姑娘卻好似半點感覺也無,小人……」
知他要說請罪之話,商玦擺了擺手。
「與你無關,照你的法子來。」
唐術疑惑的抬頭,他是醫者,怎能說和他無關?
心底雖不解,可商玦的性子他明白,當即不多言一字的退了出去。
夜幕降臨之時朝夕才醒來。
眼上覆著絲帶和藥物,她口中亦有苦味,想是睡著之時被人餵了藥,痛感已消,身子已恢復了些許氣力,她撐身坐起,瞬間覺得榻前十多步外站著人。
今日種種,那一雙眸那一張臉都現在她眼前。
「今日……多謝世子。」
這語聲平靜至冷漠,好似他會護佑眾生,而她只是那眾生中的一個。
可也是這樣,朝夕對這話信了兩分。
然而他和她無親無故,他們之間哪有不求回報的護佑……
「朝夕窮途末路,並無餘力報答世子。」
「你姓鳳,總會有的。」
商玦語聲平靜,朝夕淺淺抿了唇。
他果然有所求,如此,甚好。
「姑娘,您覺得如何?」
子蕁小聲問著,朝夕平靜的搖了搖頭。
距離那次已有三日,三日之間她的眼睛始終漆黑一片。
「急不得,唐先生說姑娘的眼不可見強光,眼下外頭都是大雪,便是尋常人在外面站的久了眼睛也受不住,姑娘可得小心別讓眼上的帶子掉了!」
子蕁一邊說一邊將帶著藥香的絲帶為朝夕系了上,朝夕輕「嗯」一聲算作應答,子蕁還要交代什麼,帳外卻有人通稟,一人高聲道,「世子請朝夕姑娘移步中軍帳。」
朝夕眉頭微皺,子蕁忙去拿了斗篷來給她披上!
既然沒說只要她一人去,子蕁自然是陪著,她小心翼翼的扶著她的手出了帳。
前來傳話的再不是龍野,而是商玦身邊的親衛雲坼。
「朝夕姑娘,世子在中軍帳中等您。」
朝夕點點頭,子蕁扶著她走在最前,在營中主道慢行片刻便近了中軍帳,眼看著就要到了,那主道之上卻迎面走來一行人,走在最前的人腳步急亂而沉重,還故意的發出「啪嗒」「啪嗒」的大響,一聽便知此人心氣兒十分不順!
燕營素來治軍有度,是誰如此無禮?!
「喲!瞧瞧這是誰!」
「本公子差點忘記這營中還有位故人!」
戾氣沖天的話聒噪落地,對面一行人擋在了她們的路上,子蕁仿佛被來人所震懾,扶著她的手一緊,身子慌忙朝她身邊靠,朝夕泰然的眉一皺,趙康怎會被放出來?!
說話的正是趙康,見朝夕不語,趙康放肆的目光直戳戳的落在她身上,意味深長的笑聲響起,趙康鄙夷的道,「燕世子神仙一樣的人物,怎會要你這麼個下賤之物?」
說著冷笑一聲,「趙弋將你養了幾年,末了卻讓你落到了別的男人手中,也不知他後不後悔當初將你從蜀國淮陰侯那裡帶走,朝……你叫什麼來著?算了,平白污了本公子的耳,生的一張禍國之容,又有一手爬床的好功夫,難怪入了燕營還綾羅加身!」
朝夕墨發紅裳的站著,微微攥著袖口,任趙康污言穢語並不作聲!
倒是站在她身邊的雲坼上前一步,「姑娘,別讓世子等急了……」
聽到朝夕此行是要去見燕世子,趙康稍稍一默,哼笑一聲和朝夕擦肩而過,口中仍然罵罵咧咧道,「殘花敗柳還瞎了眼,真是難為了燕世子菩薩心腸,趁著燕世子還沒膩味好好用你伺候人的功夫叫人舒坦點,本公子樂的看趙弋那蠢貨被人帶綠帽!」
走了幾步又是一頓,趙康回過神來笑道,「眼看著大家很快就要見面,真是等不及看舊情人重逢的好戲,趙弋被你迷得神魂顛倒,不知道到時候會不會衝冠一怒?」
「說起來他也是個軟蛋!連自己的人都看不住……」
自說自話便能讓趙康生出無比的優越感,仿佛趙國王位已是他囊中之物,子蕁氣的渾身發抖,卻是身份低賤不敢多言,朝夕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繼續往前走,走出幾步趙康的語聲才消弭,朝夕不動聲色的鬆了袖口,不多時,中軍大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