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我一下蹦起有三尺高,而後又重重的落在我的墓碑前。
「陽,陽壽未盡?」
「正是!」
「我,我可以回去?」
「自是應該馬上回去!」
哎呀,這可是真是一件驚天地泣鬼神的大喜事。
可是……
突至的狂喜還是沒能徹底摧毀我的頭腦,我默默的轉身望向我的墳頭。
被埋在這裡已經半月有餘了,地下的我恐怕早就面目全非,蟲咬鼠啃的!那模樣……想想就覺得恐怖至極。
我還怎麼回魂?
「你這判官都是怎麼當得?」我終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憤怒,衝著那白色鬼影大吼。
「既然知道錯了,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你現在讓我回,你倒告訴我我該怎麼回?」
我急的涕淚聚下,一直圍著他轉圈圈,也許這是我作為鬼來說,唯一能常做的了。
「不得無禮!」
也許白色老鬼真的年紀有點大了,被我轉圈弄得很不適應。
我這情況哪還顧得無禮不無禮,難不成真的要我那鬼模樣回魂去。
「我怎的無禮,明明是你瀆職,做事不認真才會出的如此大錯,不行,我絕對不能這副鬼樣子回去,你賠,你賠我的花容月貌,你賠我的青春年少!」
我憤怒,不甘,心情不好,我一心情不好轉圈的速度就會越快!
「吵死了!」白色鬼影終於承受不住我變相的花式撒潑,大喝一聲。
「你且回去,一切自有定論!」
定論?什麼定論,就是一切定住了,論不論的沒什麼用了唄!
我可不上這判官老頭的當。
「不行,我不想這樣回去,會嚇死人的……」
我一邊加速圍著他轉圈,一邊把圈子的範圍縮的更小,哼!我看你還不對我負責!
「放肆,給我走!」
唰……
我正轉的起勁,一股陰風忽的拂過來,我的魂魄不由自主的向那無盡的黑夜飄蕩而去。
混沌中,只聽得那鬼影老頭吃驚大喊:「不好,過了,過了……」
過你個大頭鬼啊!
……
「什麼鬼?小姐,你在說什麼?」一個輕柔的聲音附在我耳邊問道。
這聲音極是熟悉,象我的隨身丫鬟小翠,我一驚猛地睜眼。
「啊,小姐,你真的醒過來了!」在我的床邊有一個淡綠的衣裙在晃動,竟然真的是小翠。
可是她不是已經死了嗎?
在我香消玉殞的大約一個月前,小翠不小心掉進院外的湖裡淹死了。為此我傷心極了,坐在那湖邊足足發了好幾天的呆。
現如今她竟然好好的站在我面前……
我腦中很快閃過一個念頭,我們兩個這是……
「小翠,我們終於又見著了,快說你這鬼做的可還習慣?」我高興的拉了她的手關切道。
「做鬼?小姐,你說什麼呢?怪嚇人的!」小翠明顯是被我的話驚到了,一張小臉立時變得慘白。
「我們兩個現在難道不是在陰曹地府里?」我瞪大了眼睛問她。
小翠一聽這話,更是嚇的周身都哆嗦起來:「趙媽快來看,小姐她,她這是怎麼了?」
經小翠一喊,頃刻從掛著湘簾的門邊,快步跑進來一個半老婦人。
我一瞧,頓時楞在那裡,怎的趙氏奶娘何時也死了?
「顏丫頭,你醒了?「奶娘進屋來看我好端端的坐在床邊,立刻驚呼道。
「看看你這兩天都快把我給急死!這不我正在外邊給你熬藥呢,這下好了,你終於醒過來了,真是謝天謝地!」
她一邊嚷著,一邊雙手合十向南拜了又拜。
我自是看著奶娘愣怔著,說不出一句話。
謝過無數遍的佛爺菩薩天王老子,奶娘這才緊走幾步來到床邊,一把我摟在懷裡,又哭又笑的。
「顏丫頭,我可憐的顏丫頭啊……」
不對,一定是哪兒不對勁!我實在茫然無措。
等奶娘情緒平靜些,慢慢的把我鬆開,我才有機會打量四周。
精緻雕花窗,深紅色紫檀木梳妝檯,還有這粉色的軟煙羅帳……
我竟不是在陰間,而是在定遠將軍府別院,自己的臥房中。
我……這是真的活回來了?
死而復生!
我一陣狂喜,此時間從窗子裡有微風透過縫隙吹進來,微風中還夾雜著淡淡的桂花香氣。
這些東西,的確只有活著的人才能感受的到。
這麼說,我是真的回魂了,是那老判官把我推回來的!
這念頭剛剛在腦海中一閃,我立時就意識到了一個嚴重而緊迫,還巨殘忍的問題。
我「哎呀」一聲怪叫,便瘋了一般的,撲向了屋子裡的梳妝檯。
奶娘和小翠不曾想我突然有如此舉動,當即被驚在當場。
很快梳妝檯的銅鏡中,映出了一張圓乎乎肉嘟嘟,有著厚重的重下頜的,年輕女子的臉。
臉上雖是帶著萬般驚恐,但是卻白璧無瑕,該有的東西一點沒少。
咦?我沒有被蟲子咬老鼠啃過!我還是以前的那副樣子……
再次慌亂的把自己身體上下,摸索檢查過一遍。
一顆提著的心終於放下,沒錯我真的毫髮無傷。
而且自認為整個人比之前活著的時候,清亮了許多,尤其是腦袋。
太好了,這真是太好了,我激動的要蹦起來,結果身子太重,沒成。
此刻,我終於活回來了,而且最令人驚喜的是,奶娘依舊還在我身邊,小翠也沒有死 ,對了還有我的阿上,它也團在一邊用碧色的眼睛定定的望著我。
一切我重要的人和物都在,那我的阿爹阿娘……
我猛地轉頭看向屋子裡的其餘二人,她們已經被我驚的傻在那裡半天不曾有反應。
「奶娘,小翠,我阿爹阿娘是不是安好?」
「老爺夫人不是……」小翠結巴著要回我什麼,卻被看樣子已經醒過神來的奶娘,把話截住。
「顏丫頭,乖,你剛剛醒,身子一定虛弱,趕緊到床上躺一躺吧!」說著走過來就要攙扶我。
我立刻抬手制止。
「不用了,我很好,讓小翠趕緊吩咐人備車,我要即刻去相府……」
小翠站著沒有動,奶娘也被我的固執弄愣了,也許她以前從來沒有看到過我這幅決絕的樣子。
見兩人站著都不動,再注意到她們看我時悲傷複雜的神情。
我的心頃刻如墜入萬丈冰窟:「難道我阿爹阿娘他們已經……」
小翠終是不忍,哭出聲來:「老爺夫人幾天前就已經沒了,小姐你就是因為得知了這個消息,才昏迷了這許多天呀!」
「終究還是沒了……」我突覺胸口一陣發熱,「哇」一口鮮血噴出,然後整個人陷入了昏迷之中。
等我再次醒來時,發現屋子裡已經掌了燈……
燈火中,有一個人的影子斜斜的投射在床邊。
挺拔,清冷,孤絕的令人心亂。
慕容尚!
我的心頓時一陣狂跳,莫不是現在悲傷還占據著我大部分情緒,我早就跳將起來,端出自以為爛漫,在別人眼裡也許是傻呵呵的笑臉。
忙不迭的獻上殷勤。
之前,我就一直是這樣做的。
可是今天……我再次默默的閉上眼。
心太痛了,痛的快要死掉,我誰都不想理。
「表兄,汐顏姐姐她不會有事的,你不要擔心,還是多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一個清幽婉轉的聲音突然出現。
我躺在床上眉頭不禁一蹙,天都這般時候,她竟然也在?
說話的是慕容尚的姨親表妹,諫議大夫良謙之女,良沫兒。
一個在帝都臨城中頗有享譽的美人。
性情溫婉,知書識禮,最讓人念念不忘的,是她那份如水般嬌弱,頗能引的男人的護花美意。
如果沒有記錯,她已經過了及笄之年,卻一直沒有許配人家。
主要的原因自然不是無人要娶,而是還沒有人能入得了這位貴女的青眼。
我和她見面的時候,少之又少,就算是見面,她也是淡淡的,似很瞧不上我。
不過聽下人們說,她倒是經常來將軍府,看望他的表哥慕容尚。
不知怎麼,我就是莫名的不喜歡她,總覺得這個女子不如我的阿上這般易讓人親近。
「聽下人說,你們小姐今日曾醒過來,怎麼這會兒又這幅樣子?」
慕容尚似乎沒有理會表妹的關切,冷聲問道。
小翠忙施禮答話,聲音里透著哭腔:「將軍說的是,今日午時小姐是清醒過,還起床來特意去照了鏡子……」
話剛剛說到這裡,就聽到「噗嗤」一聲,一邊有人淺笑。
好像是良沫兒。
「哼,是她的風格!」慕容尚聲音里含著譏諷道。
「接下來呢?」
小翠急忙又說:「接下來小姐問起宰相大人和夫人,知道他們都不在了,就吐了血又暈了過去。」
屋子裡的人都沉默,過了許久,只聽慕容尚冰冷的聲音又道:「你們幾個好生看顧小姐,按時給她餵藥,等她醒了就去正院通報。」
幾個下人同聲答應。
隨即又聽的慕容尚輕聲說道:「時間不早,表妹,我差人送你回府吧。」
「多謝表兄!」良沫兒柔聲回道。
一陣腳步聲過後,這裡終是又安靜下來。
奶娘這時吩咐人,趕緊去看藥熬好了沒有,小翠則氣呼呼的一邊抹淚,一邊在我床邊坐下。
「將軍他根本就沒有把我們小姐當回事!」小翠嘴快,心也直,一貫是有什麼說什麼。
奶娘一聽,自是急忙過來阻止:「小丫頭,胡亂說些什麼?讓外人聽見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