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撩黑,洛家別院的正廳里一派燈火通明。
因商玦位份高,宴上由他居了主位,朝夕是他的世子妃,自然也同他一道居了主位,二人同坐一席,底下則是扶瀾和洛澄心相對而坐,洛澄心不知扶瀾身份,可見他和商玦關係頗近也不敢怠慢,自然只能好生招待!
下意識將目光落在主位,只見商玦又在為朝夕剔白魚里的小刺,商玦在宴上並不多話,神態雖然溫潤,周身卻有一股子貴胄尊傲並不容人親近,他所有的溫柔,都給了朝夕!
反觀之,朝夕的反應則要冷淡許多。
洛澄心將目光移開,眉頭不由得皺緊……
「你就是這樣做戲的?」
商玦將魚肉放在朝夕碗中,傾身說話時的熱息搔刮過她的耳蝸。
朝夕知道他在說什麼,聞言卻是連眉頭都未動一下,只摸索著將那魚肉咽了下去,商玦的目光在她面上一閃而過,似乎有些無奈的低嘆了一聲,朝夕不為所動,卻聽底下洛澄心道,「這是蜀國的醉花陰,溫好了的,三位嘗嘗看……」
醉花陰乃是花果所釀,味道甘甜,適合女子,他之所以在這樣的宴上準備這種酒,自然是為了朝夕,果然,話音一落朝夕便挑了眉,「醉花陰?難為三哥還記得……」
洛澄心一笑,正待說話對面卻有人極大聲的咂了砸嘴!
「嘖嘖嘖,這醉花陰名不虛傳!洛三少爺費心了!」
扶瀾那表情動作委實有些誇張,洛澄心看了看主位的八風不動的商玦,不明白他那樣的人怎會有這樣跳脫的朋友,唇角一搐,還是笑道,「公子喜歡就好。」
扶瀾又咂了砸嘴,「喜歡!怎麼不喜歡!這酒喝起來溫和,後勁也足,這冬日裡暖身倒是極好,聽世子妃的話,怎麼三少爺和世子妃以前也常喝此酒?」
洛澄心不知想到什麼面露一絲笑意,看了看朝夕道,「朝夕幼時體寒,將養的藥方裡頭有酒做引,偏偏她受不得重酒味,別的酒太沖,只有此酒溫和清冽些,我便為她尋了此酒,幾乎有一年的時間她每日都要和這味道作伴,這酒後勁兒足,她酒力很差,一喝就要嗜睡!」
扶瀾長長的「奧」了一聲,「原來如此,三少爺待世子妃真好啊!」
「往常酒力極差,眼下卻能飲了,我敬三哥一杯。」
朝夕忽然接口,抬手便去摸桌案上的酒盞,酒壺就放在桌角,酒盞卻早就被商玦收起,聽著朝夕的話他可沒有順從的意思,朝夕摸了摸未曾摸著,抓著他衣袖輕輕搖了搖。
那一搖很有些請求的撒嬌意味,洛澄心眸色一暗,商玦卻被她這小動作震了一震,愣了一瞬,他拿過酒盞為她滿了一杯遞過去!
朝夕接過酒盞便將他衣袖放了開,對著洛澄心的方向舉了舉杯子,「三哥,我敬你。」
說著仰頭一飲而盡,看的商玦眸色瞬時而沉!
朝夕將酒盞放案上一放,「三哥莫擔心,第一杯謝三哥往日護我,第二杯,謝三哥接我!」
說著話,又搖了搖商玦衣袖!
商玦唇角微抿,動作遲疑,朝夕身子一側,兩隻手都攥住了他衣袖,無聲的撒嬌討好!
商玦心底一萬個不願意,卻又禁不住她放低姿態,只得再滿一杯!
朝夕得了酒,唇角一揚,「敬三哥!」
她又是一飲而盡,洛澄心看的無奈,只得也飲盡,商玦拍了拍她背脊,語聲有些緊繃,「時辰已晚,你也該喝藥了,這酒你不能多喝,咱們回去得讓唐術給你瞧瞧。」
朝夕面色仍然沉靜,搖頭道,「你先回去,我和三哥還有話說。」
這話正中洛澄心之意,商玦卻皺了眉,不過一瞬,他又恢復了平靜神色,點了點頭站起身來,「也好,待會子我來接你。」
扶瀾隨即起身,「兄妹敘舊,我也不打擾了!」
商玦對洛澄心一點頭抬步而走,扶瀾撩了撩袍子也大大咧咧走開。
洛澄心見狀趕忙起身,「我送你們出去……」
洛澄心十分守禮,一路將二人送出了正廳的院子才返回,剛走出一步他腳下一頓,又思索起下午剛見面時同朝夕說過的話,想起適才點滴,他越發有些拿不準,心理分明做著別的判斷,可眼前看見的卻又如此不同,朝夕還在正廳等她,他能不能說服她呢?
思忖了小半刻,洛澄心還是朝正廳而去,剛走到門口便瞧見朝夕竟然趴在了桌案之上,下人們都侯在外頭,裡頭只她一人,深思一轉洛澄心便知道朝夕這是怎麼了!
「還說自己酒力變好了,簡直和當年一模一樣……」
洛澄心無奈的笑著,表情因為她睡著而變得格外溫柔,他上前幾步,站在案前細細打量了她一瞬才走至一邊扯過她的斗篷想為她搭上,展開斗篷,傾身,洛澄心手剛挨到朝夕的肩朝夕身子便是一顫,洛澄心本以為是他驚醒了朝夕,可朝夕卻又未睜眸!
朝夕只是換了個趴著的姿勢,呢喃,「好冷啊……」
聽她語聲含糊的抱怨,洛澄心頓時有些緊張的將斗篷都蓋在她身上!
正廳中生有火爐,可門卻是半掩著的,且她喝醉了,自然禁不住一點寒意,洛澄心不想這麼早送她回去,正打算去將正門關個嚴實,忽然又聽到朝夕迷迷糊糊的開了口。
「商玦,抱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