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就是嘛,這定遠將軍和我們小姐都成親快兩年了,不是藉口出征平叛一去一年,就是回來後睡書房,從來不肯跟我們小姐多待,他哪是象把我們小姐當夫人的樣子?」小翠憤憤道。
奶娘聽罷,無奈嘆氣道:「這樣子又不是一天兩天了,顏丫頭不在乎我們又能怎麼辦?」
「我們小姐就是太心善了,又有點傻氣,竟然這樣還心疼那定遠將軍,擔心他睡書房不自在,竟然主動要求搬出主院,來這別院住著,哼!豈不知她這樣做,不但沒人領情,還給那心懷叵測的人行了方便,瞧瞧,也不管現在是什麼時候,還賴在這將軍府不走,她那點破心思也就是小姐,是個明眼人誰看不明白!」
奶娘聽罷只是搖頭,沒再說什麼。
我躺在床上,聽的心如刀割一般。
慕容尚不甚喜歡我,我自然知道。
可是我從小就是喜歡他的。
從九歲第一次在相府後花園見到他,我就很喜歡,只不過那時候喜歡的純粹,就像是聊得來的小玩伴一般。
再後來,浮浮沉沉,我日漸放不下,直至他忽然來相府提親,我滿心歡喜。
以為他與眾不同,不嫌棄我貪吃,身材又臃腫不堪,是真心的想要娶我。
所以才不顧阿爹的勸阻,求娘答應了這門親事。
哪曾想過的門來,才知道這一切只不過是我一廂情願,我們從來都未是真正的夫妻。
他也從來沒有把我當做過他真正的夫人。
我著實傷心,也想不明白,既然不喜歡,為什麼要去求親。
難道真的如外邊所傳的那般,只是因為我的阿爹是當朝宰相。
一陣頭暈襲來,頭象要炸裂一般。
我強行讓自己的思緒停止,這些兒女情長現在已經算不得什麼,弄清楚阿爹阿娘的死,才是現下最重要的。
心裡又是一陣撕裂般的疼痛,我昏沉著睡去。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我從昏睡中醒過來,忽覺得臉上有輕微的氣息在流動,不由得心裡一顫。
我自然知道一定是我的阿上在旁邊陪著我。
睜開眼,透過窗欞,看到外面的天色還早,屋子裡值夜的小翠和另一個叫做靈秀的小丫頭,一個趴在我的床沿,一個趴在桌上,睡的正熟。
或許是昨天守了我一夜太乏了些,連我抱著阿上下床來,走出房門竟也絲毫沒有察覺。
連續躺了幾天,重新活回來的這具頗有些笨重的身軀,從上到下都透著不自在,如果再不走動,恐怕真的會出毛病。
輕移腳步,順著青石鋪就的蜿蜒小路,我鬱郁獨行。
清晨的風吹過來,神思比以往清醒很多,正好讓我好好捋順一下自己這一段時間以來的奇遇。
首先,我死而復生,並沒有重生在我被噎死的那天,而是提前了約半年,我的阿爹阿娘剛剛被害,我聞訊暈厥之後。
可正是從這個時候開始,我在將軍府的命運就發生了可怕的變化。
我記得首先是我命一般的阿上不見了,然後是最依賴的奶娘被送去鄉下,再是小翠橫死,最後是我……
我身邊最親近的人,我最在乎的東西,都是從這開始,逐漸的離開我,以至於我逐漸的變得越來越頭腦不清,看上去越發的痴傻。
難道這些都是巧合,絕對不是!
我斷定一定是有人在故意謀劃這一切。
而謀劃這些的人,和我阿爹阿娘的死也一定有或多或少的關係……
想到此處,我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
這個背後想要把我們北氏一家想要滅個乾淨的人,到底是誰?
是阿爹在朝廷上的仇家,還是他無意中得罪的什麼人?
或者是因為我?
都有可能的,如今最是要命的是那個人在暗我在明,我不死,那人一定不會就此收手。
所以,我必須變得強大謹慎,保護好自己,保護好身邊的人。
我再也不可能做以前那個沒心沒肺,傻傻的北汐顏了……
從如今開始,我要小心翼翼的對待每一個人,包括我的夫君慕容尚。
……
將軍府的北苑別院和正院,就相隔一個湖,和幾個涼亭。
彎彎繞繞約有幾里路的距離。
此時天色逐漸微明,我一路想,一路走,竟來到了靠近正院最近的涼亭邊。
正凝神沉思,忽聽的前方傳來唰唰的聲響,那是空氣被利劍刺破的聲音。
抬頭細看,卻見不大的涼亭里,有個一身玄衣的人正在舞劍。
只見的劍影紛飛,氣勢如虹。劍隨人動,人隨劍走。
竟似是人劍合一,頗為壯觀。
我眯了眼看著那舞劍的清絕之人,在南上國也許只有他慕容尚能有這般身手。
躊躇一會兒,我自默默的轉身,想不聲不響的離開。
也許他是不喜見到有人打擾他的。
不料我剛走了沒幾步,身後卻傳來夾雜著冷冽和不屑的問話:」真是難得,今日竟然不睡到日上三竿了,是傷心過度,徹夜未眠,還是夜裡吃的多了些?」
我心內一凜,殘存在心裡對他的崇拜和好感,頓時沒了七八分。
這個混蛋,不喜我也就罷了,可他畢竟是阿爹阿娘的女婿,他們意外慘死,不想來安慰我,竟然薄情到用我的絕望傷心來打趣!
可見,我在他的心裡到底是怎樣的無足輕重。
強壓心中的不快,轉身時已是神態安靜如水,平淡無波:「將軍多慮了,我只是突然覺得這世道人心涼薄,鬼魅橫生興風作浪,讓我有些怕了,所以才輾轉難眠。」
「你,你這語氣……還有你喚我什麼?將軍?」慕容尚的臉上滿是詫異。
是了,如若是放在以前,我見到我的這位儀表不凡,一身好武藝的夫君,早就花痴般的撲過去,尚哥哥長,尚哥哥短的獻媚個不停。
現如今我突然稱呼了一聲將軍,實讓他覺得意外。
也許是太久沒有活動的緣故,帶著阿上回到別院的時候,我竟出了一身的細汗。
小翠和其他的僕人小廝也已睡醒過來,看到我竟然一大早從院外走進來,都意外的張大嘴。
我一陣苦笑,慕容尚說的沒錯,這裡人人都覺得,我北汐顏這時候不應站在園中,而是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才是。
「幫我沐浴更衣吧!」我輕聲的吩咐了小翠一聲。
小翠愣怔了一下,連聲笑著稱是。
沐浴過後,素服剛剛穿戴好,奶娘這裡便已經命小丫頭把早飯端上了桌。
一應都是我以往愛吃的甜糕和肉食等。
心中悲憤難抑,哪裡還有用飯的心情。
但我心裡也清楚,如果我真的就此時消沉下去,只會讓藏在暗處的敵人,更加的有機可乘。
因此我必須好好的。
來在擺滿飯的桌前坐下,我用手指了指那些擺著糕點和肉食的食盤,對著奶娘說道:「讓他們把這些東西都撤了吧,只留下清粥小菜即可,還有以後餐餐都是如此……」
奶娘不解,一臉異色。
我說;」從今天開始,我要為我死去的阿爹阿娘吃齋,直到……」
我想說,直到我找出害死他們的兇手,大仇得報的時候。
可是這話我不能說出來,我還不能讓別人知道我的心思。
不能讓人知道我已經不是以前的半傻的北汐顏,不能讓人知道我已經清楚我的阿爹阿娘是死於非命。
用過早飯,我把屋裡的僕人小廝全都打發出去,只留下奶娘一人。
奶娘見我不同以往,神色也略略有些緊張。
不知道我到底是要做什麼。
我苦笑一聲,安慰她:「你老別怕,我就是有些心裡話要和你說說。」
隨即拉了她在我身旁坐下。
「顏丫頭,你今天這是怎麼了?好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奶娘眼睛盯著我說道。
我故意矢口否認,隨即試探的問她:「我阿爹阿娘到底是怎麼死的?奶娘應該最是清楚的吧?」
「哎,你問老爺夫人啊……」奶娘嘆氣搖頭,隨即流下淚來。
「怎樣?」我急問。
「聽外人在傳,老爺夫人遭遇不測是因為夜深家裡燭火未滅,走水所致的,哎!那些天殺的小廝,都是怎麼當值的,竟然這麼粗心大意了去!」奶娘一邊罵一邊說。
「可憐了夫人,對我有恩,我都沒有好好報答,沒想到她就這麼突然的走了!」
走水?和相府人來報的並無二樣。
我沉默不語。
可當初我在重生前靈堂里的那一幕,歷歷在眼前。
奶娘確實是說,有人害了阿爹阿娘啊!
還有我在軍中的弟弟汐安也失蹤不見了。
「真的是走水嗎?還有我弟弟汐安呢,爹娘死了,有人送他消息了沒有?他在哪兒?」我連聲追問道。
「送了,聽說將軍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當即派人去少爺所在的灃城軍中送信,誰知道,少爺他隨著安定候喬裝去了邊陲巡視,被派去的人到現在還沒有見到他。」奶娘回道。
隨即她又有些好奇的看著我:「你懷疑相爺夫人的死,不是因為走水?為啥?」
我一陣無言,當即懷疑我是不是腦子真的糊塗了,奶娘真的從來未曾說過之前那些話。
可是我死而復生是真的,那些親人還有阿上逐漸都離開我身邊也是真的。
一定是那裡出了岔子,也許……還有一種最大的可能,現在的奶娘還沒有知曉我阿爹阿娘的死有蹊蹺。
也就是說,她是在我這重生的半年裡,意外得到消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