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香樓掌柜剛剛離開,我就立時起了身帶著阿彩直奔後院而去,去找師父蕭然。
然而等來至在師父居住的聽雨軒前,卻發現這裡院門是從外面鎖著的,師父竟然不在。
「小姐,既然蕭樂首不知道去了哪兒,那咱們就別等了,還是回去怡然園吧,說不定司家表小姐和靜王殿下正盼著您回去呢。」阿彩忙勸道。
我卻不在意的搖頭:「放心吧,他們兩個現下巴不得我回去的遲些呢,咱們就在這裡多等一會兒,也許師父很快就會回來的。」
「可是這樣讓人看到了不好吧,上次你和蕭樂首之間鬧成那樣,都動了刀的,現在又在這裡巴巴的等人家……小姐,別人看到會奇怪的。」
阿彩嘟著嘴很是擔心的看我。
我略略一愣……阿彩說的也不無道理,這樣好像是有點不好。
「好吧,那咱們就在這裡隨意的逛逛,欣賞一下風景,然後看看師父會不會很快回來。」
聽我如此說,阿彩不好再勸,只的跟在了我的身側。
沁香樓後院中天地廣闊,各色小院林立在花團錦簇,綠樹斑駁之間,別有意趣。
沿著兩邊種滿不知名小花的路徑,緩步而行,倒是頗有一番閒庭信步的悠然。
猛地抬頭,卻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間,走到了去往闌珊院的路上。
可見以前都是走慣了的,今日下意識里又走了這條老路。
望著那前邊那方頗是熟悉的闌珊院,我怔怔出神,不知現下住在這裡的主人又是誰……
「小姐,你快看那,那院子門前竟然還有侍衛在!」阿彩眼尖,抬手指了那邊對我說道。
我順著她說的方向定睛看去,果然沒錯,闌珊院深色的院門兩側,各守衛著一青壯男子,一身緊衣打扮腰間配刀,眼神機警的不斷環視四周。
見到這種陣仗,也就不難看出包下闌珊院的人果然不同凡響,想到這裡我不禁嗤然一笑:一般人也拿不出那多包院子的銀子不是。
「去前邊看一眼咱們就走吧!」我對著阿彩說道,一邊依舊向著那院前的小路走去。
來至闌珊院門前,我不由自主停下來,放眼向裡面看去,院裡依稀還如往日般奼紫嫣紅,落英繽紛,駐足細聽仿若還有絲樂聲入耳。
看著這前不久還下榻過的院子,陡然間腦殼裡冒出四個字:斗轉星移,物是人非。
「喂!你們二人幹什麼的?這裡不許停留,快走快走!」我正望著這院子有些失神,沒想到守在門前的一侍衛,看我們在這裡留戀駐足,就很是不客氣的趕起我和阿彩來。
阿彩謹慎,怕惹出事便上前來催了我趕緊離開,我卻看著那侍衛皺起了眉。
只不過是在院外看上幾眼,又不會打擾到誰,憑什麼這麼兇巴巴的?
憐香惜玉啊大哥,懂不懂?忽又一想不對,我現在是女扮男裝……哼!就算是男人也不行,這麼沒禮貌的傢伙我怎麼能忍。
「還站在這裡?趕緊走!再不走我可就不客氣了?」那侍衛見我一直站在原地不動,語氣越發的不敬起來。
聽上去竟是在威脅我了?我心中的不忿越發的變大,上前一步來在那侍衛面前。
「這位大哥,這院子讓我們瞧上一眼,就會少了一截,還是會給你們看沒了?竟讓你如此緊張?」
那侍衛聽罷一愣:「你渾說些什麼?什麼亂七八糟的,我現在讓你趕緊走,你難道聽不明白人話?」
我一挑眉:「人話我是聽的懂,狗話卻是真的聽不懂了。」
「你竟然罵我是狗?」
「誰讓你如此凶我們?罵你了又如何?」我自小倔強的脾氣再次暴露無遺,想讓我服軟,你也先要有那個資格。
「你,你這傢伙簡直找打!」那侍衛看我如此,立時瞪大了雙眼舉了一隻拳頭試圖上前來教訓我。
嚇得我身後的阿彩大呼了一聲,撲上起來用力的把抱住,把脊背朝向了那人。
看到阿彩就要替我挨打,心裡一慌,正想做些反抗,卻見那侍衛已經被人拉住。
「兄弟,我們在外不可招搖,先別衝動!」原來是一直在旁關注著這裡的另外那個侍衛。
這位比之那要動手人的,好像年長一些,面上也沒有那人那般兇惡。
「你們還不趕緊走,難道真的要讓我們打了一頓才舒坦!」那人大聲對著我喝道。
「小姐……」已經被嚇到臉上變了顏色的阿彩,死死的抱住我,眼裡全是乞求,我明白她是怕我又一時衝動,和方才那侍衛鬧將起來。
我本也打算無論如何論個是非再走的,如今看到阿彩這般模樣,當即心軟下來。
「哼!走就走,我今日暫不和你一般見識!」我不服氣的哼了一聲,拉了驚慌不定的阿彩,轉身要走。
正在此時,有個尖細的聲音從闌珊院內傳出來:「都鬧些什麼呢,打擾了主人的興致,看我不把你們的腦袋給摘了去!」
接著一個微胖的身形的出現在了闌珊院的門口,兩侍衛見到此人出來,神色俱是一凝。
就聽來人又冷聲問道:「到底發生何事?」
「這個……是有可疑之人在門前逗留,我們正在驅趕!」拉架的侍衛搶先回道。
「我這就讓他們趕緊離開,定不會打擾了主人!」侍衛看樣子很是怕來人怪罪,又加了一句道。
「奧?竟然還有這等不知死活的人,在哪兒呢?讓我瞧瞧她是不是活的不耐煩了?」那有著尖細嗓子的人,冷聲說道。
門前的兩侍衛不約而同的把頭轉向我……
「是你在這裡混鬧的?」那人操著令人聽了感覺滑稽的尖細聲音,朝著我質問,一雙不大的眼睛似睜非睜的睥睨這方。
我慢慢推開擋在我前面的阿彩,認真的看了看對面的這人一眼,卻見他看上去已經年近半百的年紀,臉上卻看不出有皺紋的樣子,甚至光滑的有點怪異,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那人看我站在了他的面前,只顧著上下打量他,有了些惱意,「你……你……咦?」
忽然,他那仿若半閉著的雙眼在我臉上瞟過之後,頓時慢慢的睜大了起來,仿佛是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的一般。
「你,你是誰?」
我看著他一楞,沒好氣道,「當然是過路的,看到這院子很是不俗,這才停下來多看了幾眼,不想被你們的人當成了別有用心!」我憤憤的皺了眉頭。
我的話一說完,沒想到那人卻像是沒有聽到一般,緊聲說道:「你,你先別動,且在這裡等著……」
說完竟然一溜煙的跑進了闌珊院裡。
這讓我們這些在院外站著的一干人等,皆是目瞪口呆。
「這是怎麼回事?兄弟?」剛才那位要動手的侍衛首先不解的問了旁旁邊的同伴道。
結果他的同伴看了看我,認真的想了想,道:「我估計是因為這位長得過於超群絕倫,驚著了……」
站在他身側的同伴頓時一臉黑線。
不一會功夫,方才那人重新從闌珊院裡出來,躬身對我說了聲他們的主子有請。
我一愣,心裡納悶這其中有怎樣的因果,我和他家主人素不相識,並無交集,怎麼會突然的找了我?
難道就因為我看了他住的這院子幾眼,就讓他耿耿於懷了,如若是這樣,那這家的客人也太小性子了些。
心裡亂想著,一邊跟了那人進的院門,走過小院來在正廳,當我一腳踏進去,頓時被嚇了一跳。
卻見冷香四溢的屋子正中,坐著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膚色白淨,一雙眼睛閃著鷹一般銳利的光,刀刻般的臉龐上威嚴肅穆,頜下飄著幾縷長髯,從我走進這間屋子開始,他的眼睛就直直的盯著我,似乎一眨都沒眨。
這應該就是包下這闌珊院的主人了……
我乾咳了一聲,想要上前見禮,順便把外面的事情說個明白,誰知道還沒有等我開口。
那人卻忽的站起了身,瞪大了眼吃驚的盯著我:「司錦兒,錦兒……」
我頓時渾身一顫:我阿娘?他在喚我阿娘的名字?
阿娘的閨名正是叫做司錦兒,這麼說來這個人認得我阿娘?
「請問這位伯伯,你方才喚我什麼?」我強壓了心裡的觸動,開口問道。
那人卻好像沒有聽到我的問話一般,顫抖著抬手指了我:「你,你究竟是男是女?你到底是誰?」
經他這一問,我突然意識到我現在正女扮男裝,立時刷的打開手中摺扇,啞了聲道:「鄙人名喚貝安,當然是一介堂堂男兒了,不知這位伯伯為何有此一問?」
站在正中的男子聽罷,眼裡有一絲疑慮閃過,轉而長嘆了一聲點點頭,重新在他身後的太師椅上坐下來。
等他再抬頭,面色已經恢復了平靜,看我的眼神也不似剛才那般驚駭,仿佛對任何事都瞭然於胸一般。
見我一副莫名的樣子看他,不禁一笑,笑容里卻摻雜了太多的苦澀。
「方才是我失儀了,把你認作了我的一位故人,希望貝公子不要見怪!」
「沒事,沒事,說清楚了就好!」我急忙擺手道。
話至此處,內心裡對這人有了頗多親近之感,畢竟這個人看樣子是認的我阿娘的,而且他很可能是阿娘的摯友,如若不然,怎麼會有那樣奇怪的神情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