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夫人英明

2024-08-14 17:46:20 作者: 青花燃
  慕容春雖然已經感覺不到元神上傳來的劇痛了,但整個人還是木木的。

  他茫然地抬起眼睛,看著面前的林啾。

  無數赤色絲線自密布四周的法陣中牽引出來,落到她的身上。

  慕容春呼吸一緊——這,該有多疼啊!

  此間紅芒大熾,他看不清林啾的神色,卻能感覺到她的身體始終在輕輕地顫動,好像強忍著痛楚一般。

  視野中的畫面變得極慢,他看到一縷赤線自右上方襲來,林啾毫不遲疑地用身體替他攔下。

  他看到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嬌弱的身體輕輕一晃,仿佛不堪重負。

  慕容春以劍拄地,掙扎著站起來,將手伸向林啾。

  「啪!」手背上挨了重重一擊。

  慕容春一個激靈抬起頭,只見師尊面目冷肅,薄唇中吐出三個冰冷的字:「調息去。」

  他趕緊坐了回去。

  只見魏涼的身影在劇烈閃爍的紅芒之間忽隱忽現,只待祭淵露出破綻,便要發動致命一擊。

  而林啾,則四下奔忙,用自己的身軀抵住每一縷襲向魏涼的赤線,儘量不讓它們影響魏涼的行動。

  慕容春胸中翻騰起熱浪。

  這一瞬間,他忘記了林啾只是個平平無奇的築基修士。

  在他眼中,這夫妻二人就是頂天立地的英雄。他們配合無間,一聲不吭替身後之人扛住了所有的風霜。

  「師尊、師……娘……」慕容春喃喃自語。

  林啾隱約聽見了他的呢喃,不禁打了個寒顫。

  此刻,識海中的業蓮就像是飽飲了日月精華和晨間濃/露一般,嬌艷欲滴,每一片蓮瓣都無比飽滿,煥發出優雅神秘的暗金色光芒。業蓮底部,無數琉璃般的赤線凝成了小小的莖稈和根須,緩緩在識海中浮動。林啾心有所感,只要得到適合的機緣,業蓮便能生根抽芽,成就難以想像的境界。

  對於林啾來說,這簡直是意外之喜。

  慕容春以為她不堪重負,其實她只是不想太飄——壓抑狂喜也是很辛苦的。

  對祭淵這位大魔修,林啾是發自內心地感激。

  多虧了他提供的法陣,好像幫助她開啟了什麼新世界。

  周遭,瘋狂閃動的赤芒忽地一滯!

  一聲奇異悶響之後,赤芒漸漸破碎。

  明麗的日光灑落到赤色煉獄中,一切苦痛蒸發殆盡。

  柳清音跌跌撞撞沖了進來,先是朝著慕容春大喊了一聲「師兄」,然後憤怒地瞪向林啾。

  毫髮無傷!好一個毫髮無傷!

  就憑她這築基的修為,若不是師尊和師兄拼死相護,她怎可能毫髮無傷!

  柳清音心知此刻不是訓斥林啾的好時機,她抬起美眸,盯住半空中剛剛現身的魏涼與祭淵,暗暗蘊起劍招。

  魏涼清冷無波的聲音自半空傳下:「夫人英明,弱點果然是左手。」

  祭淵被逼出了真身,卻並不慌亂。

  他張開雙臂,像一隻赤色大鳥一般飄向後方,身前幻影疊出,擾亂魏涼的判斷。

  林啾忽然發現祭淵還塗了眼影和眼線。他一垂眸,便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上眼瞼和眼尾都塗成了紅色。一道道落雷擊打在他的身上時,那些美妝blingbling閃爍起來,更將他襯得耀眼無雙。

  真是個花美男。

  林啾嘖嘖稱奇。

  「魏涼!」祭淵狂笑道,「你就是靠一個女人破我萬魔誅心陣麼?正道第一人如今也吃上軟飯啦!」

  柳清音以為祭淵指的是自己,當即沉下臉來嬌聲斥道:「邪魔妖道,人人得而誅之!對付你這樣的邪魔,不必講什麼道義!祭淵,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要怪,便怪你自己心術不正,走上邪路!」

  「嘖,嘖嘖,」祭淵一邊勉力抵擋魏涼的劍,一邊出言調/戲道,「好一個冰清玉潔的正道小仙子,真期待將你壓在身/下、聽你嬌呼饒命的那一刻啊……」

  他的嗓音邪魅低沉,像是帶著鉤人心魄的彎鉤一般,直直撓進人的心底里去。

  「放肆!」柳清音大怒,一劍揮出。

  她本就已經力竭,此刻強運劍招,生生噴出了一口鮮艷的心頭血。


  滿月有缺,仿佛天狗噬月,氤氳著血色。

  祭淵的退路被魏涼的飛劍截斷,不得已,只能從袖中探出一條雪白的右臂,硬接下柳清音的絕式。

  只見祭淵瓷白的掌心驀地向四周翻開,露出一個口器般的大洞,一條赤色長蛇向掌心鑽了出來,迎風一晃,延展至十丈,巨口一張一合,咬住了柳清音那輪血月。

  「喀——轟!」

  祭淵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再一次避過了魏涼的飛劍。

  他的狂笑聲源源不斷從高空傳下來:「使不出劍招的劍君?魏涼啊魏涼,你算是半廢了呀!怎麼,那一戰真有這麼傷啊?嘖嘖,不枉我苦心設計一場!」

  激將法對付魏涼這樣的人全然無果。

  魏涼依舊不疾不徐,一點一點封死祭淵的退路,將他逼到柳清音與慕容春二人的攻擊範圍內。

  慕容春早已悄悄繞後,劍影晃動,靈氣凝成漫天綠藤,封堵住祭淵向上逃遁的路。

  祭淵閃躲之間,被削斷了一縷長發。

  他的臉色變得極為陰沉,雙手開合,祭出漫天赤色虛影,將這一方天地生生映成了無間煉獄。

  祭淵的身上不斷出現傷口。暗色的血珠淅淅瀝瀝從半空灑落下來,像墨點一般,一灘一灘洇在大地上。

  林啾並沒指望著今日能夠留下祭淵。

  血偶還沒煉成,強/制/愛也還未開始,天道應該不會讓他這麼快滅亡。

  而且不知為什麼,她總覺得魏涼在兩個弟子面前,仿佛刻意隱藏了實力。

  他並沒有使出擊殺王嬗之時用過的鬼魅身法,兩次觸碰到祭淵時,他也沒有用上擊碎王氏結界時那種淺淡的白光。

  他若是全力施為,祭淵必定不會只受些輕傷。

  就在林啾發呆的時候,地面上的暗色血珠極慢極慢地動了起來,它們爬向彼此,從小圈匯成大圈,漸漸匯成了小小的溪流。

  兩條暗色長龍,悄悄在地上游弋。

  半空中,祭淵雙手置於身前,唇角揚起邪佞壞笑,一字一頓道:「法印——義魔通天!」

  只見他的身後虛空中赤潮湧動,仿若分娩一般,一具惡金剛般的赤色身影漸漸從赤潮之中爬了出來。

  這義魔無比龐大,一揚頭,便直直撞上了慕容春鋪設在祭淵上方的劍影。

  義魔的尖角與劍影一齊破滅,半空中轟聲不絕,震盪波席捲四方,將遠近的雲層都震出了波紋形狀。

  祭淵邪笑著,落在了義魔掌心。

  與此同時,地面上那兩條匯成了長蛇的暗色血痕忽然離地而起,一條卷向柳清音,另一條卷向了林啾。

  柳清音猝不及防,被卷個正著。

  林啾更不必說,連大劍仙都沒躲過去的招式,她一個築基中期又能有什麼辦法?

  那血蛇蹭蹭蹭就在她身上連卷了四五個圈,將她的雙臂牢牢束縛在身側,然後探出短短一截,蛇口開合,發出了祭淵那低沉邪魅的聲音:「乖乖別亂動,我不捨得傷你。」

  暗色血蛇微微吐信,划過她的下頜,若即若離。

  要不是林啾早就被魏涼鍛鍊得百毒不侵,這一下怕是要被撩得心肝亂顫。

  她抬起眼睛,去看柳清音。

  這個患難姐妹就不像她這般鎮定了。

  柳清音俏臉通紅,又羞又急,正在拼命掙扎。無奈方才已將靈氣耗盡,一時半會根本掙脫不開。

  見她不聽話,那長蛇吐著信,捲住了她纖細的脖頸,慢慢絞緊。柳清音嫩/白的臉龐頓時漲滿血色,檀口微張,溢出一聲痛苦的嚶/嚀。

  「還是你乖……」捲住林啾的赤蛇發出了祭淵的聲音。

  林啾滿臉淡定。

  她知道祭淵這人有個毛病,就是不殺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他捉了她和柳清音,要麼準備威脅魏涼,要麼準備帶回去談戀愛,林啾一點也不虛。

  她又不像柳清音那樣非魏涼不可,要是祭淵真把她捉回去,她也不是不能考慮和他發展發展,也不至於鬧到非得強/制/愛的地步,說不定最後她還能成功感化大魔頭什麼的,總好過如今這樣,明知與魏涼不會有結果,還得天天受他撩/撥。要命。

  林啾覺得自己越來越佛了。她抬頭望向半空,準備看看祭淵到底要出什麼招。


  此刻,來自九天之上的落雷盡數轟砸在義魔的身上,義魔通身燃起魔焰,雙手交握成拳,轟向魏涼與慕容春。

  祭淵輕盈地跳到了義魔肩膀上,像一朵綻放的赤色薔薇一般,仿佛隨時會被風颳走。

  他的聲音帶著濃濃的笑意,道:「久聞劍君與小徒弟情誼深厚,不知在你心中,究竟是媳婦要緊,還是徒兒要緊?接我這一拳,然後,你可以選擇救一個。」

  話音落時,燃燒著熊熊魔焰的義魔,轟然截斷了魏涼與慕容春的救援之路!同時,暗色血蛇一條往左,一條往右,將柳清音和林啾帶向兩個不同的方向。

  「師尊!」柳清音的脖頸被緊緊絞住,發出痛苦破碎的聲音,「師……尊!」

  林啾發出了愉快的喊聲:「不用管我!快救柳清音去!你要是敢選我,我會死給你看!」

  不虛,一點都不虛,成功逃離男女主,和花美男羞羞……

  嗯!不虛!

  林啾用力地揚起笑臉。對,她想要的就是這樣。是她自己選擇了路,而不是等待著別人來選擇她!

  對,她絕不會再把自己放在天平上,給別人選擇的機會。

  被家人拋棄過,已經夠夠的了。外人休想……

  林啾的思緒忽然一滯。

  她發現卷在身上的暗色血蛇正怪異地盯著她。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它的嘴角好像狠狠抽了幾下。

  纏在林啾身上的蛇身也鬆開了不少,這蛇用一種略有些心有餘悸的口吻,試探地問了句:「這麼激/動做什麼?你是不是對本座有什麼不軌的企圖?」

  林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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