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曾想過坐這勞什子位置?林妹妹是最知我志向的。閱讀М想當初,也不過想考個舉人功名以自保,再開個書坊……」
「你可快快住口罷!」
不等賈薔對月風騷完,黛玉就嗤笑打斷道:「原我還信來著,可你瞧瞧你掌權後乾的那些事,哪一樣不是深思多年才能有的?果真倉促間就能想一出是一出,豈不成了神仙?所以,再莫說那些話了。你早就居心叵測!」
看著黛玉嬌俏的容貌,去了皇后包袱後的清靈,賈薔自然不怒反喜,哈哈笑道:「妹妹這就不通了,我這叫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便是處江湖之遠時,亦憂國憂民。」
「呸!」
黛玉輕啐一口,轉開目光,不想正好落在寶釵圓滾滾的肚皮上,撇撇嘴又轉向一旁,卻見平兒、可卿兩個也都撐著在那低聲笑語。
黛玉不由一時頭大,看向賈薔道:「雖然家裡添丁進口是大喜事,可你這添的也忒多了罷?一茬兒剛收完,第二茬兒又開始了。我不是說孩子多不好,可這樣多,你認得過來麼?就緊著姑娘疼?」
寶釵、平兒等都紅了臉,賈薔一張臉也難得的熱了下,不過隨即風輕雲淡,道:「認得是肯定能認得過來,至於疼愛……你們也都是見過世面的,世上苦難人九成九,絕大多數人從懂事到死,都在為生計發愁。而他們,一個比一個會投胎,已經超越世上絕大多數人。再加上……
朕從未要求他們一個個都成為人中龍鳳。只要都能有一份喜歡的事業做,不拘是文人,是將士,是郎中,是商人,哪怕是農夫,都可以,只要他們喜歡!
若這都不是疼愛,甚麼才是呢?」
一片震驚中,寶釵都忍不住開口道:「堂堂皇子,去當商人、農夫……」
鳳姐兒也不安道:「不是說將來都會封國麼……皇上,你可別忒慣著諸皇子了,便是尋常高門,也沒這等事……」
賈薔笑著安撫道:「當然都會封國,但封國了,也可以交給臣子去打理。你們要明白,他們本身未必都是治國之才,有他們喜歡做的事……」
聽聞此言,哪怕將賈薔奉為神明的香菱、平兒、晴雯等,都暗自搖頭。
扯臊!
放著好好的一國之君不做,去當農夫、商人?
哪怕再寵溺孩子,她們也要打折狗腿!
賈薔見諸後宮的神情,自然明了,換個角度笑道:「朕都能容你們做各自喜歡做的事,你們容不得他們?小婧、三娘子甚至是皇后、皇貴妃,各自做著自己的事,怎麼到了皇子們,你們反倒覺得掉身份了?」
晴雯小聲道:「爺讓我們忙起來,不是為了不讓我們自己亂鬧亂鬥?」
「放肆!」
不等賈薔拾掇,黛玉籠煙眉已然蹙起,呵斥了句。
揣摩聖意無論臣子還是宮妃都會去做,但當面說出來,那就是罪過了,還是大罪。
晴雯臉色一滯,卻是規矩上前見禮請罪。
黛玉也是刀子嘴豆腐心,伸手在她眉心處點了點,啐道:「顏色越發的好了,心眼卻不長半點。這等話,但凡有點城府的人都說不出口。罰你一個月的俸祿,好好長長記性!」
晴雯也是知道好歹的,嘟著嘴謝了恩,被香菱拉扯起來埋怨道:「孩子跟前娘娘給你留臉面呢,往日裡我都白教你了。」
「……」
晴雯差點吐血,看著眉飛色舞的香菱,秀氣的手攥起就想一拳懟臉上去。
偏黛玉才拾掇完,眼下不敢造次。
只打定主意,回去直接打死!
姊妹們見之都笑了起來,黛玉也笑啐香菱道:「小蹄子愈發促狹了!」
賈薔笑罷,同晴雯道:「你如今手下掌著幾百號人,都是天下第一等的女紅巧手。繡出的那些絲綢,賣的比黃金還貴,就這樣,都供不應求。那些人又各自帶了不少學徒,加起來大幾千人,過個幾年,怕是能有上萬人。這上萬人背後,有上萬個家口受益富裕。你能做這麼大,不只因為你是皇妃,織造出的東西是內造,是因為你真的喜歡手藝活,又有天賦,再用心,自然就做的好。
你能如此成就一番事業,孩子們將來也該如此,尋到他們天賦所在,興趣所在,讓他們各自去成就一番事業。
強行讓他們治國,難免出現昏君。
嘖,宋徽宗若能有朕這樣的老子,一定能名垂青史。」
這番話,晴雯聽不大懂,可黛玉等人卻聽明白了。
只是一時仍難以接受,道:「孩子們還小,說這些還早,且看他們自己的造化罷。」
黛玉等都是熟讀青史的,當年也憤懣天子為何不肯垂拱治天下,將朝政都交給賢臣去處置。只是一朝化家為天下,想法自然變了,連她們都無法完全信任臣子們……
兒孫們當個傀儡君王,怎麼可能?
再者,即便有她們在,這一代皇子們能相互扶持,可到了下一代,親人就成了親戚。
再過上幾代,那也就是個名分了,還指望他們相互扶持?
說不定巴不得對方出點岔子,好借著名分去接手江山呢……
只是這等事,她們也操心不過來,終究由賈薔做主。
她們能想到的,賈薔自然不會想不到,呵呵笑道:「又不是去養紈絝嬌慣他們。不管做甚麼事,想做到拔尖兒,付出的心血都不會少。沒有堅韌不拔的心性,到頭來只是廢物。我今年才二十出頭,就算只能活到六十歲,也還有近四十年的光景,足夠看顧到第三代了,不妨事的。」
「呸!大過節的,說的甚麼話?」
黛玉眼見就要翻臉了,還是子瑜握了握她的手,安撫下來。
因為尹子瑜手抄紙上書寫道:以皇上的體格,大概能活到二百歲。
黛玉見之,登時轉陰為晴,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二百歲,豈不成了老妖精?
不過即便只活到一百歲,倒也真能庇護兒孫們一生富貴無憂。
「今兒是中秋佳節,且不說這些了。咱們姊妹打小一併長大,在國公府的日子裡,最是無憂無慮。只是如今都大了,也都擔負了那麼多的差事,難得清閒時候。不過今兒是中秋上節,合該輕省輕省。多長時間沒動筆墨了,難得好月色,咱們也耍子一耍?」
黛玉的提議,讓姊妹們紛紛明亮的眼眸。
詩詞?
自打跟了某人,被他日夜灌了不知多少迷魂湯後,諸姊妹們一個個都忙於救世濟民的偉業中,哪裡還有功夫研磨詩詞?
湘雲極是熱衷,抓耳撓腮道:「這麼久沒寫,怕是都忘了怎麼寫了!」
探春揭破她的虛偽:「也不知昨晚上誰夢話里都是吟詩!」
寶釵忍不住笑道:「這話我信,雲丫頭那張嘴整日裡嘰嘰呱呱的,就沒個消停時候。」
湘雲和兩人鬧了會兒,惹得小皇子們一個個興奮的跟蚱蜢似的蹦躂起來,一片歡笑。
獨李錚雲淡風輕,小小年紀性子穩的不像話。
要不是對過幾回暗號都沒對上,暗中觀察良久李錚大多時候仍是小孩心性,賈薔都要懷疑是老鄉了……
由此也可見,這小子的天資優秀到了何等地步……
莫說他,便是林如海幾次凝望李錚時,都隱隱出神……
許是察覺到父皇的目光,李錚轉臉看來,純真的目光里,帶著濡慕和敬畏。
賈薔揚起嘴角,與他招了招手,此刻小晴嵐已經去和湘雲瘋鬧,李錚邁著小步伐近前,待被賈薔抄起抱在膝上,終忍不住咧嘴笑了起來。
便是再老成,他也是個不到四歲的孩子,仍嚮往父親的疼愛。
平日裡弟弟們一擁而上抱腿抱胳膊抱脖子時,他都不好意思去爭搶……
賈薔見他如此高興,心下也痛快,看著這個長子,問道:「錚兒,可否想過,長大後要做甚麼?」
李錚眼中滿是圈圈,仰頭看著賈薔,道:「父皇,長大了,就是變成大人麼?」
賈薔點頭笑了笑,李錚抿了抿小嘴,看著賈薔道:「父皇,兒臣長大後,願效仿父皇,開海拓疆!」
賈薔哈哈笑道:「好!有志氣!」頓了頓,又問道:「還有呢?」
李錚聞言,眨了眨眼,回頭看了眼不知何時已經紛紛凝望過來的諸后妃中,處在邊緣位置的李婧,母子二人對視稍許後,李錚回過頭來,同賈薔大聲道:「父皇,兒臣長大後,還要照顧弟弟們。要和弟弟們,一起保護小十六!」
被點名到的小十六正坐在織金地毯上,和小五、小六、小十三等小不點兒,摸頭摸耳朵笑的正流口水,聽到李錚叫他名字後,抬眼看了過來,咧嘴咯咯直樂。
終究還是太小了,不懂在說甚麼……
但小孩子們不懂,大人們卻明白。
一雙雙眼睛看向了李婧,倒讓李婧羞赧起來,同笑吟吟看著她的黛玉道:「就教過一二回,沒想到他還記住了。」
黛玉笑道:「倒不必單拎小十六出來,他們兄弟們兄友弟恭便是極好的。」
賈薔看著被兄弟們圍在中間的小十六,輕聲笑道:「是要保護好他,別的皇子都可隨心所欲做他們喜歡做的事,獨小十六將來,要背負起萬里江山之重。他無恙,大燕無恙,則其餘手足即便個個吃喝頑樂,也有中央皇朝震懾屑小,不至於出現大的亂事。中央皇朝若出現動盪,余者皆難置身事外。至少兩百年內,都是如此情形。所以將來小十六這一支,是要背著整個天家骨肉的安危,負重前行。其他兄弟們多關愛一些,也是應該的。
不過有朕在,他總能輕省的多。今日佳節,且不說這些了,取樂為先!將來的事,將來再說!」
黛玉心中大憐愛子,只是也知道,這是他生來就要背負的使命,按下且不提,她看向賈薔笑道:「既然取中秋詩詞,皇上當先取一闕,好為今日詩會暖場!不許推卻!」
賈薔哈哈大笑道:「豈敢不遵娘娘懿旨?取筆墨來!」
探春三兩步上前,備好紙墨筆硯。
賈薔於詩詞之道的才華,她深愛之!
其餘姊妹們也紛紛上前,圍觀賈薔賦詩。
賈薔提筆蘸墨後,與黛玉、子瑜等笑道:「中秋詩詞,已被唐宋古人寫盡,且多流於悲情傷懷。朕今日賣弄一番,寫一闕不那麼悲情傷懷的,立意不高,權當拋磚引玉,討個彩頭罷。」
「你且作來,待我們瞧過了再說好壞!」
黛玉不落他的坑,笑著道。
賈薔「嘿」了聲,俯身落筆書曰:
中秋月!
中秋月。月到中秋偏皎潔。偏皎潔,知他多少,陰晴圓缺。
陰晴圓缺都休說,且喜人間好時節。好時節,願得年年,常見中秋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