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年輕人,你還真是不一般。
這麼多年,沒人能識破我的真身,就連山下那群老道士,也只敢在山下守著,不敢妄動。
不過話又說回來,能認出五絕鎖魂陣的人,自然不簡單。」
說完採薇走向了院中的架子,在最下層,拿起了其中一個饅頭狀的小土坯。
土坯在採薇手裡化成了一個袖珍的小棺材。
採薇將棺材蓋打開,裡面是一個乾枯的小屍體。
乾癟的不像樣子。
「你瞧,這具沒有血肉,沒人祭拜的小屍體,他可不可憐?」
接著採薇手一揚起,院中的碎石堆坍塌,全部散落在地上。
眨眼的功夫,碎石全部都崩碎開,化成了根根白骨。
原本看起來平靜祥和,乾淨的院落。
此時滿地白骨和乾癟的屍體。
縱然是陳北橋此刻也閉上了嘴,一言不發。
不寒而慄,是我此刻唯一的感受。
「這些……是……」
「這些就是那些被遺棄的孩子,被放棄的生命,既然菩薩在此,我想一句,佛說的眾生平等,可算數?」
採薇眼神冷冷的看向懸在半空之中的瑪銀。
瑪銀右手輕輕一揮,收了法相,穩穩的落在了地上,緩步向採薇走去。
「自然算數。」
收了法相的採薇,不似剛剛那般慈愛世間,此時的瑪銀,多了一份凜冽。
被父母肆意決定生死,他們可曾平等過?
這些屍骨,全都是被父母拋棄在這山上,任野獸撕咬,日曬雨淋。
沒有碑,沒有墳。
不要說祭祀,甚至連他們生前用過的東西都要統統扔掉。
仿佛這樣就可以抹掉他們來到過這個世界一樣。
這就是佛說的眾生平等嗎?」
這個問題過於犀利,瑪銀也只是盯著採薇遲遲沒有開口。
「答不出來嗎?
我也沒有指望你們可以給我答案。
而我只是想出來告訴你們。
你們的規矩,是你們自己定的。
所以,該遵循的只是你們自己而不是我。」
我攥了下拳頭問道,「這個你口中的你們,指的誰?」
「你覺得是誰?」採薇的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
但是你還沒有通天的本事。」
採薇的身體慢慢的從地上直立起來,周圍的氣溫驟然下降。
風吹樹葉的沙沙響伴隨著採薇骨骼的聲音,編織出了一首帶著腐朽味道的喪曲。
「你還是沒明白我的意思,還記得我問菩薩的第一句話嗎?」
採薇看了瑪銀一眼,繼續說道。
「眾生平等。
既然終生平等,那麼我和菩薩,和漫天神佛又有什麼區別?
如果硬要說有區別的話,那又何來眾生平等的說法?」
我被採薇的這段話說的啞口無言,好像她說的對又或者不對。
只能沉默的等著採薇繼續往下說下去。
「眾生皆有生存的權利,既然他們過不好,那我就好好的送他們去過好的日子,這有錯嗎?」
「你認為你對嗎?規矩之所以是規矩,就是所有人都要用來遵守的。
你以為你在幫助那些苦命的孩子,可你有沒有想過你插手了規則。
就有其他的孩子,因為了你的插隊,而延長了等待投生的時間。
如果你真的像你說的那樣,為了他們好,就應該讓他們按照規則去投胎,去經歷。
三世因果,六世輪迴。
他們此生有這樣的不公,何其不是累生累世犯下的因?」
該說不說,從來沒有任何一個時刻,我覺得陳北橋的形象這麼高大。
反正這麼有哲理的話,我是說不出來。
採薇發出了尖銳的笑聲,刺得我的耳膜嗡嗡作響。
突然笑聲戛然而止,採薇一字一頓說出了一句令人震驚的話。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在-做。」
每一句都像是從嗓子縫裡擠出來的一樣,讓人聽起來非常的不舒服。
但是這句話的重點,在……
「你說的是什麼意思?你到底……」
「你又想問我是誰對嗎?你很好奇究竟我是如何能夠幫那些孩子轉世輪迴的是嗎?
我不是人,不過我比人更懂大義。
不是說三界之中,眾生平等嗎?
採薇身上的黑氣越來越濃烈了。
瞳孔甚至已經開始變化,染上了妖冶的紅色。
「嗡,大咧,度大咧,度咧,蘇哈。」
「嗡,大咧,度大咧,度咧,蘇哈。」
「嗡,大咧,度大咧,度咧,蘇哈。」
三聲多羅菩薩心咒從瑪銀的口中流淌出來。
採薇的眼中落下了血淚。
瑪銀手作蓮花狀,食指輕點在了採薇的額間。
一瞬間,採薇又變成了當初在屋裡,和我們柔聲談話的小姑娘。
黑氣散去,瞳孔也恢復正常。
採薇跪在了瑪銀面前,在瑪銀的一句功德圓滿中,沒有了氣息。
身後金光大作,我轉頭看了過去。
只見剛剛散發著銀光的妖丹,已經變了顏色。
金燦燦的內丹,與日爭輝。
「這,這是怎麼回事。」
瑪銀良久才開口說道。
「她說的沒有錯,做的也沒有錯,錯的只是用錯了方式。
但是她救過的人,渡過的命卻是實實在在的。
賞罰有制。
她功德圓滿了,希望有一天她能夠自己參透,今日問出的所有問題吧。」
瑪銀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卻不再開口說一句話。
等我們下了山,沒想到山腳下竟有不少於十輛的吉普車攔住去路。
「他們怎麼來了?」
陳北橋皺著眉頭嘟囔道。
「這些人你認識?」
還沒等陳北橋回答我,瑪銀就恢復我剛認識她那時候的樣子。
「呵,還用他認識,你看那車上貼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