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韌聞言狠掃薛崇一眼,主位之上商玦淡淡頷首。
商玦不飲酒,這是薛崇早知道的,他飲完了杯中酒液,將酒盅一放,這才沉穩的問,「既然世子應下了,不知薛某何時能帶大公子歸趙?時近新年……」
「你們今夜便可離開。」
「嗯?今夜便可離開?」
薛崇顯然意外至極,眼下城池還未交割妥當,他怎麼都沒想到商玦能如此快的放人,就不怕他們反悔?
商玦似看出他所想,「我信趙王誠意,還望趙王莫要叫我失望。」
薛崇淺吸口氣,「怎會!世子爽快,趙人亦非言而無信之輩!既然如此……」
「今夜怕是走不成!」
薛崇本想說既然如此他們今夜便走,卻不想被久而未言的劉韌打斷了話,劉韌繼續道,「外頭的風聲有些駭人,今夜怕是有暴風雪,咱們人少,這路上難免會出岔子,還望世子收留我們一夜,等明日一早再離開燕營。」
劉韌說著,帳外狂風呼嘯聲擋不住的傳進來。
他說的不錯,這樣的風勢今夜很可能會有一場暴風雪,一時間薛崇和趙康都未反對。
商玦直接吩咐,「郁跖,你去安排!」
帳中一人應了一聲,這事便算定下,薛崇又舉了杯盞,仿佛還有應酬之語,然而商玦卻沒了好興致,他掃了身邊身子發僵的朝夕一眼,忽然將她腰身一摟站起了身,「郁跖,你們陪陪幾位客人,她身子不好不能久坐,諸位自便。」
薛崇和趙康、劉韌三人齊齊愣住,郁跖等人也稍有一愣,隨即趕忙應下!
商玦再不看旁人,摟著朝夕朝帳門而去,朝夕步伐有些僵硬,幾乎被他帶著走出了帳門,帳外夜風凜冽,甫一出帳她便是瑟瑟一抖,商玦毫不避諱的將她往自己懷中一帶,直接擁著她朝寢帳而去,朝夕深深抿著唇,一路上二人皆一言未發!
半柱香之後到了寢帳門口,商玦將朝夕一松,抬手將她頰側被吹亂的墨發拂了拂。
朝夕憋了一晚上的話正要傾巢而出,商玦卻道,「先去歇著,我還有事。」
話畢,竟再不多一言便轉身離開!
朝夕粉拳緊握,幾乎就想追上去問個明白,可末了到底忍住!
他必定知道她滿腹狐疑,可還是選擇離開,說明他現在不打算為她解惑!
朝夕深吸口氣,轉身入帳,子蕁跟上來,想來是聽到了適才帳內之言,興奮不已,「姑娘姑娘!奴婢早就覺得世子爺對姑娘好的沒邊兒!這下是奴婢猜對了吧!世子爺不近女色,什麼時候提過納妃的事啊,可為了姑娘今次卻是讓所有人都驚了一把!姑娘,您的運道來了!世子爺這樣的男子也只有姑娘這樣的身份地位容貌才配得上啊……」
子蕁像一隻歡快的小麻雀在她身邊跑來跑去,朝夕心中卻是一片臘九寒天的冰凌!
她的身份從沒有人承認!
她的地位更是不值一提!
她的容貌……呵,他碰都未曾碰她一下!
今夜的商玦太反常!
誰能想到他會納她為妃?!
朝夕抬手,摸了摸胸前掛著的玉墜,那是一塊半月形的玉墜,觸手生溫,上面還有十分細膩的紋路,不用看朝夕也知道上面雕刻著白鹿的紋樣,幽鹿玦!從忘憂谷主那裡得來的幽鹿玦!這樣貴重的東西送給她?!
他說她回了蜀國之後還要交換冊文昭告天下!
他會送她回蜀國?!
這想法在今夜之前朝夕想起來只覺可笑,可這是商玦一字一句親口所言,且還當著趙人的面,他久居上位,絕不輕易兒戲,亦非隨便許諾之人,朝夕幾乎就信了他這話,可是為了什麼呢?朝夕找不出理由,心中的疑竇好似瘋長的蔓草一般讓她焦躁難安!
朝夕在等商玦的解釋,可等了半夜商玦也未歸!
子蕁打起了盹兒,朝夕也靠在榻上和衣而睡,外頭的風聲呼嘯嚇人,不知道睡了多久,朝夕和子蕁同時被外頭的廝殺聲吵醒,二人一定神,發現那聲響並非幻覺!
「走水了!快救火!」
「有刺客,快保護世子……」
帳外的士兵腳步聲凌亂又極快,更遠處還有金戈相擊的喊殺聲!
朝夕立刻站起身來,子蕁也被嚇了一跳,「姑娘,走水了……世子未歸,咱們……」
朝夕眉頭緊皺,驀地想到了還留在營中的劉韌、薛崇一行。
薛崇本是要今夜就走的,可劉韌卻偏要留一夜,難道他們有什麼圖謀?!
劉韌是趙弋一方,他極有可能打的是趙康的注意,趙康若死在燕營便和趙弋無關!
除了趙康,他或許還要順帶對商玦出手……
粉拳一攥,朝夕語聲沉冽,「你去看看哪裡起了火!再看看世子在何處!」
似乎覺得這話意思曖昧,她又道,「這樣大的風不是鬧著玩的!別燒到咱們這裡來!」
子蕁「嗯」一聲轉身就跑,帳內頓時只剩下朝夕一人!
本以為子蕁必定速去速回,可沒想到這一等便是一炷香,子蕁未歸,商玦也未見人影,朝夕心中正不安,忽然覺得這帳外太過安靜,她牙關一咬,當機立斷的朝帳門口而去,可到底是遲了,她幾乎剛一跨出帳門便被一隻鐵掌攥住了手腕!
「姑娘,劉某奉二公子之命救您回趙!」
外頭不知何時起落了大雪,寒風更似刀子一般的刮在朝夕面頰之上!
這熟悉的語聲帶著一股子血腥氣,正是劉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