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又被稱為時光。
在河裡流動的光就是時光，這裡正是巫師文明所在宇宙的時間長河。
通常而言，非聖者位格，抵達不了這裡。
虛靖天師自然不是通常之人。
算得上特殊的，也就是他一個來自仙神文明的人，能夠進入巫師文明所在宇宙的時間長河這一點。
這說明巫師文明至高議會的五位聖者不反對虛靖天師的這個舉動。
如此，虛靖天師才能這麼輕易地從巫師世界本土一步而入這條時間長河。
林克身上浮現的淡淡微光，正是虛靖天師口中的「性命之光」。
凡走過，必留痕。
兩束光從別的宇宙時間長河源頭穿梭而來，在仙神文明所在宇宙時間長河也好，在巫師文明時間長河也罷，肯定會留下一定的痕跡。
仙神文明的天庭與巫師文明的至高議會，正是通過那些痕跡，方才共同找到定住米歇爾天尊命運的那束光。
現在的問題是，從各方面來看，那束定住米歇爾天尊命運的光，極有可能並不是兩束光中不知所終的那一束。
即便就是那一束，光里的內容物也已經不見了。
天庭與至高議會都想儘快確定是與不是，或者儘快找光里的內容物。
這對於仙神文明應對末法危機，對於巫師文明更進一步積蓄力量、徹底擊垮諸神文明，皆有幫助。
至高議會的做法，還是秉持著交易的原則。
從林克身上取走一點性命之光，再補償一個火元素精靈阿爾芙洛忒娜。
天庭的做法，顯得相對溫和一些。
同樣也是交易，卻無創，並不會讓林克產生實質性的損失，只是耗費一些時間陪同。
就像虛靖天師耗費一些時間，陪同林克去這去那，做個背書，讓林克能在一定程度上虛張聲勢。
林克先前的一些行為，屬於是巫師版的狐假虎威了。
時間長河裡。
虛靖天師看著林克身上的淡淡微光與河裡流淌的時光同頻，側耳聆聽淡淡微光的疑似低語。
然而，虛靖天師並沒能聽清楚淡淡微光到底在低語什麼。
從林克的表情看，林克似乎也沒有聽清楚。
可是事實真的是虛靖天師看到的這樣嗎？
虛靖天師不能確定。
一個五級賢者級別的巫師，想要控制自己的臉部表情和淺顯情緒，可太簡單了。
以虛靖天師的位格，想要洞悉林克的所思所想，其實也不難。
但這麼做的話，太不尊重人了。
因此，虛靖天師直接問道：「你聽清楚了嗎？」
林克回過神，點頭應道：「聽清楚了。」
這個回答稍稍有些出乎虛靖天師的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
既然要還人情，那就徹底還清。
不虧不欠。
「我方便問一問你聽到什麼了嗎？」
詢問的時候，虛靖天師態度更為柔和了一些。
「當然。」
林克繼續點頭，然後說道，「我只聽到了一個音節，不清楚那是什麼語言，但是能自然明白它的意思，廢墟。」
「廢墟？」
虛靖天師先自語重複一聲，隨即問道，「你能複述那個音節嗎？」
「我試試。」
說著，林克嘗試回憶起在淡淡微光的低語中聽到的音節，也嘗試照葫蘆畫瓢，複述那個音節。
不過兩個嘗試都以失敗告終。
哪怕淡淡微光一直在林克耳邊低語著那個音節，林克也無法回憶起來，也無法複述出來。
微微皺著眉頭，林克將自己的體驗如實告訴了虛靖天師。
這麼坦誠，也是想從虛靖天師這裡了解眼下是個什麼情況。
「大音希聲。」
虛靖天師聽完，用了一個仙神文明的詞彙，描述林克的體驗。
聞言，林克若有所悟。
但是悟了些什麼，林克自己也說不上來。
且不去管它。
四下環顧一眼時間長河，林克問道：「虛靖天師，廢墟有什麼特指嗎？」
「暫時還沒頭緒。」
虛靖天師一邊說著，一邊又伸出右手。
這一次，不需要強調，林克主動握緊了虛靖天師的右手。
又是一步跨出。
再次經歷了一遍先前的奇妙體驗，兩人從時間長河回到風暴海中的島嶼。
鬆開手，虛靖天師放出座駕星空飛舟，出聲詢問：「我來這邊的事情已經辦完了，要馬上回去。你是跟我一起，還是自己另找時間？」
「另找時間吧，我還有一些事情沒有收尾。」
林克想了想，給出答覆。
「唔……」
虛靖天師沉吟了一下，說道，「這樣的話，我替你給至高議會那邊打個招呼，給你預留一個隨時可以過去的名額？到時可以走天師府的通道。」
「謝謝好意，但是不用了，我自己會解決的。」
林克婉拒。
虛靖天師也不勉強，得了答覆，當即上了星空飛舟，返程回仙神文明。
目送星空飛舟經由至高議會允許，直接從巫師世界本土進入太空，林克收回視線，低頭看向腳底下的島礁。
去了一趟時間長河回來，林克覺得自己與腳下的島礁聯繫得愈發緊密，與巫師世界聯繫得愈發緊密，與巫師世界意志的共鳴也愈發緊密。
若要具體形容，就好像前世原本一直隔著鋼化膜操控手機，突然有一天撕掉了鋼化膜，手勢操控體驗一下子變得更加順暢。
「所以……」
林克無聲喃喃自語，「你們也在推著我主動去直面『既定的命運』，對嗎？」
由不得林克不這麼懷疑。
就算確有必要進行交易，但是元素聖者與虛靖天師給到林克的回饋，對於林克的提升，幫助實在太大，太及時了。
如水一樣，接踵而至。
給林克一種，既然你想往前走，大家就推著你往前走，讓你走得更快更遠的感覺。
自語結束，林克深吸一口氣，調整好狀態，屏蔽掉無用的情緒。
然後抬手間召出從洛特斯諾那裡昧下來的仙神文明外貿版最高檔次星空飛舟。
林克對虛靖天師說，他還有一些事情沒有收尾，那就真的還有一些事情沒有收尾。
現在，林克就要去將那些事情收尾，徹底輕裝上陣。
三日之後。
進行了偽裝的星空飛舟抵達暗影城一位六級賢者開創家族的大本營。
嚴格意義上講，林克與克里斯蒂娜之間沒有多少情誼。
克里斯蒂娜的死，在她撇下女兒迦羅娜，撇下一切，矢志復仇的那一天，林克就已經預見了。
林克還曾暗示過這一點。
良言難勸該死的鬼。
既然克里斯蒂娜不聽，林克也就無所謂了。
是死，是活，都是克里斯蒂娜自己的事，從那時起就與林克無關。
今天走這麼一遭，也不是為了給克里斯蒂娜復仇，而是解開迦羅娜的心結。
迦羅娜從沒有提過她對克里斯蒂娜之死的感想，但是林克知道，迦羅娜肯定是傷心的。
遺傳這種東西，又很頑固。
克里斯蒂娜的偏執，讓迦羅娜完美繼承了。
林克這一次離開，就像迦羅娜說的那樣，會走很久。
瑞沃大賢者與索思大賢者雖然鄭重承諾，瑞沃索思學院與迪奧曼德家族一定會照看好迦羅娜，可林克還是不放心。
倒不是擔心學院與迪奧曼德家族會出差錯，而是擔心迦羅娜衝動之下，走上給克里斯蒂娜復仇之路。
想要不帶著這個擔心離開也很簡單，讓迦羅娜無仇可復就是了。
於是林克來到了這裡。
一人一舟，獨自面對一個六級賢者開創的家族。
戰鬥毫無預兆地打響。
而且從一開始就進入最高的烈度。
作為自己開創的家族大本營，那位代表暗影城出面，以大欺小，將克里斯蒂娜打成塵埃的六級賢者，在這一方星球下了血本經營。
隱蔽、防禦、反擊、轉進，種種措施，一切能做的，那位六級賢者都做了。
通常而言，別說應對一個五級賢者的攻擊了，就算應對十幾二十個五級賢者軍團的攻擊，都能撐很久很久。
若是那位六級賢者本人也在家族大本營，就不是能撐多久的問題，而是開啟反擊之後，可以取得多少戰果的問題了。
然而這種最理想的情況，在面對來自林克的攻擊之時，沒有發生的丁點可能。
仙神文明外貿版最高檔次的星空飛舟，放到巫師文明之中，是什麼檔次？
同樣是勉強可以給五位聖者做臨時座駕的檔次。
聖者座駕級別的星空飛舟開啟了攻擊模式，所發出的攻擊，擊潰六級賢者構建起來的立體防禦體系，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暗影城那位六級賢者看著沒有撐過十秒鐘就崩潰的體系，怔怔無神。
他想不通，自己為何會突然遭遇這樣的降維打擊。
這是為什麼啊？
林克在星空飛舟的探測器幫助下，精準找到了放棄轉進計劃的那位六級賢者。
讓星空飛舟進入智能作戰模式，林克喚出攻擊與防禦最為均衡的本命構裝套裝，離開星空飛舟，來到那位六級賢者面前。
「您是哪位？」
那位六級賢者從怔怔無神中回過神，聲音艱澀開口，「我何罪？至於如此？」
林克的聲音從本命構裝面甲之下傳出：「我是林克.格蘭德，瑞沃索思學院五級賢者，克里斯蒂娜的老鄉，她女兒迦羅娜的養父，來取你的命。」
「克里斯蒂娜是誰？」
六級賢者的聲音愈發艱澀，不解問道，「格蘭德巫師，我聽說過你的名聲，也知道兩方宇宙的兩方文明對你的看重，至高議會對你的放縱，但是你為何要因為一個我不認識的人，來取我的命？」
「呵……」
林克輕笑一聲，沒有回應。
多說無益。
而且，通常只有反派才會喋喋不休。
林克自認為他不是反派，即便他招呼都不打一聲，就仗著船堅炮利，攻破一個六級賢者家族的立體防禦體系，張嘴就要取這位六級賢者性命的行為，像極了反派中的反派。
張開右手，掌心對準六級賢者，林克淡漠說道：「你現在有一個機會，要麼扛下我的攻擊，要麼躲開我的攻擊，要麼反擊，擊敗或者殺死我。何去何從，你自己抉擇。」
話音落下，林克眉心亮起微光。
絲絲縷縷的銀色光束自眉心往下，匯聚於胸口正中處，再由胸口正中處經右胸、手臂，湧向右手掌心。
六級賢者頓時感覺自己陷入了冷到極致的寒潭。
無盡的壓力涌了過來，好像星空之中足以掀飛一切的大爆炸，要將他徹底碾碎。
生死危機面前，六級賢者顧不得什麼兩方宇宙兩方文明的看重，顧不得至高議會的放縱了。
你要誅我的命，我也能索你的魂！
能夠從巫師學徒，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地位，擁有如今的勢力，創下如今的事業，六級賢者自然不是庸才。
心下一發狠，當即拼起命來。
六級賢者看來，林克.格蘭德敢從檔次那麼高的古怪戰艦中走出來，獨自越級作戰，肯定有倚仗。
而且這個倚仗絕對不輸於那艘檔次那麼高的古怪戰艦。
因此，六級賢者認為自己真的只有一次機會，就像林克.格蘭德口中說的那樣。
既然如此，那就豁出去一切又如何？
六級賢者開創家族，經營家族大本營，都是為了自己服務，並非讓自己服務家族。
他都不在了，要家族做甚？
心念一棟，幾百年來的持續經營過程里，一點點埋下去，最後串連起來的自爆措施瞬間啟動。
六級賢者本人也拿出了最狠辣的姿態，用出了威力最大的攻擊。
不求全身而退殺死林克.格蘭德，只求與林克.格蘭德同歸於盡。
就算不能同歸於盡，也要呲林克.格蘭德一身血。
「有血性！」
面對六級賢者的舉措，林克淡淡一笑，居高臨下地給出了點評。
六級賢者對林克的反應感到很是熟悉。
恍惚之間，六級賢者想了起來。
有一次，他從與諸神文明的前線回來休整，暗影城隨即分配了一個小任務給他，讓他順路剿滅一個叛徒。
那個叛徒的境界不高，三級巫師而已，卻能越級發揮出相當於資深四級賢者的戰力。
派一個五級賢者就能穩穩搞定的事，只是因為他順路，就把任務分派給了他。
這讓六級賢者很不開心。
很快便找到了那個叛徒，很輕易便摧毀了那個叛徒精心構建的防禦體系之後，六級賢者居高臨下給了那個叛徒一個機會，也給了自己一個宣洩壞心情的機會。
「你現在有一個機會，要麼扛下我的攻擊，要麼躲開我的攻擊，要麼反擊，擊敗或者殺死我。何去何從，你自己抉擇。」
原來這句話，是自己的原話啊！
看著林克.格蘭德的身影忽地脫離了他的鎖定，與那艘古怪戰艦一同消失不見，感受著自己的一切能力被不知去了哪的古怪戰艦徹底束縛，無法動彈，然後在家族大本營的爆炸中，徹底化為塵埃。
六級賢者悟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