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誘惑

2024-08-15 02:43:38 作者: 歸去閒人
  北朱閣里庭院潔淨,春嬤嬤正命人備飯。閱讀

  曲園裡有廚房,離北朱閣不太遠,先前空置冷落,自魏鸞嫁過來後才常有煙火氣息。因盛老夫人不愛留人用晚飯,魏鸞先前已讓染冬遞話回來,吩咐了晚飯的菜色。春嬤嬤準備齊全,估摸著時辰等她回來擺飯。

  猛然瞧見多了個盛煜,春嬤嬤微愣,又趕緊行禮。

  盛煜眉目沉靜,掃了眼抱廈那邊。

  魏鸞就勢道:「我已讓人做了晚飯,夫君不如一道用了再去忙吧?」見他沒反對,便先進正屋,讓人端熱水來伺候洗手。很快熱水軟巾齊備,盛煜不愛被人伺候,僕婦也不敢擅自上去擾他,魏鸞無法,只得親自幫他挽袖。

  他這身衣裳不惹眼,質地其實極好。

  錦緞是貢品,有章皇后照應的敬國公府都未必能得幾匹,他這顯然是永穆帝親賜的。身上並無過多裝飾,袖口卻滾了細密的暗紋,蟹青的衣裳掀起來,雙手修長有力。那雙手自幼習武握劍,久經風霜,染過鮮血卻仍細瘦好看。

  就像他這個人,雖以冷硬狠厲聞名,生得其實清舉。

  魏鸞埋頭幫他挽袖,盛煜便端然站著,隔了咫尺距離,打量她微垂的眉眼。

  在察覺她要抬頭時又迅速挪開目光。

  而後,他的視線落在桌上的一匹木雕駿馬。

  那馬三寸高,以細膩的沉香木雕刻而成,昂首揚蹄,凌雲奔騰。

  他有些詫異地看向魏鸞,「怎麼擺到這裡了?」

  「什麼?」魏鸞沒明白,抬頭後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才恍然明白,遂道:「是覺得它雕得很好看,也有趣,擺在這兒多瞧瞧。她們說這是夫君帶回來的,是在外面買的嗎?京城裡很少見這樣的。」

  盛煜饒有興致地挑眉,「怎見得?」

  「沉香木質地名貴,尋常難得。若拿來雕東西,自是請名匠出手,選吉祥寓意來雕刻,極力求精求奇。若將這木頭交給他們,怕是要翻出許多花樣裝飾,不止是雕匹馬這樣簡單。其實這樣就很好了。」

  她說著,便取軟巾遞給他插手。

  盛煜踱步到桌邊,將那馬瞧了兩眼,回頭問她,「你覺得很好?」

  「當然很好,返璞歸真。」

  魏鸞說了半天也沒問到來處,又探到:「夫君哪裡買的?我想多尋幾樣。」

  多找幾個嗎?

  他近來可沒工夫搗鼓這東西。

  盛煜抿唇,眼底的笑意一閃而過,只隨口道:「在嶺南一帶瞧見的。忘了。」說著話,便出了門,往擺飯的抱廈那邊走。

  魏鸞跟在身後,瞧了眼桌上的沉香馬,心裡有些可惜。

  嶺南那地方太遠,看來她是指望不上了。

  好在晚飯吃得很順利,春嬤嬤因怕菜色不夠,不必吩咐便添了幾樣涼菜糕點,倒也夠兩人吃。過後歇了片刻,洗夏送來盛老夫人送的那罈子菊花酒,夫妻倆各自嘗了兩杯,酒液甘甜,功德圓滿。

  盛煜有事在身,仍要回南朱閣。

  魏鸞自然不會提留宿的事,只送他到門口,臨行前輕輕拽住他衣袖。

  「夫君,明晚我讓人做蟹粉豆腐,過來嘗嘗好麼?」

  盛煜隨之駐足,見她站在地錦密布的矮牆邊,眉眼婉轉,藏幾分懇求。他知道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也知道她今晚的舉止無可挑剔,比起在南朱閣孤單冷清的食之無味,他甚至還挺喜歡在抱廈里有人紅袖添湯。

  總歸金豆還很多。

  盛煜稍加思索,頷首答應。

  走出去很遠,盛煜回頭時便見四合的暮色里,魏鸞站在涼台散心,衣裙漫捲。

  僕婦曾向他回稟,說少夫人很愛登台遠眺,有時候能坐兩個時辰。

  自是藏了心事的緣故。

  盛煜遠遠看著她,亦如回京後無數次遠遠打量她一樣。只是那時她是內定的太子側妃,與章皇后那蛇蠍婦人親如母女,看在眼中格外刺目,如今她已嫁入盛府避禍,成了他的妻子,會為他挽袖洗手,陪伴祖母。

  只是魏家雖審時度勢答應了賜婚,她心裡當真放得下章皇后和青梅竹馬的太子嗎?

  盛煜眸色漸凝,抬手撫向袖口。

  晚風微涼,有極淡的香味襲來,他湊近了細嗅,聞到上面有很淡的菊花香味。


  應該是她今日賞菊沾染花香,而後留在了他身上。

  ……

  次日清晨魏鸞去盛老夫人處問安,原想著坐坐就回曲園,誰知卻被耽擱到了後晌。

  事情是因盛月容而起。

  在初嫁入盛家時魏鸞便知道,她這小姑子盛月容跟她的死對頭沈嘉言走得頗近。按理,沈嘉言是相爺的掌上明珠,得淑妃母子青睞,被選做公主周華音的伴讀,是不太會將盛月容這般五品官之女放入眼中的。

  奈何盛家出了個盛煜。

  沈嘉言存了不可言說的私心,有意籠絡盛家這位獨女,探些消息聊以慰藉。

  盛月容心性單純,見她和善招攬,也很樂意跟她結交。

  彼時盛家除了盛煜父子外都不在中樞,老夫人深居府中甚少出門,不大管這件事,便由著她去。後來永穆帝賜婚,盛老夫人瞧著魏家處境微妙,賜婚之舉又著實突兀,嗅出不對勁,特地打聽了孫媳婦的事,順道探得沈嘉言的行徑。

  老夫人沉靜心細,瞧那位招攬得蹊蹺,猜得是沈嘉言另有所圖,便不欲孫女與她往來過密,勸孫女安分待嫁要緊。

  可惜盛月容聽不進去。

  先前幾回要出府赴約都被阻攔,昨日沈嘉言邀她赴宴賞菊,被老夫人得知,又不許她去。

  盛月容攢了滿腹委屈,今晨到樂壽堂時心緒欠佳,當著魏鸞的面忍不住抱怨了幾句,意思是老夫人為著嫂嫂的一點小過節,便要她斬斷跟好友的關係,著實偏心得很。魏鸞不明所以,聽得一頭霧水。老夫人知道孫女口無遮攔的性子,不免溫言開解。

  因怕鬧得姑嫂不合,老夫人還特地留魏鸞和盛月容用午飯,陪她推牌解悶。

  雖說姑嫂倆最終歸於融洽,到底耽誤了些功夫。

  魏鸞不免有些頭疼。

  沈嘉言跟她不睦已久,從前那位忌憚著東宮,還稍有收斂,過陣子嫁入梁王府,有了王妃的品級,怕是會更肆無忌憚。盛月容的事不過小打小鬧,往後麻煩怕是還多著呢。

  然而眼下最要緊的仍是父親的事。

  魏鸞安撫了小姑子,回到曲園時已是後晌。

  於是匆匆去廚房親自安排,揣摩著盛煜的口味喜好,滑嫩香軟的蟹粉豆腐之外,添了醉排骨、酥香魚、滑炒裡脊絲和孜然羊肉,外加素鵝、山家三脆、甘菊冷淘和幾樣開胃涼菜。末了端來火腿筍片湯,魏鸞親自盛給他。

  盛煜喝了兩小碗,疲憊盡消。

  比起前兩次吃完飯就拍拍屁股走人的做派,這回他倒很從容。

  魏鸞瞧他心緒不錯,出了抱廈引往正屋,道:「有件事想請教夫君,能到書房說麼?」

  「好。」盛煜答應得倒爽快。

  書房裡已掌了燈,只是天色尚未完全暗下來,燈燭也只聊勝於無。

  盛煜進去後,一眼就看到了那副檀木小架。

  十粒金豆整整齊齊地拿絲線綁起來,珠簾似的垂落在架上,映照燭光。他原是心血來潮,才隨口讓人取金豆做信物,誰知她卻打理得如此漂亮,甚至於鄭重。

  盛煜下意識看向魏鸞,便聽她道:「這些金豆對我很重要。」

  「是因它關乎令尊?」

  「確實。」魏鸞承認得利落,「父親自入獄後,雖然皇上並未責備奪官,我心裡卻始終惶恐,家裡眾人更是擔憂不已。誠如夫君所說,他性子固執,困在獄中內外消息不通,繼續耽擱下去,怕是沒半點益處。」

  「確實固執,至今都沒鬆口。」

  盛煜淡聲說著,手指微抬,將兩條縛著金豆的絲線撥向右邊。

  於是十粒金豆變成了三七之勢。

  魏鸞看得心喜,聲音愈發溫軟,「所以得有人去勸他,對不對?」

  她不知是何時到了他的身後,墨緞般的髮髻高挽,柔白的玉簪末梢有朱紅暈染,雪中梅花似的。那張臉不飾脂粉就已極美,黛眉修如遠山,雙眸顧盼流波,微挑的眼梢漸露嫵媚風情。

  她抬手捋鬢髮,薄紗堆疊的衣袖滑落,露出皓白的手腕。

  燭光像是給她鍍了層瑩潤的光,她含笑瞧著他,身姿沉靜,眼裡卻有風華萬千。

  盛煜的心跳幾乎停了一瞬。

  便是在新婚盛裝,挪開花扇的那夜,也不曾如此刻般失神。


  她是故意的,以笑容來魅惑。

  心神搖動之際,盛煜瞧著她的眼,她的唇,喉嚨似有些乾燥。

  未關嚴實的窗隙里有秋夜的風漏進來,晃得燭火輕搖,涼颼颼的漫過脖頸。他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顫了顫,扶著旁邊的長案收回心神,卻仍忍不住微微俯身,湊近了她低聲道:「誰去勸?」

  咫尺距離,他溫熱的呼吸落在魏鸞臉上,是跟她從前接觸的男子迥然不同的雄健氣息。

  聲音也是低沉的,如耳畔喁喁私語。

  甚至那雙泓邃的眼底都聚了濃色。

  魏鸞心頭猛跳,像是琴弦被撥動,震顫低徊。她原以為這般以姿色為誘,只能讓心性冷硬的盛煜稍生憐惜,允她所請,哪知他竟會反守為攻,來這麼一手?那雙眼幽邃深濃,她莫名有些慌亂,下意識垂眸避開,低聲道:「我去勸。而且我很擔心,想親眼看看他。」

  「嗯。」盛煜的聲音漫不經心,站直身子。

  毫無防備的沉溺,令氣氛有些微妙,他輕咳了聲,「你勸得動?」

  「勸得動。」魏鸞自知空口難以說服,徑直道:「當初便是我說服母親答應賜婚。」

  這話卻令盛煜詫異。

  他原本以為,這種關乎朝堂的事是敬國公嗅出了端倪,而後做主勸章氏答應的。

  卻原來是年才十五的她?

  竟是她捨得下章皇后的恩寵和太子側妃的尊榮,捨棄了青梅竹馬的太子,答應賜婚?

  夫妻沉默對視,魏鸞已退回半步之外,身姿微微繃著。

  盛煜心跳未平,自知方才有些難以克制的失態,而那般心神動搖的淪陷,亦是他極力抵抗的心魔。他瞧著跟前熟悉卻陌生的少女,一時間無所適從,只竭力擺回慣常的冷清姿態,頷首道:「我抽空安排,帶你去看看。」

  說罷沒再多逗留,寬袖微擺抬步而去。

  剩下魏鸞站在原地,欣喜道:「多謝夫君!」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次挑戰,失敗。盛大佬加油,反正註定會失敗=w=

  想了想還是覺得晚上更新比較好,明天起就固定在每晚20點更新吧,給仙女們當飯後甜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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