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病房,中午的人一個沒少,還多了幾個生面孔。
看來今天晚上要是方寒不來,不僅僅梁老睡不著,梁家睡不著的人很多啊。
看到方寒進來,梁老難得的迎了上來:「方醫生,大晚上的還麻煩您跑一趟。」
「梁老客氣了。」
方寒客氣的道:「按說我明天早上再過來是最合適的,大晚上的患者醒了這一晚上也可能睡不著,我知道梁老等的著急,就在科室等著呢。」
冼奮張了張嘴,心說方寒倒是真耿直,你既然沒說明天早上合適,這會兒就不要說了嘛。
當然,冼奮也清楚方寒說的絕對是實情。
梁玉武從下午一直睡到現在,真要是恢復了神智,晚上估計也睡不長。
梁老笑了笑,沒吭聲。
一大家子都盼著呢,下午治療的時候方寒要說明早合適,梁老嘴上不會說什麼,心中也絕對不會怎麼高興。
方寒也清楚這一點,也沒多說,走上前查看梁玉武的情況。
梁玉武剛睡醒,正靠著病床坐著,依然是下午時候的樣子,看上去呆呆傻傻,雙目無神,一動不動,叫一聲也沒什麼反應。
和梁玉武對視了一會兒,方寒這才給梁玉武診了脈。
「從脈象上看已經沒什麼大礙了,熱寒膠著的情況也已經消失了,就是身子有些虛,還有一口老痰蒙著心竅。」
說著話,方寒走到邊上寫了一個藥方,然後遞給韓進偉:「韓主任,麻煩了。」
韓進偉接過藥方大概看了一眼,然後交給人去抓藥。
趁著取湯藥的還沒來,方寒則吩咐護士把病房的窗戶都打開通風,同時讓護士拿來一個小便盆。
大冷天的,這窗戶打開,冷風瞬間就進來了,梁雲山有心問一問情況,張了張嘴卻止住了。
等到湯藥過來,方寒親自看著梁玉武服下。
等梁玉武喝了湯藥,方寒在邊上等了大概幾分鐘,這才上前把梁玉武的身子翻了個過,讓梁玉武趴在他的腿上,與此同時,方寒的一隻手從梁玉武的後背一直推了上去,快到脖子的之後,方寒的掌心突然用力那麼一拍。
「嘔!」
梁玉武就發出一聲乾嘔。
「小便盆。」
方寒喊了一聲,護士急忙拿過小便盆接在前面。
等到護士接好,方寒又是用力一拍。
「嘔!」
梁玉武嘴巴一張,一口黑痰從梁玉武的口中吐了出來,霎時間整個病房都能聞到腥臭,距離近一些的韓進武都禁不住後退了兩步。
簡直太臭了,哪怕是梁玉武的親戚也有人禁不住捂住了鼻子和嘴巴。
這一刻眾人總算明白方寒剛才為什麼讓開窗了。
這麼大的味道,這要是不開窗,病房裡面的人誰受得了。
方寒卻沒停,又是剛才的動作,然後又是一拍,梁玉武又是一口黑痰。
循環三次,梁玉武吐出三口黑痰,這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行了,把痰拿出去倒掉吧。」
方寒說了一聲,這才把梁玉武扶正。
梁玉武重新靠坐在病床上,長長的喘著氣,就像是走了很長的路,幹了很重的活,累的有些喘不過氣來了,需要好好的緩一緩。
方寒也不著急,就在邊上等著,足足過了好一會兒,梁玉武的喘氣聲這才漸漸的平穩了下來,然後病房內的眾人就驚訝的發現,梁玉武緩緩的抬起了頭,目光掃視著病房內的所有人。
「小武!」
梁雲山的妻子第一時間忍不住撲了上去,聲音都帶著哭腔。
梁玉武的反應還是有些遲緩,足足過了好幾秒,這才吐出一個字:「媽」
可能因為長時間都沒有好好說話,也可能因為長時間都處於呆滯狀態,梁玉武的聲音還有些沙啞,這一聲「媽」叫的不是很清晰,可病房內的所有人都聽清了。
梁玉武喊人了。
「小武。」梁雲山的妻子臉上的淚花瞬間就下來了,站在邊上一聲不吭的梁老也是瞬間老淚縱橫。
不管梁老是什麼身份,也不管他的地位如何的顯赫,也不管他經歷了什麼,此時他也不過是一位普通的老人,是梁雲山的父親,是梁玉武的爺爺。
「爺爺爸」
稍微緩了緩,梁玉武又出聲了,只不過這一次梁玉武的聲音清楚了不少,所有人都聽清了。
「小武。」
梁雲山也上前兩步,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好了,小武剛醒,讓方醫生再給看看。」梁老緩緩開口了,梁雲山和妻子這才讓開地方。
「方醫生,麻煩你了。」
這一次梁老的態度越發的客氣了,多少天了,梁老真的是害怕梁玉武一輩子都醒不來。
沒有經歷過,絕對沒有人能夠想像得到梁老和梁雲山夫婦這一段時間的心情,他們每天擔心,每天期盼,無時無刻不在盼著這一刻。
可等這一刻真的到來的時候,他們甚至都覺得有些不真實。
雖然已經聽到了梁玉武叫爺爺,可這會兒梁老還是希望方寒好好再給梁玉武檢查一下,親口聽方寒說一聲,真的好了,真的恢復神智了。
「梁老客氣了。」
方寒笑了笑,同時從桌上端了一杯水,這一杯水是梁玉武喝藥之前方寒倒得,這會兒已經不燙了。
「喝點水吧。」
方寒端著水杯,把水杯遞給梁玉武,梁玉武愣了愣,看了看方寒,然後端起水杯一口喝乾。
「呼」
韓進偉看著這一幕,心中真的是欽佩不已。
剛才方寒倒水韓進偉自然看到了,剛才韓進偉還以為方寒是給自己倒的,這會兒他才明白,原來方寒是給梁玉武倒的。
也就是說,在梁玉武清醒之前方寒就已經成竹在胸了,他就知道梁玉武會清醒,也知道梁玉武清醒之後的情況。
梁玉武喝乾了水,又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把杯子遞給方寒:「謝謝。」
方寒沒吭聲,把水杯放在邊上,然後伸手給梁玉武診脈,一邊診脈方寒一邊道:「可以弄一些易消化的流食,稀粥或者稀飯之類的讓患者吃一點,不要吃太多。」
「我這就讓人準備。」梁雲山急忙道。
方寒交代了一聲,也不再說話,專心診脈,一邊診脈一邊問梁玉武:「之前的事情還記得嗎?」
「不記得了。」
梁玉武愣了一下,然後緩緩道:「我只是感覺自己就好像做了一個夢,一會兒在火海裡面被火燒,燒的我受不了,大喊大叫,一會兒又在冰天雪地,凍得我瑟瑟發抖,白茫茫一天,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嗚嗚嗚!」
梁雲山的妻子捂著嘴嗚嗚嗚的哭了。
雖然只是聽梁玉武說著,可作為母親她也能想像到兒子的痛苦,一會兒火,一會兒雪的。
倒是邊上的韓進偉心情複雜。
第一天方寒來的時候就說了,梁玉武是熱寒膠著,這熱寒,一熱一冷,一虛一實,沒想到梁玉武失去神智的時候,自己感受到的場景也是如此。
「現在什麼感覺?」
「累,渴。」
梁玉武道:「就好像突然就解脫了,然後瞬間就放鬆下來了,整個人一動也不想動了。
「累了就睡一會兒吧。」方寒鬆開手腕,把梁玉武放平,然後對眾人道:「讓患者休息一會兒吧。」
這會兒已經是晚上了,透了這麼會空氣,病房內的臭味也沒了,護士關了窗戶,拉了窗簾。
病房內的所有人都出了病房。
到了病房外面,方寒這才道:「患者剛醒,還沒有完全恢復,可能會睡一會兒,不過睡的時間不會太長,大概一兩個小時,醒了之後讓患者吃點東西,我明天早上再來。」
「梁老,咱們換個地方吧,讓玉武先休息。」
梁老沒吭聲,走到方寒面前,真誠的道:「方醫生,謝謝您了,您是我們梁家的大恩人。」
「梁老客氣了,我是醫生,這些都是我的本職工作。」方寒淡淡一笑。
「本職工作?」
梁老呵呵笑道:「這世上多少人不是在做著自己的本職工作,可有幾個人能盡心盡力的去做好,每個人要是都能做好自己的本職,這個世界將會更美好。」
方寒沒接話。
「時間不早了,方醫生也去休息吧!感謝的話我就不多說了。」
梁雲山夫婦上前又感謝了一番,方寒客套了兩句,這才和冼奮一起離開了神內。
進了電梯,冼奮這才道:「梁玉武終於醒了,也不知道他經歷了什麼。」
「其實不難猜,以梁玉武的出身,他需求的東西不多,十之八九是感情問題吧。」方寒道。
「說的也是。」冼奮點了點頭:「這小子確實是比較重感情的。」
出了電梯,醫院不少地方都已經熄燈了,冼奮笑著對方寒道:「我送你回去吧?」
「那我先去換衣服了。」
方寒活動了一下身子,既然是看病,他這會兒穿的還是白大褂,外套還在急診科呢。
兩個人來到急診科,路過一間診室的時候,發現診室的門開著。
方寒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發現李俊賢和王浩博都在裡面。
「李醫生還沒回去?」
「方醫生。」李俊賢和王浩博急忙迎了上來。
「來患者了?」
方寒又往診室看了看,發現診室的牆角一位六十來歲的老人正抱著腿躲在角落,身子瑟瑟發抖,診室裡面還有一對青年夫婦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