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你的眼睛到底是怎麼回事?」
「商玦要納你為妃又是怎麼回事?」
「我知道你一直在涼山,本想著等我得了機會便去接你,卻不想……商玦到底是好意還是歹意?當初趙弋帶走你言明必定會讓你榮華富貴無憂一生,可到頭來卻……朝夕,你若是不願意,三哥可以幫你,商玦在燕國為大,在蜀國卻……」
洛澄心說的很急,語聲發顫,朝夕聽了半晌不由一嘆,「三哥——」
洛澄心猛地停下,朝夕揚了揚下頜,「這馬車之外皆是燕國最厲害的侍衛,耳力過人,你適才所言怕是都入了別個的耳,你這性子真真是未變。」
朝夕語帶嘆息,洛澄心面生愧疚來,「朝夕,三哥是見了你一時著急才……」
朝夕眼上覆著絲帶,面容和四年前已有不同,洛澄心目光痴痴的落在她面上,仿佛又千言萬語想說,朝夕牽了牽唇,「這個我明白,我的眼睛三哥不必管,至於納妃一事……」
朝夕抬手從頸子裡掏出幽鹿玦,「你看,這是他給我的信物,我既然接了,意思便明了,世子待我甚好,因此三哥不必擔心,世子找了最好的大夫我為診治眼疾,或許不久就會痊癒,我如今身份特殊,那些舊事,三哥往後不必在我面前提起。」
洛澄心目光複雜,半晌才艱難的道,「可是你和他相識不過一月,他的手段我在蜀國也知曉兩分,他那樣的人物怎會短短時間裡無端待你好,我只怕他看中的是你的容顏,如此怎能長久?太突然了,我在淮陰得到消息的時候只以為是謠傳……」
洛澄心語聲艱澀又滿含著擔憂,朝夕聽的笑起來,「三哥,事情發展的確有些快,可卻不是你想的那樣,他的身份你是知道的,燕國都為他所掌,他又怎會為了我的相貌而納妃?我和他的事情想必已經傳開了,事已至此我的身份不容更改,你也不必擔心,我自有分寸。」
或許是為了打消洛澄心的憂慮,朝夕的語聲帶著一股子從內到外的沉定,墨發紅裳的坐著,通身卻有股子懾人的氣勢,洛澄心呆了一呆,怔怔道,「朝夕,你喜歡上他了?」
他語聲低幽,朝夕一愣,下意識問,「什麼?」
洛澄心拳頭一攥,「你若是不喜歡他,為何要嫁他,你可知女子的終身大事何等重要?」
朝夕忍住想扶額的衝動,轉而道,「三哥,我們四年未見,這四年你過的好嗎?」
洛澄心聞言聲音一軟,「我當然好。」微微一頓洛澄心仍然不放棄的道,「朝夕,你是蜀國的公主,你的婚事當有蜀國王室做主,你……」
朝夕苦笑,「三哥,我哪裡像蜀國公主了?」
洛澄心語聲一滯,「就算……就算王室不管,還有我爹,還有淮陰侯府!」
朝夕攏在袖中的拳頭收緊,唇角的薄笑瞬時僵硬兩分,定了定神,她語聲素重了些,「三哥,如天下所知的那樣,燕世子欲聘我為妃,而我也願嫁他,此事已成定局,任何人都不能更改,你我多年未見,不必為此事爭執,你說的,我都知曉。」
洛澄心面上閃過深重疑竇,想來想去還是道,「可是你們才相識不過……」
「相識不過一月又如何?人心難測,許多人日夜相對數十年也無法認清彼此,三哥非要問個所以然來,不錯,我已鍾情世子,決心嫁他,無怨無悔,三哥可放心了?」
她話意分明,整個人如同一把肅殺的寶劍,鋒芒畢露!
為她所言之語,更為她不同尋常的勢氣,半晌之後洛澄心才回了神,「朝夕,你……」
眼前人容色絕代,雖然眼盲,氣勢卻早已和四年前天壤之別,洛澄覺得陌生,又覺得心疼,喉頭微梗,一時不知說什麼,朝夕也覺出不妥,又緩了語氣道,「三哥已知我心意,往後便不必為我擔心了,今次回蜀國,只為洛家的試劍大會,眼下正是侯府忙亂的時候,三哥出來接我,也不知會不會耽誤了功夫,若是……」
洛澄心忙回神道,「不會不會,諸事都安排妥當,何況你不是外人,哪有什麼耽誤之說!」
頓了頓,洛澄心沉鬱的聲音忽然激昂了兩分,「朝夕,這一次的劍是父親的嘔心瀝血之作,一定會讓洛家揚眉吐氣的,到時候,我一定會幫你向蜀王進言!」唇角一抿,洛澄心又道,「朝夕,這幾年我一直沒放棄找朝暮,可是一直沒有消息,你放心,我會繼續的!」
不提此話還好,提起「朝暮」二字朝夕的面色瞬時一白!
洛澄心瞧著只覺心疼,不由傾身去拉她的手,「朝夕,你的苦我知道,哪怕尋不回朝暮也還有三哥在呢……」
「都聊了什麼?」
車簾一掀,商玦端著一碗湯藥站在車前!
洛澄心剛落在朝夕袖口的手一頓,轉頭看去,正對上商玦深不可測的眸,他心頭一跳,連忙坐直身子將手收了回去,扯了扯唇角,「世子——」
商玦點頭,掃了朝夕一眼,又去看天色,溫言道,「知你們還有許多話要說,不過眼瞧著雪勢漸大,咱們還是早日入關的好。」
眼下尚在關外,自然不是長久之計,商玦站在車前不上馬車,顯然是等著他下車啟程,洛澄心抿著唇看了朝夕一眼,撫了撫袍擺利落起身,「世子所言極是,關內已經製備妥當,咱們這就啟程,我們兄妹二人久別,今日有些失禮了,世子莫怪。」
洛澄心說著話跳下馬車來,商玦對他點點頭寬容揚唇,一轉身,他利落的上了馬車,車簾落下,便將車中一切都擋了住,雲柘閃身而出,對著呆看著車簾的洛澄心抬手一請,「三少爺,咱們走吧,世子妃喝藥的時間也到了,別的話等安置下來再說無妨。」
洛澄心連忙回神,十分有禮的點點頭,轉身去尋自己的馬。
馬車之中,商玦將藥碗放在案几上,從朝夕的袖子裡掏出了她緊攥的粉拳,將她泛白的指節一根根掰開,商玦淡聲道,「聽底下人稟報說洛澄心不願你與我成婚?」
商玦一點都不掩飾自己在車外留了耳目。
朝夕白著臉將手掙出,冷聲道,「他並無惡意。」
商玦挑了挑眉,顯然不贊同她的話,不過瞧她面色不善他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多做計較,低笑一聲,他將那碗湯藥端了起來,「看在你表態那般堅決的份上我不會和他計較,不過有一點看法我們應該保持一致——任何影響我們大局之人都是我們的敵人!」
商玦又握住她的手,語聲深幽,「你覺得呢,夕夕?」
朝夕身子一僵,冷漠的面孔豁然轉向他,怒道,「誰准你這樣喊我?!」
商玦將藥碗放在她掌心,語聲帶笑道,「你既然鍾情與我,願意嫁我,且還斬釘截鐵無怨無悔,難道,我不該這樣稱呼你以顯示你我的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