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公子請坐!」 闌珊院主人很是客套,我微微點頭,就勢在一旁的梨木方凳上安穩的坐下來。
舉目四顧這才發現屋子裡還有幾個年輕些的姑娘坐在一側。
她們有的執琴有的拿簫,而另外一個束手站立在一旁的女子,倒是吸引了我更多的目光。
她長得……竟然和我的眉眼有三分相像,只是一身紅衣廣袖細腰楚楚,穿著打扮一看便是這沁香樓內的舞娘。
見我的目光一直逗留在那紅衣女子身上,那主人便含了笑對她道:「紅綃,今日的歌舞就暫時到這裡,你現在可以帶著她們回去了。」
那紅衣姑娘聽罷,飄然一拜,柔聲道:「是,紅綃遵命。」說完向著她身後的兩個姑娘點了頭,帶著她們抽身從屋裡退了出去。
「這位叔伯,果真是好雅興!」看姑娘們離開我不由自主的恭維了一聲。
心裡卻暗自譏諷,這半截老頭兒果然是個會享受的,一個人卻要這麼多人伺候著,吃的消嗎?
「小公子,剛才喚我什麼?」那主人忽然問道「叔伯?你看我果真有那麼老嗎?」
我:「……」
那人又毫不客氣加了一句:「鄙人南聖淵,貝小公子以後還是喊我南兄即可。」
「額……」我看了看他頜下的長髯,又看了看他雖然保養不錯,但依舊有著皺紋的臉,心說,好吧,只要你不覺得自己是在裝嫩就好。
「呵呵,是貝安方才有些眼拙,南兄確實正是英年,那以後我就喊你南兄了」
「好,這樣就對了!」南聖淵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
一雙眸子目光如炬的盯了我一瞬,忽然問道:「方才聽的他們說,貝公子對這闌珊院頗有興趣,可是與這裡有什麼淵源?」
我一愣,想到了以前住在這裡,是和沁香樓的掌柜談好,不能讓人知道的,於是搖了搖頭:「不曾有什麼牽扯,只是看到這院裡的花草頗是不俗,所以一時忘形了,南兄不會見怪吧?」
南聖淵搖頭:「這個自然,如果你覺得這裡好,不妨留下來多賞看一會,我定會讓他們好生看顧你。」
我聽罷,急忙擺手:「這個倒是不必了……只是」心神一轉,又笑問道:「南兄方才一看到我時,好像喊了一個人的名字,我果真和那人相像嗎?她又是誰?」
南聖淵聽問神色微凝,頗有些黯然:「此人……是我的摯友。」
阿娘的摯友?我不免有些晃神,我如何從來沒有聽阿娘提起過他,也從未見他來過相府。
「不知道南兄說的這個摯友可是原北相夫人?」
南聖淵默然點頭,隨即看向我的眼神更加的怪異了幾分,「貝公子也識的她?」
「不,不,我只是聽說過而已。」我急忙矢口否認,自己這時女扮男裝,是且不能表露了自己的真實身份的,等以後,以後找個合適的機會,如果還能和這位南兄有緣相遇的話……
見我擺手否認,南聖淵倒是沒有再追問,而是盯著我沉吟了一下,嘴角帶了抹淡淡的笑意說道:「我忽然想起來了,前不久我帶人曾來這裡逗留過一次,偶然間得了一件很有趣味的東西,這東西也不知怎會出現在這裡,在我看來倒是和貝小公子似有幾分淵源,不知貝公子可有興趣一觀?」
「不知南兄說的這件東西,是什麼?」我眉眼一跳,急聲問道。
南聖淵看我的眼眸中多了一層暈色:「是一幅女子的畫像……」
我頓時呆若木雞,愣在當場。
心裡暗自叫苦,原來我丟失的畫像竟然到了他的手裡,原來他也許早就識破了我是女扮男裝……
「怎麼?你不願意?」南聖淵雙目緊盯著我問。
「願意,當然願意,那就請南兄快點拿出來讓小弟一觀吧!」我硬著頭皮說道。
「可惜了,現在不行……」南聖淵見我如此模樣又似不舍的搖頭。
我一楞:「為什麼?」
「那畫像因為我十分喜愛,所以一隻掛在了府里的書房中,你要看的話,也要等到明天,我會讓人連夜取了來。」
「奧,原來這樣。」我聽了他這話倒是有些鬆了口氣,這樣也好,能有點時間好好琢磨一下,到明日見到自己的畫像時,能找個合適的理由討回來,而不至於太尷尬。
「既然這樣,南兄我今日就不叨擾了,明日我再過來拜見南兄,欣賞畫卷吧!」
「貝公子現下就要走了麼?」南聖淵聽我要走,臉上竟然顯現了不舍之態。
「時候已經不早,我是該回去了!」我站起身躬身說道。
南聖淵一看立時也起了身,走上前來:「那我就送貝公子出去。」
一邊說著,一邊竟然來至在我身邊,順勢拉起我的一隻手,「小公子,請吧!」
我一時大駭,猛地將手從他掌中抽出,退後兩步,有些警惕的看著這個男人。
南聖淵看了一眼他已經空了的手,又抬眼看了看我,苦笑了下:「小公子別怕,我送你出去!」說完,首先抬步向外走去。
「這人到底怎麼回事?」我用力用衣袖擦拭了下方才被南聖淵抓過的手,心裡莫名感到惱火。
可是又一想,自己現在本就是男子裝扮,他見和我投緣,拉了我的手以示親厚本也無可厚非,可是他難道真的沒有猜出我是個女子?
心裡窩火,蹙眉跟在那人身後從闌珊院中走出,立在兩廂的侍衛見到他們主人出來,早就畢恭畢敬的低首行禮,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南聖淵掃了他們幾眼,問:「方才是誰和貝公子起了爭執?」
「是,是在下!」那剛才還對我出言不遜的侍衛,戰戰兢兢的回話。
南聖淵看了他一眼:「嗯,回去以後去領五十軍棍……」
再看那侍衛頓時臉如死灰……
我看了倒是有些於心不忍,再怎麼說他也是職責所在,我雖然念舊無錯,可畢竟也是這事的源頭。
正想為那人討的個人情,卻聽那南聖淵又道:「我去送送這位小公子,你們不必跟著。」
說完轉頭看我,目光溫存:「咱們走吧!」
我有些感覺奇怪,又不想過分悖逆了這位剛剛認得的阿娘的故人,便沒有做聲,翩然向前走去。
從闌珊院至沁香樓的主樓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走在這段小路之上,兩人皆是沉默無言,看著這中年男子神色似是迷離,又似欣喜的模樣,讓我真是費解的很。
難不成他在回憶過去?
就在我和南聖淵一前一後,沿著小路緩步而行的時候,突然之間,身側的花樹之間傳來了刺耳的刷刷的聲響。
有人!
我剛要轉頭去看到底發生什麼,就看到走在我前邊的南聖淵,猛地一個轉身,一把推向了我,我始料未及,身體緊接著向後仰了去。
隨即聽的嗤的一聲,卻見一把利劍瞬間穿過了南聖淵的袍袖,生生戳了一個口子出來。
我大驚,剛喊了一聲危險,就看到南聖淵一個飛步更加的向後撤了幾分。
嘴裡隨即大喊了一聲;「快來人,護駕!」
就在此時,幾個人影此時已經騰空而來,明晃晃的刀劍,齊齊的指向了南聖淵的身上。
我竟不知,南聖淵竟然是有幾分身手的,看到幾柄刀劍一起對準了他,便猛地揮動衣袖,抵力將刺向他的刀劍揮開。
然而,這只是一個瞬間,橫空而來的刺客見到南聖淵竟然躲開了他們的這次攻擊,立時換了策略,三人在前,二人包抄,團團把我和南聖淵圍在正中,緊接著是刺耳的刀劍劃破空氣的聲音驟然響起,幾個人前後夾擊對準了南聖淵。
南聖淵一時只顧了前邊的攻擊,卻再也無法估計身後刺來的冷劍,眼看著一柄閃著寒光的利劍就要刺穿他的後心,我大急,瞬時連想也沒想,就起身撲了過去,人剛剛擋在了他的後背處,就只間一柄冷劍直直的向著我的胸口刺來,帶著死神一般的寒芒。
我立時閉了眼,心裡暗想,完了,這次我的小命休矣!
然而,料想的那種致命疼痛並沒有來臨,而是聽到啊的一聲輕呼,緊接著我的胳膊上的衣襟倒是被利劍戳破了。
心中覺得詭異,我猛地睜眼,卻猛然間看到站在對面的蒙面之人,瞪大了一雙驚慌的眼睛正愣愣望著我。
我陡然大驚,這雙眸子,這眼神……都好熟悉。
正呆愣的這刻,另一個蒙面人的大刀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到了,
我嚇得大叫一聲,身子雖然沒動,一雙胳膊卻猛地抱在了一起。
眼看著自己命懸一線,這時怪異的事情發生了,那一時發楞的刺客看到我馬上就要被人砍殺之時,竟然猛地舉起了手中的利劍,將那立時要砍到我身上的刀,擋開了……
就在這時,忽然有十幾個穿了黑色衣袍的錦衣衛,盡數出現在了南聖淵的身旁,把幾個刺客團團圍住。
更有幾個人,穿插進來把南聖淵團團護住。
幾個刺客一看,明白大勢已去,就聽我身前的那人啞聲喊了聲:「快撤!」隨即飛起身形就向一旁逃去。
錦衣衛們哪能會繞過他們,在留下幾個人保護南聖淵之外,悉數和那刺客打鬥在了一起。
「一定要捉了活的,帶在朕的面前,我倒要看看是誰幾次三番要取了朕的性命!」南聖淵厲聲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