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時,張堡主提著劍上了堡樓,高聲喊道:
「謝元!!!你們謝家都被胡人皇帝滅了族了,你還替他們賣命,為了榮華富貴丟你祖宗的人!你怎麼不一頭撞死!」
這個話一出,跟著謝元的親兵們不由地都看向了謝元,神情有些緊張。
只見謝元不耐地皺著眉頭,抬頭望著那兩層高的堡樓,渾身散發著冷氣,半晌都沒有吭聲,弄得趙念有他們極為不安。
又聽張堡主舉著劍對著堡樓上的士兵們說:
「兒郎們!胡人要來殺我們了!!他們要來搶我們的地,殺我們的人,怎麼辦?!」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堡樓上的士兵們齊聲高呼,聲浪一陣又一陣的飄過來,頗有一種玉石俱焚的氣勢。
謝元本不想跟人打嘴仗,可是對於戰爭來說,鼓舞士氣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對面那個張堡主,先是損了她的尊嚴,又接著以生死危機鼓動堡中的民眾誓死頑抗,這無疑都為這場仗增添了許多的難度。
謝元只得下令道:
「派幾個傳令兵上前,一起高聲喊話,內容如下:凡主動投降者,可重新分得田地,成為自由民,免一年賦稅。」
趙念有默默地記下了,轉身便指揮了四個人教了話,分別到了東西兩門,站在弓箭的射程之外,一起對著堡內重複的喊這一句話。
很快,剛剛堡樓上還同仇敵愾的人們,頓時便顯得猶疑鬆動了。
張堡主頓時急了,嘶聲力竭地喊道:
「別聽他們胡說,這是詐術,根本就不可能兌現,等你們一投降,只有死路一條!」
謝元滿意的看著重新平衡的局勢,又看了看堡壘的結構,說道:
「好在堡樓只有兩層高,努努力還是能翻上去的。」
趙念有聽聞頓時瞪圓了眼睛,說道:
「將軍……翻上去不難,關鍵是翻上去還能不能活下來。」
謝元聽聞笑了,扭過頭來看著他,語氣輕鬆地問道:
趙念有看著謝元眼神裡頭的溫和,感覺胸膛裡頭升起了一股暖意,頓時鼓起了胸膛,利落地應道:
「不怕!」
在一聲又一聲勸降的背景聲中,謝元帶著笑意看著張家堡,說道:
「突然又想起了當初了在南朝的事情了,曾經我也帶著一個衛隊,打過一個堡壘。」
當時的幾個伍長,有周免,有孫田,還有李歡實……
她下意識地扭過了頭看向了身後,想要從中找到熟悉的面孔,可是,曾經熟悉的人,一個都沒有了。
她臉上的笑意漸漸地消了,有些落寞地收回了目光,從胸口中呼出了一口濁氣,恢復了堅毅冷靜的神情,下令道:
「將伍長們都叫過來,我要布置作戰計劃。」
……
謝元下了馬,看著站在她面前的這些步兵伍長,他們有胡人面孔也有漢人面孔,都以堅毅的表情看著她。
謝元收回了目光,依舊拔出了腰間的佩劍,想要向從前一樣,在地上畫一個圈。
突然她發現,自己已經比當初帶著周免他們的時候,高出了許多,身姿筆直的站著,已經不能讓劍尖觸到地上了。
於是她微微彎了腰,在地上將堡樓的情況簡單的畫了一下,將斥候打探來的那些細節都講了,然後說道:
「兵分兩路,聽號令同時進攻東西門,盾兵開路掩護撞木,一定要儘快將堡壘的大門撞開,具體的作戰方式我就不說了,就跟平時訓練的一樣,按照攻城戰的戰術走。」
「……統領,咱們平時訓練還有攻城車和雲梯呢,就這麼直接沖著往那門下走,雖然有盾牌擋著,可是上頭又是扔石頭又是火油的,恐怕很難吧?要不就別分兩路了,或者等一等援兵,不是說陛下還下令讓縣令派兵幫咱們麼?」
謝元耐心地解釋說:
「縣令的兵要來,估計要天黑了,我們要趕在天黑之前打贏這場仗,回去匯合。這是陛下的命令。
之所以分兩路進攻,是因為這張家堡畢竟不是城池,大門太小,易守難攻。所以要分散他們的兵力,這樣才好攻進去。
你們放心,等進攻開始之後,我會帶著親兵,從兩側的城牆上去,替你們削減壓力。」
幾個伍長一聽,都有些懵了,看著謝元不說話。
謝元抬眼一看,問:
「怎麼了?」
一個胡人伍長張了張嘴,說道:
「統領,攻城爬牆太危險了。一般情況下,統領只要在後方號令就行。」
謝元也愣住了,心想她真正的城牆都爬過了,這個小土堡算什麼。再一想,哦,這些人不知道那回事。
謝元突然眸光一轉,笑著說道:
「啊對,你們是步兵,打蠕蠕的時候沒有見過我衝鋒陷陣。這種程度我做得來,你們安心打就行,不用擔心我。」
謝元說罷,在一眾伍長的驚疑中斂去了笑容,嚴肅地沉聲下令道:
「布置完畢,去準備吧。」
「是。」伍長們齊聲應了之後,快速地離去。
不一會兒,等待中的士兵們便動了起來,整齊劃一的分了陣型,抬著已經準備好的撞木,往東西門布陣去了……
謝元帶著親兵都騎在馬上,六十人的親兵衛隊,靜靜地立在她的身後。
他們前面不遠處,是已經準備完畢,靜止中的兵陣。
盾兵在前,肩上扛著巨大的盾牌,掩護著兩排抬著撞木的士兵。
盾兵都是挑揀力氣大的士兵訓練的,他們各個體型健壯,平時本來就有抬撞木的訓練,此時兩人一組,一人抬木頭,一人肩上扛盾支在頭頂上。
一個撞木五組十個人一起合作。
再往後,就是列陣的其餘盾兵,還有長矛兵,最後才是弓箭手的陣型。
所有人都肅穆不動,透露著一股冰冷的威嚴。
張堡主看著下頭這些兵陣,不由地心生恐懼,似乎已經聞到了死亡和血水的味道,冷的人打顫。
而此時,遠處的北角上,令旗兵揮舞著旗語,告訴謝元東城門也已經準備完畢。
謝元收回了目光,神情堅毅地抬起手臂揮了一下,輕聲下令道:「進攻。」
號角聲響,直上雲霄,響徹了整個張家堡,然後,兵陣便動了……
整齊的步伐,似乎踏的大地都在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