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將軍府事發,穆交的確知曉三赫山附近有寶藏,才主動提出來解拓村自省悔過的!
但,當時的想法,的的確確是要找到寶藏獻給皇室!
他的一顆心是真誠的!
一直以來,他都是站在自己的視角看待問題!
以為自己表現的足夠赤誠,皇帝就會放過他、消除對將軍府的芥蒂。
是他想錯了。
今日,若不是印兒一席話,恐怕他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思路是多麼的幼稚與可笑!
現在換位思考後,才發現整件事的味道,已是截然不同!
在位者,權利看的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一旦懷疑有人對自己的權利有所威脅,便定會除之而後快!
寧可信其有,也絕不會任由風險滋長!
他,危矣!
將軍府,亦危矣!
「爹爹莫要忘了,那些賜婚的隊伍,至今依舊未歸。算算時日,此時皇帝,也應該有所動作了。」穆文印在他爹的心頭,又狠狠的補了一刀。
穆交也意識到,自己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是他自己,親手斷了自己的後路!
不,正如印兒所說,他,從來都沒有後路!
因為那條路,根本就走不通!不過是他自己的痴念與妄想罷了!
許久之後,穆交才在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中,找回自己那早已僵硬雙臂的知覺:「如此,更無需顧及什麼了。守好所有的黃金才是上策!先隱姓埋名藏身在你瀟瀟阿姨那裡。相信為父,天下之大,總有我們父子的容身之處!」
時皓:「主子,到了。」
馬車逐漸停下,時皓還未將穆交抱下馬車,穆文印便拉著妹妹跳了下去。
「我和妹妹去轉轉。一個時辰之後回來。」他說了一聲,算是告訴他爹,雙方集合的時間。
穆交本也沒想帶著帶著孩子一同住店,辨識度太高,容易暴露。
兩個孩子自己去玩,便最好。
一個時辰的休整時間,他也足夠了。
文印身上的銀子已經花的差不多了,不過,既然快要見到那女人了,穆文印便不用去錢莊,將銀票換成銀子了。
反正在那女人那裡,什麼都會被打點的很好,想來也無需他一個小孩子付什麼銀子。
女人那裡比他爹靠譜多了!
他看看已經變得乾癟的荷包,還是抓了一小塊銀子出來,擺在桌上:「小二!照著這些銀子,上好菜!給小孩子吃的,要軟爛,還要葷素搭配營養均衡,快去吧!」
「得嘞~瞧好吧您餒。」
他和妹妹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可得多吃點好的!
至於他爹,呵,自己解決去吧。
兩碗牛肉麵、一碟子炒雞蛋、一小盆燉豬肉、還有一盆子不知道什麼菜做的糊糊,很快被擺上桌來。
樣式看上去不怎麼樣,但是真的足夠軟爛。
靈兒:「哥哥,太醜了,和時皓叔叔手藝看著差不多,我吃不下。」
穆文印:「吃吧。能吃多少吃多少,且折騰呢。」
「哦。」
靈兒拿著個大勺子,盛了一勺,就將她面前的碗裝滿了。
穆文印:......
這店家是給他們拿了個盛豬食的勺子麼?
穆靈兒:更沒食慾了。
不過好在,一路之上,有時皓的手藝打底兒,這頓飯吃著倒是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難以下咽。
菜都燉的沒了魂兒也有好處,就是容易消化。
他們還要坐馬車,在那上面坐著不太動的,若是吃的太好反而容積食,但勁兒這頓飯菜,保證沒事兒!
「吃不完不能浪費,爹爹一定還沒有吃飯。小二,把這些都裝碗送到天一客棧,有輛金色的馬車,最辣眼睛,車門上有好些珠子的那個,給那個車夫。就說兩個孩子買給他們的,他知道怎麼處理。」
小二有些猶豫,這種賣相的菜品,送過去會不會挨打?
穆文印隨手抓了一把銅板,放在了小二手裡。
這個動作可把小二哥樂壞了!
若是放在桌上,讓掌柜聽到,那到他自己手裡,必然沒剩多少,可這小少爺直接把銅板塞他手裡了!
他順勢藏於腰間!
「放心吧小少爺,保證給您送到!」菜品差怎麼了,再扣個碗在上面,不就看不到了!
兩個娃娃吃飽了就跑出去玩了。
吃食很快被送到時皓那裡,他毫不猶豫的把菜給主子送了過去。穆交當時正在剃鬚,一把已經鈍掉的剃刀,正在他的臉上遊走。
「主子,小主子惦記您,買了吃食送了過來。」
咔嗤……
鮮血順著臉頰流下,滴落在地。
他兒子何時有這麼孝順?
這一路揮金如土的給妹妹買吃食,卻一口饅頭都沒給他爹咬過的好大兒,怎麼可能突然開竅了?
還給他送吃食?呵呵,他才不信!
他拿了布子擦乾淨手,推著輪椅過去,慢慢的拿開了一個扣在上面的碗,然後又放了回去。
「賞你了,一路上辛苦,也該吃頓好的了。」
時皓:感動ing……
「多謝主子!」
「那你可曾準備飯食?」
「自是備好了的,都裝在馬車上了。」
「如此也好,距離與印兒約定的時間,快到了,我還需儘快休整,待出發時在馬車上用餐也是一樣。你也也不用出去吃了,就在這裡吃吧。」
說完,他便繼續推著輪椅走開,弄他自己的事情去了。
「謝主子!」這邊時皓毫不客氣,刷刷刷的打開了一個大碗。
穆交遠遠的瞥了一眼,哼,果然是兩個孩子吃剩的!
他就知道!
真是他爹的好大兒!
面都坨了,斷斷續續的,還有些牙印可見。
還好他沒吃!
「嗯,真香!」時皓一遍往嘴裡扒拉麵條子,一邊感慨!
比他手藝好多了!
穆交經過一番仔細打理,整個人的狀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原本那孤寂又淒涼的身影,變成了風度翩翩的模樣,雖然還是坐在輪椅之上,雖然已非少年。
就算只靜靜的坐在那裡,也如同那深秋的葉一般成熟、深沉、穩重中又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瀟灑。
「騷包。」穆文印一針見血的形容,逗得靈兒頻頻點頭。
他們遠遠的就看到了他們爹坐在客棧對面的茶攤之上。
穿戴整齊,活像個微服私訪的世家子弟的樣子,偏偏還做到了一文錢一碗的破茶攤子上。
就那一身行頭,隨便哪件,都抵得過這條街上的一家店了。
看來他們爹爹是真的把壓箱子底的好東西拿出來了。
穆交也許久未曾享受著片刻的安寧。
一碗碎茶,品鑑起來,也別有一番滋味,雖不襯他,但那徐徐升騰的茶氣,撲在他臉上,讓他覺得自己切切實實還活著。
只要活著,就還有希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