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冬青家住五樓,沒有電梯,雖然是老房子,但房子很大,有一百多個平方。
裡面的陳設和以前沒什麼區別,不過陽台上多了一些綠植,應該是謝冬青回來後才買的。
房間也被收拾得很乾淨,冬青爸本身就很愛乾淨,這也使得謝冬青是這樣的人。
「回來啦?」我們剛進屋,廚房裡就傳來謝叔的聲音。
謝冬青走到廚房門口,說道:「爸,我都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你這樣子就不要下廚了,我回來弄就行了。」
「你這話啥意思?不就得個病麼,我又不是不能動了,你想讓我像個七老八十的人那樣成天躺床上,還不如讓我現在就去死。」
謝叔就這麼一個人,和我爸一樣,固執。
好像他們那一代人都是如此,總覺得自己很年輕,殊不知都已經年過半百了。
其實有時候我也挺恍惚的,時間過得真快啊,我也一直覺得我爸他們還很年輕,可臉上的皺紋自己頭上白髮卻絲毫不留情的多了起來。
謝冬青嘆了口氣說:「爸你這說的哪裡話啊,人家醫生不都讓你不要乾重活了嗎?」
謝叔哼了一聲說:「醫生還說不讓抽菸呢,我看那些醫生抽的比誰都凶。」
謝冬青看了看我,滿臉無奈。
我這時開口道:「冬青,我覺得咱爸說的對,而且我看咱爸這氣色也挺好,你完全不用擔心。」
謝叔聽到我的聲音頓時一臉驚訝,他扭頭看向我,激動的說:「小高來了啊!哎呀!我說冬青,你怎麼不提前說一聲呢,你趕緊,現在下樓去買點滷菜。」
我忙道:「沒事,謝叔,不用這麼麻煩,我也是突然想起來看看你。」
「好,你這孩子我都好久沒見你了,看你好像瘦了一些啊!」
「是瘦了點,」我笑了笑道,「謝叔,你出來咱倆嘮一會兒唄,讓冬青去做就行了。」
「那不行,既然你來了,那我還得多做一道菜,你最喜歡的紅燒排骨一定得安排上,正好還有排骨。」
謝冬青連忙說道:「爸,你出去陪高暢聊會兒吧,紅燒排骨我也會做,今天嘗嘗我的手藝。」
謝叔一臉不相信的看著謝冬青,但最後還是被我和謝冬青強行從廚房裡拉了出來,將他身上的圍裙取了下來。
謝冬青還向我使了個眼神,示意我不要讓他爸再進廚房了。
來到沙發上,謝叔一刻不閒著地又給我倒了杯水,我趕緊對他說道:「謝叔,你別忙活了,趕緊過來坐著,咱爺倆好久沒嘮嗑了。」
「是啊是啊,你們年輕人都忙,不過忙點好。」
說來也慚愧,要不是和謝冬青那些事,我怎麼可能不知道謝叔的情況啊!
不過我也沒有表現得特別難過的樣子,我了解謝叔,他一生要強,這個時候依然不能提病這些事情。
我對他說道:「謝叔,上次我還聽我爸說你們領導給你介紹了一個老伴,怎麼沒看見呢?」
謝叔訕訕一笑,又揮了揮手說道:「那是好久之前的事了,已經沒談了。」
「沒談了?」
「嗯,談不到一塊,我想想,我也一把年紀了,就算了。」
謝叔說著,又向我問道:「對了,你爸媽最近好吧?」
「挺好,我爸最近不知道在哪學會的釣魚,還釣上癮了,聽我媽說光釣魚竿都買了好多,什麼路亞的,台釣的……」
謝叔笑了笑道:「這不挺好嘛,有個愛好總比像我一樣天天待在家裡強,我就是待不住,可冬青又不讓我出去找事做。」
「謝叔,冬青不讓你出去做事自然是為你考慮的,你也別怪他。」
謝叔嘆口氣道:「他總說我身體不好,是,我是得了個肺癌,可我這就跟沒事人一樣,又咋了嘛?」
謝叔這心態我還是很放心的,至少他明知自己患了肺癌還能保持這麼樂觀,很多人其實得知自己這種情況都已經嚇死了。
謝冬青讓我好好勸勸他爸,我自然繼續對他說道:「謝叔,你也一把年紀了,我知道你跟我爸一樣都閒不住,可現在冬青也有本事了,你不用考慮那麼多……我爸前幾天還問你來著,要不你跟我爸一起去釣魚嘛。」
謝叔笑了笑道:「釣魚我可真坐不住,我這人急性子。」
「就當玩唄,你別看我爸買那麼多魚竿啥的,我媽總說我爸跟鬧著玩似的,買的魚竿這些東西都夠開一個魚塘了。」
謝叔被我逗笑了,轉而說道:「你爸這人確實有趣,你別說我也真是好久沒去找他了。」
「那這樣,明天我讓我爸來找你,帶你一起去釣魚。」
「好是好,不過冬青可能不好吶,你知道他這人……」
「你干不干是他的事,咱們高興就好。」
謝叔又笑了起來,點頭好:「那好,哎呀!小高,我看見你就很高興。」
「謝叔,你高興就好。」
「你和冬青也是那麼好的朋友,現在冬青也回重慶工作了,你們又是一個行業,以後一定要互相扶持……人這一生啊!其實能有一兩個這樣的朋友,是很不容易的。」
謝叔的語氣忽然變得低沉了許多,我能感覺到,她其實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只是一直用一種開朗的態度在面對這所剩不多的人生。
這頓晚飯我們雖然都看似很快樂的樣子,可我心裡清楚不管是謝冬青還是謝叔,他們都只是裝出來了快樂。
但也好,能裝出來的快樂,至少也是一種快樂。
畢竟人生唯一能確定的,就是那不確定的人生。
……
晚飯後,我們又繼續聊了會兒,我看謝叔也挺累的了,便準備告辭了。
謝冬青將我送到樓下,等車時我拍著他的肩膀說道:「冬青,我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但你一定要振作起來。我也知道你這些年過得並不如意,但生活嘛就像坐過山車,有高峰,也有低谷……這意味著,無論眼下是好是壞,都只是暫時的,人生充滿了起起落落,關鍵在於,在頂端時我們要好好享受,在低谷時也不失勇氣。」
謝冬青重重點頭,繼而長吁一口氣。
其實真正的兄弟就是這樣,哪怕之前存在過許多誤會,但一笑而過啥事沒有。
真正的友情沒有那麼多患得患失,也沒有那麼多亂七八糟的事,有時候一個眼神足以。
人這一生,遇到權,遇到錢,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到了解。
而最好的關係,莫過於我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