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告知的這個人,就是我的大舅父司錦豐。
得知消息,他很快就回到了晏城,這次倒是絲毫沒有顧忌自己生意忙不忙的來。
這日我剛剛來在外祖父的屋子外,就聽到裡面有爭執之聲。
聽聲音竟然是外祖父和大舅父兩個,雖然感覺的出他們是特意壓低了聲音的,但還是依稀能聽的大概。
大舅父在低聲質問他的父親,如何為了已經死去無法復生的妹妹,要去得罪皇家貴胄,與炙手可熱的皇子為敵?這樣做的後果,只會給司家帶來滅門之災。
外祖父則譴責他,只記得自身的安危,卻漠視了自己的親妹妹被奸人所害,還無動於衷,自私之極。
我深知外祖父他老人家身體剛剛有些見好,是受不得任何刺激,便疾步走了進來。
來在司錦豐身旁,輕輕一禮;」大舅舅,你先不要激動,有什麼事等外祖父身體好了些,再說好不好?」
大舅父面色陰沉,見我來到更有厭惡之色:「你作為北氏家人,客居司家就應該韜光養晦少生事端,偏偏為何拿了這最是棘手之事勞煩你家外祖父,真是太不懂事了!」
「住口!」倚坐在長塌之上的外祖父聽的此言,氣的周身直顫:「汐顏是你親妹妹的孩子,現如今孤苦無依,你不僅不心存憐憫卻還說話這種不屑的話來,哪像一個做舅舅的樣子?你可不要忘了,司錦兒可是你的親妹妹!」
司錦豐急切反駁道:「這個我自是知道,可是父親,我妹妹的孩子你在乎,司家上下老幼這麼多人的性命,難道父親就要棄之不顧?」
外祖父怒聲:「你休要說這些,不論是你們還是汐顏我都要看顧,汐顏父母慘死,那將軍府里又百般容不下她,孤苦伶仃比誰都可憐,為此我這次不僅要替她的母親我的女兒報仇,我還要把我這老宅和我身邊的東西都留給她和杳無音信的安兒,也好讓他們姐弟以後有個容身之地,衣食無憂,我在如今對你說出這些也是要你身邊的那位明白些,不要再妄想什麼,鬧得這府里整日雞犬不寧!」
乍然聽得這話,我驚詫呆住,一股暖意浸上心頭,外祖父是何等看顧我和汐安,竟然為我們計深遠至如此。
再看那大舅父,他此時則是呆了,滿臉的不可置信。
過了好一會兒,才強行擠出一絲笑意來:「父親,是這樣隨口一說,還是……」
「當然是想的明白了,才會說這些,這事我已經做了決定,你就不要多說什麼了。」
司錦豐臉色漸漸變得陰鬱,冷哼了一聲,也顧不得父子禮儀,竟然拂袖而出。
看到外祖父父子兩個,為了我竟然起了這麼大的爭執,慚愧不已。
來在外祖父面前,輕輕下拜:「大舅父的擔心,也不是全無道理,為阿爹阿娘報仇的事,還是讓汐顏來做吧,還有,你老人家說的要把這老宅留給我的話,外孫兒也只當沒有聽見。」
外祖父擺手:「這是我早就決定了的事,也讓你阿娘在地下能稍稍安心……」
又是一夜,躺在花團錦簇蠶絲織就的錦被下,我輾轉不眠。
想起過往,一幕幕如在眼前,傷痛之餘,仿若外祖父白日說過的話,又再次縈繞在我耳畔。
心裡才漸漸有些寬慰,也許外祖父真的能讓我心愿達成,想方設法除了那宣王南漓,為我阿娘報仇。
而我,以後就在這晏城了度殘生,那將軍府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想回去了。
苦想一夜,天色漸明,阿彩這時也已起來準備過來服侍我梳洗。
她來在塌前看到我時,嚇了一跳:「小姐,你這是怎麼了?看你眼睛發青,是不是又沒有睡好。」
我強笑:「沒事,已經習慣了。」
阿彩心疼,說了些要我寬心保重身體的勸慰話,我只是笑著答應。
這個和小翠有些相似的丫頭,不僅端莊穩重,心思細膩,對我更是衷心不二,這些從平常的各種小事中就看的出來,漸漸的我也對她也親近了不少。
主僕二人倒很是投緣,相較起來,小丫頭靈秀因為她年紀小些,加之又是個膽小沒有主意的,儘管跟了我已經有幾年,卻一直不能合我的心意。
梳洗完畢,正要用些早飯,忽然好幾天都不曾見過面阿莫從外邊疾步跨了進來。
「小姐,司老太爺的病不好了!你快去看看」
我聞言大驚,昨天的時候外祖父看上去還好好的,今天怎麼……
顧不得去讓阿彩為我披上斗篷,我搶身向著外祖父的屋子跑去,等來在屋前,卻見這裡並排站了六七個小廝,把這裡守了一個嚴實。
見有人來闖,前面的二人伸手將我攔住:「我家主人已經吩咐過了,老太爺病勢沉重,除了郎中,任何人不准入內探視!」
我大急「你們大膽,我是整日伺候在老太爺身邊的孫女兒,為什麼不能相見?」
「這是我們主人的吩咐,小的們不能不從。」
主人?看著面前這幾張似乎有些陌生的臉孔,我略略明白,想來這些都是大舅父司錦豐的人了。
「裡面誰在伺候著?大舅父是不是在裡面,你且去裡面回稟,就說我是汐顏,我要看看外祖父。」我急的淚都下來,對著其中一個小廝求到。
誰知那人聽了我的話,當即搖頭:「主人吩咐,汐顏小姐尤其不行!」
「為什麼!」我怒聲問道。
「這個……小的不知。」
我怒急又擔心至極,隻身就想強行往裡面闖去,跟在我身後的阿莫見我如此,也上前和那般人撕扯起來。
那守著的小廝們那裡肯讓半分,兩下鬧做了一團。
就在這時,身後忽然傳來房氏呵斥的聲音:「真是好沒規矩,都給我住手!」
兩下停手,我扭頭望去,見房氏板著面孔立在我的身後,望向我的眼裡透著厭恨之色。
在她身後有個小廝跟著,此時瑟瑟著身子低了頭不肯看人。
「為什麼不讓我進去探望外祖父,他老人家到底如何了?」我高聲質問。
「大膽北汐顏,你竟然不顧禮儀,來質問你的長輩?真是沒有教養。」房氏陡然變色怒斥道。
我此時只擔心外祖父的病情,並不想和她過多糾纏,隨即微微一禮,道;「舅母不要怪罪,是我有些心急了,請舅母還是吩咐這些人讓開,我要進去看看外祖父他老人家。」
房氏聽了,塗的艷紅的嘴,微微一撇:「你還想進去害人?難道老太爺被你害的昏迷不醒還不夠,還想直接要了他的性命不成?」
我聽了這話如墜入雲霧一般:「你說什麼?」
「我說你竟然給老太爺羹湯之中下了毒,,使他生死一線,意圖霸占司家家產!」房氏厲色。
昏迷不醒?下毒?這一個個令人刺耳又恐懼的字眼,讓我心驚肉跳。
身子幾乎就要歪倒,幸虧阿莫眼疾手快扶了我一把。
「我們小姐何時給老太爺下過毒?你休要血口噴人!」阿莫怒聲反駁那房氏。
房氏冷笑回手指向身後的小廝:「這裡有人證在,他能證明昨天晚上是你親手端了杞子粳米粥給的老太爺,以至於他老人家食用後夜裡毒發,到現在還昏迷不醒。」
「我沒有做過,我怎麼可能要給外祖父下毒呢?誰不知道外祖父最是待我好的!我豈能恩將仇報滅絕人倫?」我急聲反駁道。
「你狡辯沒有用,這裡自是有人可以指正你!」房氏惡聲斥道。
見房氏咬緊了牙認定我就是下毒之人,我辯無可變辯,只得說道:「大舅父呢,他會聽我的解釋的!」
我話說完站在對面的房氏,鼻子裡當即冷哼了一聲:「他是不會見你的,況且他也已經認定你就是害人的掃把星,司家再也不能留你,告訴你這件事我們方才已經報給縣衙,少不得一會兒派人過來抓了人去審問。」
「我身正自是不怕影子斜,沒有做過的事,自然不會怕人來查。」我怒聲道。
正吵鬧間,忽然門外傳來一陣喧譁,緊接著有幾個官府模樣的人走了進來。
為首的是一個留著短須的中年高大男子,身上穿一件圓領青色袍服,腰系革帶,腳蹬皂皮靴,腰間配刀,樣子看上去很是兇悍。
那人來在我和房氏面前,微微點頭問道:「豈不知那位是司家大少夫人?」
「我,我是。」房氏見到官府來人,臉上閃過一絲笑意,急忙上前回道。
「聽縣尉大人說司老太爺被人下了毒?罪魁禍首現在就在府里,我是這晏河縣的捕頭,奉了我們縣尉大人的命令,來這裡帶人過去問話。」
房氏一聽自是大喜,抬手指向我「這就是那個毒婦,有人親眼看到她餵了老太爺那帶毒的羹湯,以致我們老太爺昏迷不醒,命懸一線,懇請縣尉大人嚴懲兇手,為我們老太爺尋回公道。」
「這是自然,那麼嫌犯北汐顏,跟我們走吧!」那捕頭說罷,一揮手讓手下的人將我扭了起來。
阿莫一看我受如此的冤枉,怒急上前就要上前來想要把我搶回,卻被我出聲制止。
公道自在人心,我問心無愧又有何懼。
只是我不知道,事情遠遠沒有我想像的那般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