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黑暗的,人們持續奔跑著的道路盡頭,也只是無盡的黑暗。
當天下午,執事總局的局長便在餘杭市召開了緊急會議,此次會議的談論對象,正是海亮市!
今天早上,海亮市的邊境島嶼馬六甲海峽發生了大量執事傷亡的事件,半月以來,海亮市接連發生了多起性質惡劣的案件,總局決定派遣大量精英人員,紛紛前往海亮這座城市,持續推進驅逐行動,切實維護人民群眾生命和財產安全,他們的目標,就是一個不剩的,將魔種全部驅逐出這個世界。
如果說執事局是一個國家的大腦,那麼執事就是這個國家的神經,而執事的傷亡就是這個國家的痛覺。
海亮市的邊境島嶼馬六甲海峽發生的執事傷亡事件,就像是一個國家的痛覺被觸發,引起了全國的關注和警惕。
此刻,海亮市的天空,在幾個小時內就變了,走在街上的顧北,不禁有種頭重腳輕的感覺,密集籠罩的烏雲,隨風搖曳的梓莘樹,仿佛都變成了厄運的寫照。
一種緊張的情緒在少年心裡蔓延,這座熟悉的城市,沒想到竟會變得像把匕首般鋒芒畢露,而他避無可避。
在家裡和遙清商量過後,他們決定明晚便啟程離開海亮市,而他們要去的地方正是顧北的老家,花橙市,顧北的心其實有些忐忑,但更多的是開心,因為花橙市,是他最熟悉的地方,而且,沐晴也在那裡。
只是隨著身份的切換,顧北一時之間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沐晴,就像頭頂不斷落下的梓莘花,毫無預兆地就離開了樹,落入地面的剎那,它是否也沒有緩過神來。
雖然相較於開始,顧北已經樂觀了許多,但仍舊需要一些時間去接受,這世界上,狠人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人接受總要個過程,人不可能做到時刻清醒時刻冷靜,所以總要允許自己犯錯,允許自己難過的久一點,認清自己,接納自己的不足和軟弱。
既然要離開海亮市,總得再見朋友們一面,不然,就這樣離開多少都會帶著一絲遺憾,於是,顧北將所有人都邀約到了海亮大學的門口。
他還是止不住的會想,如果那天自己沒有答應易安見面,或許現在也不用糾結該怎麼面對沐晴了,也不用面對那麼多錯綜複雜的事情了,只要安安靜靜地上學就好,等放暑假,就可以回花橙市去。
可世事無常,哪有那麼多如果呢。
世界上最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悲傷來臨,卻還要故作姿態,微笑以對,一邊,眼淚百折千回,一邊,驕傲地仰著面孔對著天邊的白雲微笑。
街道還是原來的那條街道,周圍匆匆路過的行人,也沒有太過於在意這個少年,某種意義上,他還是可以無憂無慮地走在海亮市的馬路上,只是一旦遇到執事,就完了。
十幾分鐘左右,顧北便走到了海亮大學的門口,一旁的公交車上,下來幾個零零散散的少男少女,男孩輕輕抓了一下女孩的馬尾,然後大步向前狂奔,女孩在身後窮追不捨,一邊大罵一邊勾起了嘴角的弧度。
盛夏仿佛剛開始,盛夏仿佛已結束……
執事局內,正在給死去的工作人員舉辦追悼儀式,場內的氣氛無比壓抑,仿佛有塊巨石壓在人們頭頂,而此刻,總局安排的大量精英人員,也已經趕到了這裡。
追悼會現場的二樓,是高層們活動的區域,等遇難者的家屬全部到場,他們便會安排儀式正式開始。
「沒想到,一貫以來安全的海亮市,竟然暗流涌動的這麼厲害……慕容城他,怎麼還沒有來?」
說話的是個中年男人,地中海髮型,身材健碩,喜歡穿灰色西服,他是來自花橙市的執事,名為吉時,無妻無子,無父無母的他做事果斷,從不瞻前顧後,所以年僅四十歲,就成為了高級執行官。
他的旁邊,還站著一位同齡人,相較于吉時的感慨,這傢伙臉上並沒有絲毫惋惜之情,而是雙手抱胸,用無所謂的口氣說道:「老東西,要我說的話,這種結果就是理所當然的,你什麼時候見那個慕容城在意過自己的部下?」
他的名字叫做魏益民,來自餘杭市的總局,身材高瘦,長著一張看誰都不爽的臭臉,身為高級執行官的同時,也是一名指揮官,參加過多次大型作戰任務。
「還是不要說這些了!」吉時先生推了把魏益明道。
魏益民可不以為然,而是繼續冷嘲熱諷:「再有新人來報導,可一定要提醒他們哦,千萬別去和那個慕容城共事,我估計,慕容城那個衝動的傢伙,栽在海亮市也是遲早的事!」
這番對話,被不遠處的李昂和葉雲舒全部聽在了心裡,魏益民可不會顧忌什麼,相反,他還有點故意想讓他們聽到的意思,畢竟很早之前,他就看慕容城有些不爽了,其曾經帶領過的多個部下,皆因為慕容城拼命執行任務,最後慘死在了現場,看著昔日把酒言歡的兄弟死在別人手裡,這種恨,是難以撫平的!
李昂並沒有任何情緒上的變化,只是背著手,顫悠悠地離開了,葉雲舒則是真的將二人的談話,聽進了心裡。
事情真就如眼睛看到的那樣嗎?葉雲舒對於其他人口中所說的那些話並不認同。
她的思緒回到了四年前,那時候的她剛滿24歲,憑藉優異的成績直接進了餘杭市的總局工作,在那裡,她看到了同校第一名和第二名的慕容城,還有李昂。
初見慕容城,葉雲舒便是感受到了他身體裡的滿腔熱血,不同的是,當年的慕容城更為單純,青澀。
進入總局的第一天,就有同伴告訴葉雲舒,說慕容城是個衝動,執拗的傢伙,在他的思維里,人活著只要做三件事就夠了,那就是工作,睡覺還有吃飯!
據說導致他變成這樣的原因,是由於大學期間,自己暗戀的姑娘,在某次回家的過程中,不幸被魔種襲擊,然後身亡了,從此,這個青年便下定決心,與魔種不死不休。
慕容城看到葉雲舒的第一句話就是:「走,跟我去海亮市一趟!」
對,就是那麼突然和直接,甚至都沒有基本的自我介紹,若不是葉雲舒認識慕容城,估計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稱呼他。
於是,剛入職不到半天的葉雲舒,就收拾東西和慕容城出任務了,他們的目標,是一隻兇狠殘暴,犯下了數十起食人案件的魔種,對於葉雲舒來說,無疑是個極具危險性的任務。
本來,按照正常流程,新入職的執事需要培訓半年,方才可以出任務,可慕容城因為自身過於優異,所以並未被這項規則所束縛,沒有任何培訓,就達到了獨自出任務的標準,不愧是學院第一,而葉雲舒這個倒霉蛋,就這麼莫名其妙地被帶到了海亮市。
「喂,新人,我們這次的目標,是個在半年時間裡就進行12次捕食的兇惡傢伙,以單體的捕食數量來說,是相當恐怖的,希望你不會臨陣退縮!」慕容城講話的時候並不看人,語氣也是極其生硬,
葉雲舒雖覺不適,但也沒說什麼。
「目前,已經有了明確懷疑對象,是北城高中的一名學生!我問你,在魔種對策法中,被明確列為懷疑對象的人,該如何處理?」
「魔種對策法第十二條第一項,對於被確認已經出現了紅眼的對象,將被判別為第一特別警戒對象,同條第二項,關於被判別為魔種的對象,這個人將不會得到任何法律的保護!」
「沒錯,所以,初次面對魔種的你,請拋棄所有人類的良知。」
「嗯……北城高中,她還是學生?」葉雲舒有些不可置信的說道:「年紀這么小的孩子竟然會……」
「呵呵。」葉雲舒的表現並沒有讓慕容城意外,反而出乎意料的平靜:「食慾旺盛起來,就算是九十歲的阿婆,也是很可怕的,這並沒有什麼特別!」
「是怎麼找到明確證據的?」葉雲舒有些好奇的問道,她的內心,還是不敢相信一個高中生會是魔種。
慕容城的嗓音低沉,透著一絲莫名的距離感:「這並不是你應該關心的問題!」
「啊???」葉雲舒當場就傻在了原地,大老遠的從餘杭市趕來海亮市,結果想學習點東西,這傢伙卻一臉高傲,屁都不說,這讓葉雲舒在疲憊的同時,感受到了一絲惱火。
接下來的一路上,慕容城的臉色都格外陰沉,他努力學習魔種相關的知識和法律,拼命鍛鍊自己的肉體,就是為了這次行動!
很快,二人就來到了北城高中,那名被列為懷疑對象的學生,此刻正在教室里認真做題,陽光從窗戶照進去,被鏤空細花的紗窗簾,篩成了斑駁的淡黃和灰黑的混合品,落在少女的前額,就好像是些神秘的文字。
「這個女孩子?」葉雲舒問道。
慕容城點了點頭,乾巴巴的說道:「等會就約她出去吃飯吧,帶到偏僻的角落裡,直接採取強硬措施!」
「直接?」葉雲舒的聲音裡帶著難以掩飾的震驚。
「沒錯,我覺得直接做就行了,你現在還是個新人,慢慢跟著我學習就行……」說著,慕容城轉身去到教室門口的長椅上,安靜地坐了下來。
「這傢伙,真自以為是啊……」葉雲舒有些不悅,她雖然排名第三,可在那人才濟濟的學校里,也是非常受敬仰的存在,可到了慕容城這,卻根本不受待見。
終於,葉雲舒對著慕容城忍無可忍的怒吼道:「我現在可是在很認真的進行工作啊!而你呢?面對我的問題全部迴避,冷漠的說著任務執行標準,這有什麼意義?那個姑娘真的是魔種嗎?別以為你是第一名,就可以自視甚高,目中無人了!」
說罷,葉雲舒就賭氣離開了。
看著對方揚長而去的背影,慕容城並沒有感到詫異,或者生氣,只是呆呆的注視著她,像是一座雕塑,不樂不憂,不慌不忙,不驕不躁。
一個小時後,學生們開始陸續下課了,那名被列為懷疑對象的高中生,也隨著人流走出了學校,等待許久的慕容城終於有所動作,緩緩起身尾隨了上去。
而早已離開的葉雲舒,並沒有回餘杭市,而是守在了附近,等待著慕容城所認為的懷疑對象出現,她想證明,自己是對的,而他,是錯的!
可惜等待許久,目標依舊沒有出現,葉雲舒忍不住打了個盹,然而就在這時,一陣求救聲傳了過來,葉雲舒頓時清醒,握著手提箱拔腿沖了過去,聲音的來源是一處橋洞。
橋洞內,一男一女正被一隻露出獠牙的魔種攻擊著,情況十分危急,一腔孤勇的葉雲舒趕緊打開手提箱,握著武器就徑直衝向了敵人,來不及反應的魔種,直接被重重打倒在了地上。
借著橋洞外的黃昏,葉雲舒驚訝發現,眼前的這隻魔種,就是白天在北城高中做題的女孩,所以慕容城的話是對的,她真的是魔種!
女孩也愣住了,看著葉雲舒手中的武器,顫悠悠道:「執……執事……」
葉雲舒的內心一頓翻湧,她無法接受這個女孩是魔種的事實,但身為執事的本職工作不能磨滅,緊接著,葉雲舒再次提起武器,對著女孩的雙腿刺了下去,剎那間,鮮血噴濺而起,落在了葉雲舒那張略帶惶恐的臉上。
女孩的實力很弱,應該和那種長年戰鬥的魔種不同,眼見不敵的她,對著葉雲舒哭訴道:「對不起,我實在是太餓了,求求你放過我,求求你……」
葉雲舒看著女孩可憐巴巴的模樣,不禁愣住了,對方抓住空隙,就釋放觸手想要直接劈斷葉雲舒的脖頸,關鍵時刻,慕容城撲了過來,徑直推開了葉雲舒,而他的後背,則是狠狠挨了一下。
慕容城提起葉雲舒手中的武器,強忍著劇痛向那魔種揮了過去,剎那間,那女孩的頭顱就脫離身體,飛出了數米之外,而慕容城,也是被噴濺狀血液,濺滿了臉。
「在魔種面前躊躇可不行啊!」
失去了頭顱的身體,重重倒在了葉雲舒面前,一張學生卡也從書包里掉落,飄在了其面前。
慕容城將它撿起,看著上面的名字默默念了出來:「林,厭,看來抽空要調查一下她的社會關係了。」
「今……今天很抱歉,是我不好。」
面對葉雲舒的道歉,慕容城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沒事,你不成熟的判斷力也在我的預料之中,不過,你我認同了!」
「你身上的傷……」
「沒事,習慣了,還有一件事我希望你明白,戰鬥的時候,不要害怕死亡,因為殺死一隻魔種,就可以挽回更多的生命,所以,即使斷手斷腳,只要還有一口氣在,我們就要為了社會的安穩戰鬥,這就是我們執事的工作,葉雲舒!」
「是!」這番話徹底讓葉雲舒信服了。
後來,他們就一直共事到了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