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是先皇的寢殿, 原本趙淵就想搬出來,只是養心殿未修繕過,正好乾清宮著火要重新修蓋他便搬了出來。Google搜索
養心殿也是正殿加東西暖閣的布局,東暖閣內的稍間改成了書房名為三希堂。
用過早膳, 趙淵便要去三希堂批閱奏摺, 他雖然提早布置好了計劃但那場大火還是受了點傷。
尤其是背上和手上有燒的最為嚴重, 為了演的逼真能瞞過宮中眾人的眼線, 便也真的在床上修養了幾日, 堆積下來的摺子都在三希堂擺等著他。
沈如年還是有些垂頭喪氣的,她身邊的兩個宮女翠玉翠珠不見了,吃了飯想家的心情又被勾了起來。
趙淵看她坐在榻上甩著腳沒有說話,想起之前她還跟自己練字,就乾脆把人一塊提進了書房。
一問才知道她是為什麼會突然這麼傷感, 忍不住的嗤之以鼻, 就這也值得她難過這麼久?瞧著都是及笄了的人,怎麼還跟稚子一般沒得回家過年就要哭鼻子。
在趙淵過往的十九年裡除了母妃還在世的那三年, 每一日與他來說都是一樣的。
宮裡便是如此, 被皇帝厭惡的人是不會有人記得的, 沒人會因為這一日是不是過年而多看他一眼,哪怕是皇子那些奴才想欺負了也就欺負了,母妃過世後他從不過節也不過生辰。
他只想長大, 只渴望長大帶來的能力。
等登基之後過年過節他就更不必放在心上了, 他不需要虛假的親情, 這些人與他來說不過是螻蟻, 所有人只要奉承他害怕他仰望他就可以了。
但這些話怎麼和沈如年說?看著她那張要哭不哭的臉趙淵就覺得頭疼的厲害。
「過年有什麼好的?」
「余媽媽會做好多好吃的,還會教我剪窗花包餃子,恆哥會帶我放爆竹還可以去抓麻雀,而且還有新衣服穿。」
這是趙淵第二次從她的嘴裡聽到恆哥,在之前祁無名送來的文書里他看過,這是那婆子的兒子小名恆哥,是個平平無奇的少年郎,不管愛上書屋識都無一處出眾的地方。
不知怎麼的,看沈如年說起那人時眼睛亮閃閃的,好似在說什麼很厲害的人物,趙淵心裡就有些不舒服。
之前他教她解九連環和寫字的時候她好像也是這般的誇他厲害,原來她的誇讚並不是只對他一個人。
「就這些?宮裡哪樣沒有?讓常福去給你找。」
沈如年的手指不停地揪著衣袖,衣袖都快被她給扯爛了,也不回答趙淵的話,算是無聲的拒絕了。
「就這麼想回去?」
沈如年用力的點頭,然後又飛快的搖了搖頭,咬著下唇可憐巴巴的道:「我不回家,我要陪陛下,我要是回家陛下就只有一個人了,那很可憐的。」
余媽媽還有恆哥陪他,她要是走了陛下又生病了怎麼辦。
趙淵嗤笑出聲,狂傲的道:「可憐?朕坐擁江山天下都是朕的,朕不用任何人陪。」
「可是沒人陪陛下吃飯沒人陪陛下說話也沒人陪陛下睡覺啊,過年就該一塊吃飯然後穿著新衣服一塊守歲,宮裡不是這麼過的嗎?」
趙淵狹長的鳳眼眯著,懶得搭理她這樣的傻話,怎麼過年和他有什麼關係,她方才說的這些他一件都不屑的干。
可落在了沈如年的眼裡,就是他真的從來沒人陪他過過除夕,陛下真的好可憐啊。
然後就見她一點點的蹭到了他的身邊,輕輕地拉了拉他的袖子,用又甜又軟的嗓音像是哄騙的口吻道:「我可以陪陛下一起吃大飯一塊守歲。」
趙淵:???
誰說要你陪,誰說要過除夕了?
但不管怎麼樣,沈如年的心情好起來了,她把待在宮裡陪陛下過年當成了使命和報恩,把想回家的情緒給壓了下去,像只花蝴蝶一樣跑來跑去,快樂的讓常福準備東西。
趙淵懶得管她想要怎麼折騰,只要別打擾他清靜做什麼都行。
沒過多久高呂榮就來求見,兩人在三希堂議事,沈如年自然不會去打擾。
「沈主子想要什麼,奴才這就讓人去準備。」
沈如年掰著手指頭一樣樣的數,餃子一定是要的,魚也不能少吃了魚年年有餘,還要有爆竹新衣服。
衣服不用她擔心,造辦處的人早就送來了好幾件新衣,除了這些還有什麼要準備呢?
沈如年總得有什麼給忘了,咬著手指不停地想,突然想了起來,悄悄的問了常福,得知真的有那東西就讓他準備還不許告訴陛下。
三希堂內高呂榮面色有些凝重,「今日之事百官定是敢怒不敢言,尤其是越王和太皇太后只怕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趙淵翻看著手中的戰報,隨意的嗯了一聲,「國師放心,朕明白怎麼做。」
「陛下打算如何處置七王爺?」
「怎麼,國師對這只會哭的孩子也感興趣?」
趙淵倒不是忌憚太皇太后和陳家,只是當時看到他就想起了自己年幼時。他討厭只會哭的弱者,同樣都是從小受制於人,他能活下來趙明熙為何不能。
沒想到高呂榮也會關心趙明熙的死活,趙淵鳳眼微眯嘴角帶了個玩味的笑,國師這是覺得他不好控制了?也看中了趙明熙年幼又蠢笨?
「微臣只是聽說七王爺有些頑劣,怕孩子太小會吵著陛下養病。」
趙淵聞言輕笑一聲,「養病?國師不是最清楚朕到底得的是什麼病嗎?這是光靠養就能養好的嗎?」
「是微臣無能,陛下且再等等,微臣已在竭盡所能的尋解藥,定當……」
不等他說完,趙淵就將手中的筆給重重的擱下,「國師送了個所謂的藥引到朕的身邊,到底是無能還是無心?」
高呂榮頓時愣住了,他從未想過趙淵居然會疑心他,但轉念一想就明白了緣由,只覺有些苦澀。
毫不猶豫的跪了下去,「陛下中毒微臣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但微臣對陛下的忠心日月可鑑,微臣會用解藥來證明此言,還望陛下好些休息,朝堂和百姓都離不開陛下。」
這樣的話趙淵已經聽膩了,嘴角噙著笑淡淡的道:「那朕便等國師的好消息了,只是也別讓朕等太久。」
話已至此,高呂榮自然知道趙淵對他誤會頗深卻也沒辦法解釋,只能恭敬的磕了個頭退了出去。
沒想到出殿門的時候還碰上了沈如年,沈如年也看到了他,丟下常福就跑過來和他說話。
高呂榮沒有絲毫不耐煩,認真的與她見禮:「沈姑娘許久不見。」
他對這個小姑娘還是很有好感的,至少有她在才保住了趙淵的性命,而且他發現沈如年在宮裡住了段日子出落的越發水靈了。
見沈如年一直沒走,就猜她是有事找她,「沈姑娘找本座可是有事?」
「我想問問高大人有沒有再去過我家,有沒有見過余媽媽和恆哥,余媽媽答應會讓恆哥給我寫信,可我都進宮這麼久了都沒消息,也不知道她有沒有想我。」
高呂榮聽著這樣的話不禁有片刻的恍惚,這般心思單純如稚子般的人除了那人竟還有第二個,許久才回神道:「不曾見過。」
沈如年期待了許久,沒聽見想要的答案就有些失望,看來只能等陛下病好了她才能出宮見到他們了。
看她小臉上掛滿了失落,高呂榮沉思片刻道:「沈姑娘若是想知道近況也不難,本座可以讓人替姑娘走一趟,或者姑娘也可以寫信,本座可讓人代為轉達。」
沈如年頓時驚喜的瞪大了眼,她怎麼就沒想到呢,之前是她不會寫字,但現在陛下會教她呀,那她就可以寫信給余媽媽了。
一想到這個她興奮的小臉都紅了,連連的點頭,「謝謝高大人。」
高呂榮答應了過幾日就讓人去看望余媽媽,再傳消息給她,沈如年就高興的與他道別,然後蹦蹦跳跳的去三希堂找趙淵。
趙淵沒在批奏摺而是在練字,沈如年探了腦袋進去,他正好寫完一張字帖,聽到動靜下意識的寒著眼看向來人。
兩人四目相對,看清是是沈如年,趙淵眼裡的戾氣才淡了些,沒有說話繼續練字。
「陛下,我可以學寫字了嗎?」
「連筆畫都不會寫,你想寫什麼字。」
「可我想寫信,給余媽媽還有恆哥寫信,高大人答應要幫我送回去。」
趙淵下筆的動作頓了頓,冷笑出聲,「就照你這麼寫一刻鐘玩半日的樣子,想寫信?下輩子吧。」
沈如年這次聽懂趙淵是罵她不勤奮只知道玩,趕緊湊上前去表忠心,「那我再也不玩了,陛下我一定認真的學,你不要不教我。」
她不知何時已經拉著趙淵的衣袖在晃了,又圓又亮的眼睛這麼看著他,嘴裡不停地說著保證的話。
趙淵原本靜下來的心一時又被晃亂了,沉著臉硬生生將袖子從她手裡救了出來。
他不得不承認,沈如年是他見過最不害臊也最會撒嬌的女子,沒好氣的用筆桿在她手背上敲了一下。
「最後一次,若是再敢寫字的時候走神或是出去玩,就別想朕再教你。」
「陛下你最好了,最喜歡陛下了。」
趙淵的耳朵尖再次不自然的發紅,心中暗罵了一聲蠢貨不知羞恥,然後黑著臉將筆塞進她手裡,惡聲威嚇道:「不許說話,寫字。」
*
今日是除夕按照往年原本該有除夕大宴,可趙淵心情不好文武百官們在太廟跪了一日,這會都沒人敢起來。
趙暉燁跪在最前頭,膝蓋已經有些隱隱發疼,卻依舊是面色不改,遠遠瞧著像芝蘭玉樹一般。
天漸漸的黑了,太廟的燈火也點上了,終於聽到了走動聲,眾人都以為是趙淵開恩要放他們回去了,卻沒想到來的是一長串的宮人。
領頭的王百慶尖著嗓子道:「陛□□恤眾位大人,怕大人們餓著肚子,特將宴席移至此處供各位大人享用。」
後面便是魚貫而出的宮女們,在每個人的面前擺上了小几,送上了湯餅卻沒說讓人站起來。
這是讓他們跪著吃,這算什麼?打發要飯的?
可即便是如此,也沒有任何人敢有怨言,陛下先是以溫遠道來殺雞儆猴,再以此來懲戒他們,若是有所反抗那下場都等同溫遠道。
就這樣王公、百官們都吃了一頓特殊的除夕宴,等王百慶看著他們用完之後,才笑眯眯的說散席,可以回去了。
趙暉燁起身的時候雙腿還在發顫,身邊的侍從趕緊上前攙扶,卻被他給推開了,他回頭目光灼然的看著太廟的殿門,一言未發,緩慢的朝外走去。
趙淵今日給他的所有屈辱他全都要討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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