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城的目光在那金光中略微停頓,旋即,耀眼的光芒開始消散,映入眼帘的,是一個長髮及腰的少女。
慕容城望著那張年輕臉龐,略微失神,這不就是那天和涼子待在一起的女孩嘛?
那被打倒在地的涼子,也是趁機爬了起來,不顧嘴角的血跡,抬頭對著空中的少女輕喊道:「你怎麼來了?!」
周圍的島嶼上,那些釣魚人也是緩緩回過了神來,目光詫異的望著那看上去身材頗好的女人,雖然對她竟然能夠一擊將慕容城擊退感到很是震驚,但不少人眼中皆是流露出了些許嘲諷,這個小姑娘,肯定是偷襲才碰巧取勝的,畢竟,慕容城剛才正在全神貫注對付涼子,所以沒注意到周圍的變化,也是能夠理解的。
而且慕容城,可是擁有著中級執行官的身份!不僅如此,他還是風元素第七感的持有者,這等實力,放眼整個海亮市,都算是相當強大的存在。
那些原本還站得遠遠的執事,在見到慕容城被打傷後,皆是滿臉驚愕地呆立原地,過了片刻才回過神來,連忙跑去將之扶起。
而此時的慕容城,嘴角掛著一絲血跡,顯得極為狼狽,他艱難地站起身來,目光惡狠狠地望向空中的少女,眼中閃爍著怒火與恨意。
「是你!」慕容城咬牙切齒地說道。
遙清淡淡地瞥了慕容城一眼,她心中暗自嘆息,這些執事們總是自以為是,以高高在上的姿態看待一切,他們隨意給他人貼上標籤,認為自己就是正義的代表,卻不知自己早已陷入了偏見與傲慢之中。
此刻,涼子的身上也是落下了一件外套,顧北從她身後安靜走來,目光溫和,不說一字一句,便令人感到心安。
原來,她並不是一個人。
涼子笑了:「你這傢伙……」
顧北也是微微一笑:「說好的,帶你女兒看圖畫書,你這個媽媽不在,怎麼證明我做到了呢?」
葉雲舒突然將慕容城拉到了身後,淡淡道:「這位姑娘,得罪執事局可不是明智之舉,要是現在離開,我們可以既往不咎。」
「葉雲舒!」慕容城突然大喊道。
他從未見過葉雲舒這副姿態,身為人類,卻要和維護魔種之人進行談判,這不符合執事的行事風格,也違反了魔種對策法的制度。
對於慕容城而言,即便敵人不可戰勝,他也絕不會屈服,就算斷手斷腳,也要戰鬥到最後一刻。
遙清緩緩落到了葉雲舒的面前,輕聲道:「我要帶她離開。」
「離開?」慕容城的臉龐全然被憤怒覆蓋,一個箭步沖了過去,完全不顧葉雲舒的伸手阻撓。
望著那迅速衝殺而來的慕容城,遙清面色平靜,並無半點慌亂,下一刻,兩抹白色的流光便是於遙清掌心處,緩緩升了起來。
「去。」隨著遙清的一聲低語,那浮空而起的流光,旋即凝為刺狀鋒芒,對著慕容城射了過去。
慕容城雙拳緊握,強大的風暴沖天而起,迅速化為一道耀眼的碧綠鋒芒砸在了遙清的攻擊之上,然而,詭異的一幕,便是在這島上悄然發生了,只見慕容城的身體突然倒退而出,最後在所有人驚駭的目光中,重重摔在了地上。
略微有些喧鬧的釣魚人們,也是在這一刻猛然寂靜,所有人都是睜大眼睛,驚恐的望著那慕容城和遙清,一些人甚至只是揉了揉眼,待再次睜開時,那慕容城就被擊退了。
詭異的一幕令得無數人由心底湧現一股寒意,雖然此刻烈日當空,可冷汗依然是止不住的順著額頭滑下。
「慕容城!」葉雲舒趕緊將慕容城扶了起來。
涼子的面色也是從震驚中回過了神來,望著面前的遙清,逐漸湧現一份欣喜,沒想到她的第七感,居然如此強大,看來今日,她是有救了。
望著瞬間處於下風的慕容城,那些執事也是不由得吸了一口涼氣,目光堅定的望著遙清,身體卻是忍不住地朝後退了幾步。
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這個看上二十歲不到的姑娘,並非是衝動行事,而是真正的有著俯視慕容城的實力與資格。
「我們走吧。」
隨著慕容城的一聲令下,所有人都悻悻離開了,他明白,自己可以死在這裡,但是,身後的那些執事不行,這場戰鬥,沒有絲毫贏的可能。
隨手將危機化解後的遙清,輕鬆伸了個懶腰,她的目光並沒有多少波動。
望著遙清的背影,涼子輕笑了一聲,緩緩道:「謝謝你啊,今天。」
遙清轉過身,聽得涼子這番話,頓時一愣,旋即微紅著小臉搖了搖頭:「沒有啦,你失蹤後顧北一直很擔心你。」她的聲音輕柔動聽,仿佛微風拂過心田,讓人感到無比舒適和溫暖。
顧北的目光緊緊鎖定在遙清身上,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疑惑和好奇,片刻之後,終於忍不住輕聲問道:「遙清……你這麼厲害,當初為什麼還會被東特帶走啊?」
遙清的身體猛地一震,她的眼神變得有些慌亂,不敢直視顧北的眼睛,於是迅速將目光移向了地面,嘴唇微微顫抖著回答道:「我……還不是因為急著去找你,然後……然後才上了那傢伙的車,結果,車裡有很多奇怪的蝴蝶,我只是看了兩眼……就暈過去了。」
「原來是這樣,都是因為我……不過好在,現在我們都沒事,這樣就夠了,對吧?」
遙清微微抬起頭,露出了一個甜美的笑容:「是啊,我們完成了對小羽毛的約定。」
瞧著二人的對話,那涼子的面色卻是淡了下去,略微遲疑後,突然開口道:「顧北,遙清,我們趕緊回去吧,別在這裡耽擱太久。」
「嗯。」
另一邊,路明等人早就趁亂跑到了來時的小島上,時間接近中午,不少釣魚人都回家吃飯了,只有岸邊還坐著零零散散的幾個年輕人。
一個釣不到魚的小伙子看見幾人後,頓時露出了興奮的神情,大步朝他們走了過來:「喂,你們幾個,剛才是不是跑去對面那個島上了?」
路明嘿嘿一笑:「是啊。」
「誒,可以啊,怎麼樣,是不是超刺激的?」那人笑嘻嘻的說道,眉毛都快飛起來了。
「那可不,老刺激了,這麼近距離看到的機會,很難得啊!」路明擺了擺手,故作輕鬆的說道。
「誒,詳細和我說說唄,我在這裡只能看到打起來了,聽不見他們說話,講講。」
路明看著對方滿臉期待的模樣,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拒絕,就在這時,冉清竹的手突然挽到了路明胳膊上,頭輕輕地靠著他。
「?!」路明滿臉震驚的看著冉清竹。
冉清竹用手指掐了掐路明的肉,一臉牽強的笑容:「乖乖,我餓了,我們回去吃飯好不好?」
路明面目猙獰,他認識冉清竹這麼久,什麼時候見她這樣子過,是被慕容城的第七感劈傻了嘛?她也沒受傷啊!
見路明沒有回答,冉清竹的指甲掐的更深了:「好不好?」
路明趕緊賠笑:「啊,是,不好意思啊,我們得趕緊回家吃飯了。」
小伙子聳聳肩,露出一臉我懂的表情後,就晃悠悠離開了。
冉清竹甩甩頭,笑道:「走吧。」
路明擦了擦汗:「別,你還是別笑了,我害怕。」
冉清竹剛想說什麼,突然扭頭發現包子不見了,路明也轉身去看,包子真的不見了,這傢伙跑哪裡去了?
二人一通亂找,結果在某個石凳旁看見了包子,他正湊在一群女生中間,兩雙小眼睛色眯眯的盯著人家胸部看。
「真的假的?那些壞人會追到這裡嗎?」其中一個女孩子害怕的問道。
包子拍了拍自己的大肚腩,保證道:「別怕,有哥在呢,我家在執事局可是有關係的!」
路明跑過去,抬手一呼啦打在了包子頭上,突然的重擊讓包子兩眼一花,暈乎乎的就倒在了一個姑娘腿上。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著泡妞,你也不看看你那一米五的個子!」
包子揉揉頭,彈著滿身肥肉跳了起來,一巴掌拍向了路明的胸口:「混蛋!你非要攪我的局嘛?」
「你們再不給我滾過來!信不信我撕爛你們的嘴?」岸邊的冉清竹怒吼道。
路明和包子面面相覷,隨即屁顛屁顛地跑向了岸邊,儼然一副小跟班的模樣,新的船隻開來,他們也該回家了。
所有的風波都已經結束,大家都還在,這就是最好的結局了,如果能夠永遠這樣,那該多好。
已經抵達海亮市的顧北等人,正在某處公園休息,此刻,陽光正好,微風不燥,海亮市的夏天仿佛永遠都是世間安好的模樣。
顧北把雯晴的想法,全部告訴了涼子。
涼子並不意外,她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了,只是沒想到,這天來得這麼快,身為魔種,就註定了會被追殺,會顛沛流離,因為這個世界排斥他們,不給他們名正言順的容身之所,畢竟,這是屬於人類的世界,所有的法律、道德、觀念都是他們制定的。
縱使萬般難過,也無可奈何,一切都回不去了,涼子惘然地看向天空,說:「沒事,離開也好,在海亮市生活了十多年,都沒能有機會出去走走,這下總算有時間了。」
「可你……是為了我的事情,才……」
顧北感到十分愧疚,落得如此下場,他有重要的原因,畢竟這件事情的起因,是因為他。
看著少年愁眉不展的模樣,涼子抬手戳住了他的臉頰:「好啦,小朋友,別露出一副自責的表情,沒有人會怪你。」
聽得此話,顧北的眉頭頓時鬆了松:「沒想到,涼子小姐也會有這麼溫柔的時候。」
涼子有些不樂意了:「喂,你會不會說話。」
「抱歉。」
涼子看著公園裡做遊戲的孩子,不禁笑了,顧北看得出,她應該是想起了和小羽毛共處的時光,多強烈的對比啊。
「顧北,你還記得你出事後,我們相遇的那個晚上嘛?」涼子突然說道。
「嗯。」顧北點了點頭:「當時我說了很多過分的話,現在想想,挺傷人的。」
涼子轉過頭,面色微微有些詫異:「看來成長了嘛?當時我真的有把你撕碎的衝動,不過我也理解,從人類變為魔種,落差很大吧,很多習以為常的事情,都變得困難複雜了,不過顧北,請始終相信,苦難是花開的伏筆,冬天雖冷,但也阻止不了下一個春天的到來,這中間的過程可能很慢,很長,甚至很遠,可這,不就是人生嘛?生命的道路同樣非常漫長,我們都很難看到終點。」
空中飛過幾隻青鳥,輕的沒有一點聲音。
「由此我們可能會產生很多問題,我活著的意義是什麼?我的目標是什麼?我為什麼要不斷經歷痛苦?誠然,停下腳步,放棄思考,渾渾噩噩的活著,是最輕鬆的選擇,每當產生這樣的念頭的時候,就看看身邊存在的人和事吧,有人終日辛勤勞作,為的是一家人能在夜晚吃上熱騰騰的飯菜,有人走遍大江南北,為的是創作出讓整個世界都能產生共鳴的藝術品,有人探尋世界的秘密,為的是預防逐漸逼近而又不可名狀的災難,自我並非生命意義的全部,每一次行動都是對自我與世界的塑造,親朋好友會銘記你的所作所為,陌生人也可能因為你的行動而受惠,哪怕人們不記得,這個世界的雲,這個世界的風,這個世界的世間萬物,它們會記得,所以,有許多人哪怕承受痛苦,也要開拓全新道路,而當你走上同樣的道路,那些終極問題的答案就會慢慢浮現,也變得不再重要,但如果覺得生命就是虛無,那它就會逐漸走向虛無,顧北,你是誰,你要用這份力量去做什麼,這的確是個疑問,所以你要自己去找到答案。」
「涼子小姐……」顧北大受震撼,看著涼子說話的模樣,仿佛她的身體被披上了一層金光,神聖而不可侵犯,而這番話,也深深打動了顧北的心。
是啊,命運是貧瘠的山縫,可在那深不見底的角落裡,依然會有倔強的芽,刺破堅硬的岩石,最後開出花來。
遙清聽著,也很享受:「涼子小姐說的真棒,連我都明朗了不少,很是受用呢!」
涼子微微一笑:「你們呢?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嗎?」
「我打算離開海亮市一段時間……」顧北說。
「嗯,儘量離開一段時間吧,這次事情鬧得有點大了。」
「涼子……」
涼子的話音剛落,便有一個沉穩的聲音響了起來,不遠處,雙手插兜的雯晴,正慢慢地朝他們走了過來。
雯晴對著涼子微微一笑:「小羽毛開始吵著要新玩具了,如果還有閒錢的話,等會從網上給她挑一個吧,如果網上實在買不到,你再去其他地方看看,怎麼樣?」
涼子的面色微喜,趕忙點頭:「嗯,一定買的到!」
顧北聽懂了二人的對話,頓覺開心。
雯晴又將目光看向了顧北,面上的笑容如沐春風:「顧北,遙清,謝謝你們為魔種所做的一切。」
「我……我,我並沒有幫什麼,都是遙清的功勞。」
「不。」雯晴搖了搖頭:「什麼忙都沒幫上,這說法可不對,你願意為了我們選擇戰鬥,這就已經足夠了。」
「嗯,雯晴小姐,也謝謝你的照顧。」
涼子看了顧北和遙清一眼,隨後轉過身去,和雯晴一同離開了。
當他們走到海邊時,涼子突然停下了腳步,遙望著大海的彼岸,在那裡,有一座被鷗鳥環繞的燈塔,高聳入雲,而在燈塔之下,似乎有個人影若隱若現。
那個人影站在一片盛開的紅色櫻草花叢中,自由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