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秘聞

2024-08-15 02:43:37 作者: 歸去閒人
  直到盛明修拜見後告辭離開,周驪音都沒有緩過神來。

  還是魏鸞捅了捅她,「還出神呢?」

  「他真是盛統領的弟弟?」周驪音猶覺不可置信,「太不像了。盛統領長相雖沒得挑,那身氣勢著實是讓人不敢親近,也太過老成。沒想到他弟弟竟然……」她又回頭看了眼少年消失的方向,喃喃道:「長這樣?」

  說不清具體是什麼感覺。

  周驪音只覺得,那才是她想像里少年人該有的模樣,不像那些強裝端方的公侯子弟。

  更何況他長得確實好看。

  周驪音意猶未盡,許是事情來得突然,先前為婚事而生的煩悶竟也驟然掃空,被魏鸞帶到北朱閣的花廳里喝茶時,還頗有興致地點評那一圃將開未開的菊花——比起宮廷里價值千金的貴重名花,這些自是凡品,卻因僕婦照料得好,秋陽下悅目得很。

  表姐妹倆倚窗喝茶,秋妝明淨。

  周驪音見跟前伺候的多是陌生面孔,又問:「沒多帶些人手過來嗎?」

  「不用多帶。」魏鸞把玩著她身上新換的香袋,緩聲解釋,「母親也怕我受委屈,想多派幾個得力的過來伺候。只是這曲園畢竟跟尋常內宅不同,皇上單獨賜了宅邸給他辦差,讓他尚未成婚便與長輩分居,怕的就是人多眼雜。我身邊有春嬤嬤管著,帶了四個妥帖的過來,不礙事。」

  周驪音就算覺得這話有理,仍不滿地皺眉:「其實你也不用太讓著他,委屈自己。」

  「初來乍到,我還是想謹慎些。」

  「傻子!」周驪音嗔了她一句,因周遭有盛家僕婦,便命人留守在廳外,拉魏鸞進了裡面僻靜處,低聲道:「我今日過來,其實是有件要緊事跟你說。先前還有些猶豫,怕你聽了不高興,如今看來還是得告訴你,讓你心裡有數,免得被人騙了也不知情。」

  這話說得蹊蹺,魏鸞不由來了精神,「怎麼?」

  「你覺得盛煜心性如何?也像旁人說的,克制自持,倨傲冷清,不近女色是吧?卻原來他有喜歡的人!是我托章家表哥輾轉打聽出來的,說有人曾見他偷偷描一副女子畫像,很是鄭重——」她覷了眼魏鸞,見她並未變色,才道:「你且想想,那女子會是誰。」

  魏鸞眉心跳了下。

  她從前跟盛煜素無交情,又有沈嘉言挑撥出的過節在,以盛煜當初的傲慢言辭,那畫中女子自然不會是她。盛煜那種人心高氣傲,眼高於頂,自然不會偷偷描畫她。

  那麼,盛煜是有心上人嗎?

  腦海里霎時浮起新婚夜清冷的那張臉,她懵了片刻,竭力讓自己平靜。

  「他自幼在外遊歷,經歷得多,自是見多識廣的,有心上人也不奇怪。」魏鸞將男人的臉趕出腦海,寬慰般微勾唇角,「畢竟他都那麼大歲數了。」

  盛煜今年二十五,比她大了整整十歲。

  這自是揶揄的意思,周驪音跟著笑起來,「原本不想跟你說,又怕你嫁了他全心全意,到頭來卻被欺瞞。」

  「我明白。畢竟已是拜了堂的夫妻,早些知道這事,將來不管兩人相處得如何,我心裡總會有數。便是碰見什麼事,也不至於沒頭緒。」

  周驪音點點頭,又皺眉道:「真不知父皇怎麼想的。」

  魏鸞不知道永穆帝賜婚的真實打算,卻知道周驪音的言下之意。

  是覺得她嫁給盛煜,終歸不像嫁給太子那樣事事妥帖,縱然無力阻攔,終究心意難平。

  然而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心甘情願。

  魏鸞遂含笑寬慰,讓她不必擔心。

  末了,又問太子何時回京。

  ——屆時她得小心避著,免得碰見了徒生是非。

  周驪音說了日子,想著認定的嫂嫂落入別家,還嫁了那麼個心有所屬的男人,語氣神情里皆是可惜。卻也順著魏鸞的請求,道:「他回京後我自會勸說,等他能聽得進去、能想通了,我再來給你遞消息,可好?」

  「那就有勞費心。」魏鸞玩笑著起身行禮。

  周驪音一把拽住她,「你可算了吧,我們倆什麼交情!」

  ……

  周驪音送來的消息像是往湖心投了粒石子,到底在魏鸞心底盪起了漣漪。

  出閣之前,她也曾擔憂過這事。

  畢竟婚事是永穆帝賜下來的,摻雜了朝堂博弈,盛煜是將來要登臨帝位的人,城府甚深心性難測,想處好夫妻間的關係,並非易事。若盛煜心裡當真藏了人,她行事時更須把握好分寸。


  不過如今的當務之急是困在獄中的父親。

  她得先拿夠十粒金豆。

  北朱閣的梢間裡是小書房,魏鸞新婚初嫁,每日裡到婆母和祖母跟前問安,跟盛月容和妯娌說說話,剩下的時候便多在書房消磨。那十粒金豆拿兩個花碟盛放,左邊九粒,右邊孤零零的唯有一顆。

  魏鸞每日瞧幾遍,愈來愈盼盛煜早日回京。

  後來忍耐不住,又造個檀木小架,拿絲線將金豆挨個系起,珠簾般懸著。

  好在重陽那天盛煜總算回府了。

  彼時滿京城秋高氣爽,盛聞天兄弟如常去了衙門,游氏妯娌帶著盛月容和溫氏母子去城外登高取樂。盛老夫人好安靜,不大愛出門,魏鸞因太子近日要回京,也不想出府,正好跟老人家作伴。

  盛煜趕來時,便見祖孫倆在菊圃賞花,散步說話。

  滿園菊花盛放,高樹清嘉,長空湛然。

  魏鸞穿了應景的菊紋裙,彩袖卷紗,鸞絛束腰,襯得身姿修長輕盈。雲髻間舍了金玉裝飾,只拿珠釵點綴,宮紗堆成的茱萸簪在發間,嬌艷如赤豆,隨風輕曳。

  年才十五的女子,雖已嫁為人婦,行止間仍有少女的爛漫,挽著老夫人的手臂,遠遠都能感受到笑意。

  盛煜站在灰牆洞門外,腳步稍頓。

  連日為公事奔波,進宮復命後他去玄鏡司處理了些瑣事,回府後便先來給祖母問安,連那身沾滿風塵的玄色官服都未換下。他的目光落在魏鸞身上,遙遙打量,片刻後,默默轉身回了趟南朱閣。

  再到後園時,已換了身蟹青錦衣。

  正當盛年的男人,原就生得身姿頎長,氣度清舉峻爽,脫下那身冷厲威儀的官服蹀躞,換上錦衣繡帶後,多少沖淡冷硬之感。滿園秋色絢爛,他舉步而來時雙袖藏風,衣角輕卷,如在畫中。

  魏鸞的目光不自覺被吸引過去。

  旋即,欣喜漫上心底,她看著漸行漸近的男人,仿佛看到金豆一粒粒朝她滾過來。

  那堆金豆到了祖孫倆喝茶歇息的水榭,盛老夫人比她還高興,未語先笑。

  「忙了這些天,可算是回來了。」

  盛煜慣常清冷的臉上也露了點笑,「趕著重陽回來的,祖母安好?」

  行禮罷,又往魏鸞臉上瞥了眼。

  魏鸞剛跟老夫人談笑甚歡,見到他時雖滿心歡喜,卻不好表露得明顯,便只站起身輕笑,沒打攪祖孫倆說話,取茶杯親自給他斟茶。

  盛煜伸手去接,指腹觸到她的指尖,秋風裡柔軟微涼。

  兩人都若無其事,隔著老夫人相對而坐。

  而後多是他祖孫倆在說話。因外室子的身份,盛煜自幼跟游氏有隔閡,母子間並無感情,倒是盛老夫人自幼疼愛他,跟旁的孫子無異。盛煜在外翻雲覆雨,等閒定奪生死,老夫人跟前卻能耐住性子,聽她絮絮叨叨地問途中見聞,歸途中還帶了進補養身的藥材。

  直等日色西傾,老夫人先回住處,魏鸞才算逮到機會——

  「夫君,方才祖母賜了壇菊花酒。」

  長輩乘了肩輿離開,在夫妻倆分道揚鑣之前,她率先開口。

  盛煜聞言覷向她。

  魏鸞不給他推辭的機會,續道:「長輩所賜不好獨享,夫君去嘗嘗嗎?」她的面上藏著淺淡笑意,細嫩的肌膚被夕陽籠了層柔軟的淡金色,朱唇微勾,眼睫修長,那雙眼睛如秋水蘊波,不掩邀約之意。

  盛煜竭力挪開目光。

  「我待會——」

  「就嘗嘗酒,不耽誤夫君的正事。」她又軟聲說。

  盛煜的言辭盡數封在了喉嚨間。

  他待會確實是有事的。玄鏡司里千頭萬緒,永穆帝有心借他的手翻起風浪,這陣子離京後,確實積壓了不少事情,他甚至已吩咐了隨從,讓他請副統領晚點來書房議事——反正曲園周圍防衛嚴密,不比衙署遜色。

  但此刻……

  盛煜看著那雙神采動人的眼睛,終是頷首,「走吧。」

  畢竟娶她進門,半為護她周全,半為破除心魔。

  這個女人在心頭悄然盤踞了無數個日夜,待她和魏家過了此劫,是取是舍,他總得正視熟悉,而後再做決斷。

  作者有話要說:起初,盛煜出差回來都是先去看祖母。

  後來,他都是先去看……

  盛老夫人:不孝孫,哼!


關閉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