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院中的夜漸漸深了,一身是傷的阿彩終於有些體力不支。在我的催促下回去自己的臥房休息。
隨侍在外的張姓郎中在又一次看過我頭上和身上的傷勢之後,囑咐了幾句別再勞神,好好靜養之類的話,也出去另外候著了。
臥房裡安靜下來,我也漸漸的在周身,尤其上頭部稍有緩解的疼痛中,再一次混混沌沌的睡了過去。
就在我正睡熟的時候,突然之間,有個猙獰著帶血的面孔猛地出現在我面前,那人披散了頭髮,舉了帶著刀鉤一般利爪撲向我:「北汐顏!你該死的,你為什麼還不去死……」
「不要,走開,快走開,別碰我!」我看著那如惡鬼一般的女人,嚇得驚恐大叫,一邊急忙轉身極力狂逃,一邊不斷回頭張望。
就在這時,前面突然出現了兩個飄忽著的身影,極其熟悉卻冰冷:「阿爹阿娘……」
狂喜之餘我大喊兩聲,向著他們飛奔了去,可是跑啊跑啊,我漸漸驚恐的發現,無論我怎麼追阿爹阿娘,他們始終就在前面的不遠處,一臉哀傷的望著我,卻怎麼也碰觸不到。
我大哭,崩潰,雙手一直向前直直的伸著,喊著他們,但我想要的卻始終在我不能及處……
就在我無比恐懼無助的時候,身子忽然被什麼人緊緊的抱在懷裡,有個熟悉而低沉聲音,在我耳邊輕輕低語:「別害怕,有我,有我在呢顏兒!」
一股淡淡的冷香侵染過來,猶如凝神香般,讓處在極度慌張恐懼中的我漸漸平靜,心底里開始湧起絲絲和煦暖意。
猙獰著面孔的女人不見了,阿爹阿娘也站在遠處開始含笑望著我,前時臉上的哀傷此時已然不見。
突至的心安也讓我在驚懼疲倦之餘,沉沉睡去……
一夜好睡過後,第二天一大早,我一起身就去了阿莫的所住的小屋。
看到了身上頭上都纏滿了白紗,且有的地方還依然有血跡浸透的他。
剛要出言問候,阿莫卻看著我搶先開了口:「都怪我無能,沒能護的小姐周全,讓小姐受了如此重的傷……」
「我無礙,倒是因我事先考慮不周,連帶你們跟我受了苦,說來是我太過大意了。」我急忙勸阿莫道。
阿莫聽罷一邊搖頭一邊憤然道:「我們都沒有想到那言妃母女,竟然會如此喪心病狂,要殺了小姐,不僅如此,聽話中的意思她們竟然就是害了相爺和夫人的罪魁禍首!小姐不要著急,待阿莫身上的傷好了些,能再次拿的起刀的時候,我就替小姐去殺了那對惡魔……」
聽完阿莫這話,我難掩心中感動,可是心中卻明白,阿莫如果真的那樣做,無非就是羊入虎口,一去無回。
「你先什麼都不要管,好好養傷,報仇的事我自會謀劃,相信我,我一定能為阿爹阿娘報了這血海深仇!」
……
自阿莫處出來剛至院中,就看見小丫頭靈秀快步朝我走來,「王管家帶著舅夫人和表小姐往這邊來了,就要到了別院門口……」
我先是一愣,隨即欣喜若狂飛般向了那別院門口迎了過去。
「二舅母,鳳華妹妹!」見到至親之人來到,我大喜之餘眼淚兒卻不爭氣的奪眶而出。
「汐顏丫頭,我苦命的兒啊……」二舅母何氏一見我白紗包頭,面色蒼白的情形下,頓時心痛抱了我哽咽不止。
「姐姐……你怎麼成了現在如此模樣,是,是那該死的四公主?」司鳳華霎時間也是銀牙咬碎,抽泣難言。
「沒事,一切都過去了……」我流淚不忘安慰她們二人道。
終於三人強忍了止住淚水,這時大管家王盛躬身上前對我說道:「夫人,將軍這兩天被皇上派出了臨城辦事,一時間還不能回來,不過將軍臨行時對我再三叮囑,要夫人好好養病,切不可思慮過多,也不可擅自出府,所以,舅老夫人和表小姐來的正好,可以好好的陪您解解悶子,也好讓夫人快些康復起來!」
「知道了,你且去吧!有事我自會叫你!」我吩咐道。
管家王盛急忙應聲,躬身退了出去。
娘三個一時進了正屋,不等坐下,舅母何氏就問起了我如何受傷之事,我也絲毫不做保留,一一說過。
二人聽後皆是悲憤之餘更是驚詫不已:「原來那言妃和四公主竟然就是害死你阿爹阿娘,讓北相府成了一片廢墟之人?」
我咬牙點頭,沉聲說道:「二舅母鳳華表妹不必擔心,我會想了辦法讓那母女二人血債血償!」
鳳華聽我如此說先是擔憂道:「姐姐,她們二人一個是皇上寵妃,一個是至尊的公主,且我聽說那言妃之父言炆可是朝廷權臣,依照咱們現下的情況怎可能有機會傷到她們?」
我心略沉,卻依然執拗道:「不用急,總會有辦法的……」
總會有辦法的!在之前,我還以為南漓是我北氏仇家之時,能夠僥倖扳倒這位炙手可熱的四皇子,實際上離不了同是皇子的端王南荀和當時的靜王南昭的襄助。
可是如今南漓是死了,可卻也讓我知道,害死我阿爹阿娘之人竟然不是南漓而是言妃和四公主南若晨。
如今端王南荀於皇位無緣,被遠派去了邊塞守城,而南昭卻一轉眼從那個單純赤誠的少年靜王,成了萬人敬仰,黃袍加身卻心計無雙,善謀人心的太子殿下。
沒有了他們的襄助,我到底要如何才能對付的了權勢滔天,恩寵無數的言妃母女二人?
一陣撕裂般的疼痛略過,心志卻依然不改,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的……
有了二舅母和鳳華的精心照料和悉心寬慰,身上的傷似乎好的更快了。
十幾天後,頭上纏著的白紗被摘了去,雖然有時還是有些暈眩,但郎中說已經無甚大礙,只要再靜養一段時日即可大愈。
聽聞這話,二舅母她們自是高興,馬上派人向那一直記掛著我的二舅父通告這好消息,也免得他擔心不已。
又過了一段時日,我終是與常人無異,恢復如初,二舅母見我已大好,也就放心準備返回宸州。
表妹司鳳華雖然有些心事重重,似是有些想再在這裡逗留的意思,卻被早就看破她心事的二舅母,一個眼神斷然拒絕了她的想法。
鳳華無奈,只好也隨了母親的意,即將離別的前一晚,二舅母何氏一手拉了我在她身邊坐下,望著我憐愛之餘,卻有些欲言又止。
「二舅母,有話對汐顏直說便可。」
我看她如此,便輕聲勸道。
何氏見我如此,便撫了撫我如墨長發道:「汐顏啊,算來你嫁進這定遠將軍府,已有近二年了吧?」
我乖巧點頭,默默聽著。
「可是在二舅母看來,你與那慕容尚如此不相親近,哪裡似是夫妻應有的樣子?汐顏,你們完婚日久,難道就沒有想過要為慕容家開枝散葉嗎?」
嗯?我有史以來第一次聽的這樣的話,一時愣住,隨即被羞的粉面緋紅
「二舅母……」我又羞又惱道。
何氏見我如此,笑道:「你看你竟然害羞成這樣,哪像一個已經為人婦的樣子,汐顏,我所說的都是一心為了你好,我在府中待了這多日,看你和將軍雖然沒有相守在一起,但府中人對你卻個個心存敬意,唯命是從,絲毫沒有低看你的意思,一應穿用也都是極好的,所以,我想那定遠將軍對你一定不是沒有心思,只是你不去親近人家罷了!」
二舅母嗔怪了我幾句又道:「汐顏,人說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君才是咱們女人的天啊,你是要一直不要你的這片天,就這麼冷冷清清的在將軍府過下去嗎?還是等到定遠將軍在將來不知什麼時候把一個妾室迎進門來時,你才會幡然醒悟?」
「他,他娶他的,與我有什麼關係……反正他又不是沒有娶過。」我心裡震驚,卻還是忍不住嘴硬道。
表妹鳳華看我如此,不僅扁了嘴兒道:「是,姐姐是不在乎,就是心裡難受不說,只是拿著東西發脾氣,使作性子呢……呵呵!」
「死丫頭!我何時那樣過!」聽鳳華這不饒人的嘴如此說我,不僅又羞又急,起身就要找了她算帳。
她豈是那輕易能讓我抓的來的,急忙抽身往屋外跑。
我不饒緊追,只聽的身後二舅母笑著嘆道:「你們姐妹兩個整天鬧將什麼,也不看看都多咋大了,還似個孩子……」
別院外玉蘭樹下的平石上,我和鳳華挨肩而坐,齊抬頭看著那輪天上彎月,還有煜煜星河。
「你,還是忘不了,放不下他?」我輕聲問詢。
一陣沉默,鳳華沒有回答,過了許久才長嘆一聲。
「姐姐,你說他真的是一個為了皇位,不擇手段的人嗎?他在我心裡原本不是這樣啊,他一直是個熱情坦誠,事事為他人想的謙謙君子啊……」
我搖頭:「我也看不明白,只是南昭他對我欺瞞利用是真,不擇手段扳倒南漓,逼得南荀離京千里遠去也是真,扳倒二位皇子自己登上太子位也是他,說真的,我實在看不透他。」
我沉沉說道,鳳華聞言眉眼間浮起幾絲痛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