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一條白兔玉墜兒
「寶姐姐…」秋兒感受到寶釵的真摯,芳心更顯愧疚,還有感激,一雙美眸已有瑩光閃爍。
她與寶姐姐相交多年,而如今卻愛上了對方的夫君……
換位處之,她心中應會生出芥蒂的,但寶姐姐此時卻待她更為和煦,單論這一份胸懷,寶姐姐更適合做沈郎的妻子。
這時,寶釵從桌上拿過一個不大的楠木盒子,邊緩緩打開,邊說著:「這個送與妹妹,看看是否喜歡?」
秋兒聞言,側眸看去,見那木盒裡,赫然是一條玉墜,再細細一看,那玉墜分明是一隻可愛的小白兔。
「寶姐姐,這…」
「秋兒妹妹比我小半歲,生肖也是屬兔,這一條白兔玉墜兒,正好配妹妹。」寶釵微笑著說道。
這條玉墜是她之前在朝陽門大街上的首飾鋪里看到的,見做工精細,而且那趴著的小白兔很可愛,便買了下來。
只是夫君總喜歡把玩她那金鎖,因此這白兔玉墜兒沒什麼機會佩戴。
正好秋兒也屬兔,今兒個就想到送給這位『新妹妹』。
「來,我給秋兒戴上。」寶釵溫煦笑道:「夫君應該也會喜歡的。」
沈沅每晚都會把玩寶釵的金鎖,還有…鶯兒的金絲白玉墜,足見少年有獨特的喜好。
往後當沈沅把玩秋兒的白兔玉墜時,應該也會想起寶釵來,興奮之餘,多少會生出些對妻子的愧意吧?
如此,寶釵送出這隻小白兔,就有了多重意義。
相交多年的好閨蜜,一下子變成了共事一夫的妹妹,是個女人都會有些醋意吧。
寶釵雖不善妒,卻也是個正常女子,不可能一點情緒也無,但她還是會站在夫君的角度著想,儘量維持後宅的和諧。
「謝謝姐姐。」秋兒看著胸前可愛的小玉兔,也很是喜歡,暗自下定心思,往後一定要將寶姐姐當做親姐姐看待。
寶釵也笑著打量,纖聲道:「好看,很合妹妹的氣質。」
的確,這靈動的玉兔,適合秋兒跳脫的性子,不知夫君見著時,會是何種反應呢?
心念及此,寶釵竟多了一種別樣的期待,芳心感覺怪怪的。
夫君把玩秋兒妹妹的玉兔,她能期待什麼?
或許是期待那時的夫君能惦念她這個賢惠的妻子吧?
嗯,往後夫君要是再領妹妹進來,她還會送出吊墜,誰叫夫君花心呢,到時無論夫君把玩誰的…,都會想到她~
「……」
若是讓沈沅得知寶釵此時的小情緒,一定會覺得這個端嫻的嬌妻很可愛,肯定要抱著好一番寵溺。
正在寶釵與秋兒上演姐妹情深之時,沈沅這會兒在軍器監與幾位工匠討論火器相關的事。
「軍器監每年製造的火銃大概有多少?」
「回大人,每年生產的火銃不超過一千支。」
「怎會如此少?」這個產量確實出乎沈沅的意料,問道:「按我大周如今的水平,生產火銃不難吧?」
「大人,並非生產困難,而是五軍都督府那邊瞧不上。」
工匠吳六補充道:「火銃在以往的作戰中,大多數時候起到的作用並不如弓箭,如今只有在一些防禦工事裡守城時使用。」
「按照目前的製造速度,一個月能生產多少支?」
「預計能造五百支,主要是工匠與模具現在都不多。」
沈沅聞言,點了點頭,真到需要時,這些都能快速擴充,眼下關鍵還是火銃的改進。
他從懷裡取出一張圖紙,是他按前世一些零散的記憶,畫出的燧發槍打火射擊的草圖,標註了核心部件,打火石,簧片和扳機。
「這個你們看看……」
沈沅把圖紙遞給工匠,對其原理大概解釋了一番。
吳六幾人聞言,眸光大亮。
「這…大人是如何想到的?」
雖說燧石打火的原理並不複雜,但這創新的思維,卻是讓工匠們感嘆不已,還有之前那熱氣球也是,不知眼前這位沈大人是怎麼生出這些奇思妙想來。
沈沅並未過多解釋,直接問道:「按照此圖,能否造出?」
吳六壓下心中疑惑,再仔細看了眼圖紙,說道:「打火石和簧片都好處理,只是…這扳機尚需研究。」
「嗯,你們幾個接下來便將精力放在這上,我隔日會過來看。」
「是,大人。」
「大人,是否要給這新式火銃取個名字?」吳六建議道。
「就叫燧發槍吧。」
……
午時,承乾宮。
元春與吳貴妃剛用完午膳,此時正敘著話,兩人神情中都帶著不舍。
元春已經不再是往日那身女官袍服,換上了一身淡黃色的長裙,雖未施粉黛,但端麗溫嫻的氣質絲毫不減。
「走吧。」吳貴妃放開拉著的素手,拭了拭自己眼角的濕潤,用儘量平靜的語氣說道:「這些首飾你拿去,我在這深宮也用不上這麼多。」
「娘娘,這些……」
元春知道,這些都是貴妃娘娘精挑細選出來的,正要推辭,就見吳貴妃語氣嚴肅了幾分道:「我最後這點話,伱也不聽?」
「沒有,娘娘…」元春頓了頓,最終還是收下。
「一有機會,元春就會進宮看娘娘。」
「嗯,去吧。」
「……」
在這種惆悵的氛圍中,元春終是離開了這座待了七年的皇宮。
出了宮門,元春與丫鬟抱琴坐上馬車,向寧榮街而去。
馬車之上,抱琴見元春臉上現出迷茫,輕聲問道:「姑娘,今日出宮不該感到高興嗎?」
元春收回失神的眸光,看向一旁的抱琴,纖聲道:「是該高興,只是一時間,有些…空落落的。」
抱琴想了想,不明白姑娘的意思。
過了一會兒,元春輕聲呢喃道:「畢竟在皇宮裡待了七個春秋,突然返家,會有一個適應的過程。」
被困多年,一朝得償所願,獲得自由,興奮之後,剩下的就是對未來未知的迷茫。
這種茫然之感,身為丫鬟的抱琴,自是體會不到。
「這次回府,想必老太太和太太都會給姑娘張羅婚事吧?」
大戶人家的女孩過了十三歲就開始說親,自己姑娘都二十了,家裡說不得該多著急。
元春聞言,彎彎柳眉蹙了蹙,芳心蒙上一層陰霾,隱隱有些擔心,家裡著急說親,讓她從一個火坑跳入另一個火坑。
主僕簡單聊著,不知不覺馬車就駛進了寧榮街,在榮國府門前停下。
「小姐,到了!」
元春斂去心中惆悵,整了整衣裙,面上恢復溫婉端莊的神情。
剛一下馬車,就有一眾丫鬟婆子擁上前來。
「可等到大姑娘了,老太太和太太都在念呢,已經打發幾撥人來問了。」
元春螓首點了點,清聲道:「進府吧。」
隨後,一群人便從西邊角門而入,直接前往榮慶堂。
方至榮慶堂門口,就有丫鬟往裡面回話:「大姑娘到了。」
隨後就是三四人爭相打起簾籠,元春步入榮慶堂。
就見此時堂內坐滿人,有認識的,也有不識的,抬眸看去,見著羅漢榻上的賈母,還有左下首的王夫人。
元春上前快行幾步,方欲拜見,就被賈母拉著坐到榻上,心肝兒肉叫著大哭起來,惹得眾人無不掩面涕泣,元春也悲戚落淚。
王熙鳳一邊以帕拭著眼角,一邊勸解道:「分別這些年,一日得見,老太太該為大姐姐高興才是。」
賈母聞言,這才止住悲意,說道:「鳳辣子說的是,該高興。」
隨後,元春將這裡眾人見了一圈,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媽、鳳姐、李紈、黛玉、湘雲、三春,尤氏與秦可卿也來了。
一陣熱絡過後,堂內就是歡聲笑語,儼然沒了之前的悲傷惆悵。
這時,元春問道:「父親可在府上?」
「二老爺還未回府,瞧著時間,應該也快下衙了。」
王熙鳳停頓下,滿面笑道:「待會舅老爺和舅太太會來府上,東府那邊沅兄弟和寶丫頭也會過來,正好趕上大姐姐回府這茬,今兒個真真是熱鬧呢。」
「沅…寶妹妹待會要來?」元春端嫻玉容現出一絲明媚。
「大姐姐卻是盼著寶丫頭過來。」王熙鳳眸中疑惑一閃而逝,笑道:「仔細瞧來,大姐姐與寶丫頭這樣貌分明有著幾分相似。」
眾人聞言,不由都將視線投向元春,細看之下,這豐翹身段,柳眉杏眼,這對表姐妹還真有些相像。
元春聽了,美眸閃動一下,芳心陷入思忖,莫非沅兄弟之前那般上心幫她,是因為自己與寶妹妹生得相似?
王夫人心底卻是有些不大舒服,這鳳辣子何來拿大丫頭與寶丫頭相比,想起早年就有道士和尚說過,大丫頭是天生鳳命,能成為皇妃的貴女,那寶丫頭怎比得?
心念及此,又想到昨日大嫂趙氏的話,便看向賈母,笑道:「昨兒個聽寶玉他舅媽說,三皇子今年打算選娶皇子妃,我看大丫頭正合適,想著是否要將名字遞上去?」
賈母聞言,思忖片刻,清聲道:「回頭問問寶玉他老子的意見。」
大丫頭的年歲確實不小了,實在拖不得,三皇子娶妃的確是個不錯的機會。
元春聽了賈母和王夫人的話,芳心一沉,面色倏變,驚聲道:「老太太,母親,我才剛出宮來,這就去參選皇子妃,外人會如何看我?」
是啊,旁人會如何看她?
她十三歲就被送入皇宮,一待就是七年,是個明眼人都知道賈家圖什麼。
而如今沒了成為皇妃的機會,才一出宮,就去選皇子妃,且不說能不能選得上,只這個操作就足以讓元春落個逢迎獻媚的名聲。
這裡的人大多也能想到這點,賈母無奈搖頭,一聲幽嘆,不再多言。
而王夫人卻道:「大丫頭,並非母親逼你出嫁,而是咱們時間確實不多了,放眼整個神京城的大家閨秀,年歲雙十還未嫁的極少,真留到這個歲數的,不是樣貌平平就是身有缺陷,但大丫頭卻不一樣,憑你的才貌,就該嫁個顯貴,母親讓你去參選皇子妃,也是為了你好。」
還真是典型『為你好』的言論,元春之所以被拖到這個年歲,又何嘗不是拜王夫人這種言論所賜?
元春聞言,芳心顫動,鼓足了勇氣說道:「即便女兒這年歲著急嫁,也並非只能往皇家身上湊啊!」
少女一心想擺脫那個泥潭,而今好不容易得沈沅相助,如償所願,王夫人卻又想將她送進去,就是讓她一陣悲意上涌。
這時元春腦海中想起了沈沅的那句話,『家族的興衰之責,本該由族中的爺們兒去肩負,如何能只寄托在她一個姑娘家身上?』
心念及此,元春以往那種擔負家族命運的心態悄然改變,沉寂片刻後,說道:「母親只知其中富貴,又怎能想到這裡面的風險?」
王夫人聞言一愣,清聲道:「有何風險?」
王夫人雖不短智,但畢竟只是一個深宅婦人,對皇家爭鬥自然沒有入宮多年的元春了解的多。
元春看向母親,眸子裡並未見太多情緒,平靜解釋道:「如今太子未立,幾位皇子的命運未見任何端倪,越是如此,未來的爭端就越是兇險,皇子妃看著是風光,但稍有不慎,便會禍及親族,甚至可能落得個身死族滅的結局。」
此話一出,眾人都倒吸一口涼氣,王夫人也是心悸一下,驚疑道:「怎會如此兇險?是否有些危言聳聽了?」
元春靠近王夫人些,用極輕的聲音說道:「太上皇當年那麼多子嗣,如今卻只剩陛下和忠順親王了。」
即便是在內宅,此話也不能亂說,元春控制著聲量,只有王夫人能聽到。
其他人雖有疑惑,卻也能意識到元春現在說的有些敏感了,便沒有多問。
王夫人聽了,心中如響驚雷,驚顫不已。
她雖不了解其中細節,但元禎帝登基也就在十七年以前,多少是有些風聲傳到百姓耳中。
那一年,神京戒嚴數月,滿城腥風血雨,短短半年內,數萬人身首異處,其中不知有多少是皇親貴族,一夜之間,消失的當朝皇子也不在少數。
此時,王夫人額前已有冷汗沁出,讓長女成為皇子妃的美夢已倏然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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