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調戲

2024-08-15 02:43:40 作者: 歸去閒人
  盛明修今日果真在府里。閱讀

  魏鸞派僕婦去請他時,盛明修剛換了身衣裳走出院門,打算去外面會友。被春嬤嬤僕婦和周驪音的侍女寶卿撞見,忙攔住了,說長寧公主有事召見,請他過去。

  盛明修原打算回去換身打扮,寶卿只說公主向來平易,不必費事,愣是把人劫到了曲園。

  風華正茂的少年郎,正是亭亭如松的時候,盛明修又生得貌美超逸,錦衣玉帶襯著身姿氣度,舉止間賞心悅目。

  行禮拜見後,周驪音命人賜座。

  盛明修除了上回在曲園偶然撞見外,跟周驪音並無半點交情,被貿然召來後滿頭霧水。

  倒是周驪音錦衣彩繡,巧笑嫣然,半點不擺公主的架子,徐徐道:「前兩日去弘文書院時,曾在集賢閣瞧見你的畫作,覺得很有意思,用筆設色都與旁人不同,別具意趣。沒想到盛公子年紀輕輕,還有這般高才。」

  盛明修面露意外,卻仍拱手道:「公主謬讚了。」

  ——他與周驪音同齡,「年紀輕輕」四個字聽著有些彆扭。

  周驪音將兩隻手臂交疊搭在桌上,目光在盛明修臉上打轉,笑眯眯問:「怎麼畫出來的?」

  這麼一問,後面的話便滔滔不絕。

  從如何設色到作畫技法、師從何人,周驪音刨根問底,興致勃勃。

  魏鸞陪坐在旁,瞧出端倪後不由失笑。

  她自然知道周驪音的性情,養在金樓玉闕里的皇家女兒,又是帝後最疼愛的掌上明珠,性子有幾分驕矜,也頗目下無塵。先前永穆帝為她選駙馬,多少有學問本事的才俊都入不了她的眼,今日無緣無故跑來找盛明修說話,定有貓膩。

  魏鸞忍不住又瞧她這小叔子。

  盛明修的容貌生得極好,有父親盛聞天的英氣,也有母親游氏的精緻,從額發勾出的美人尖到鼻樑、眉梢、眼睛、嘴唇,沒一處不是精緻得恰到好處。最妙的是他的肌膚,很白,很乾淨,跟柔潤的玉似的——不像盛煜,雖以氣度姿儀卓然出眾,膚色卻稍遜了些。

  但少年貌美,卻也並不陰柔。

  盛明修自幼習武,有武舉出身擔任千牛衛統領的爹,踏血前行所向披靡的兄長,性情里有武將之家的英豪之氣,亦有少年人的張揚鋒芒、矯健颯爽。

  也難怪周驪音的目光盯著他不放。

  魏鸞暗笑,見僕婦端了做好的酸辣湯來,便擱在桌上。

  周驪音總算打住強行東拉西扯的話題,讓人端碗酸辣湯給盛明修。說如此寒冷的天氣里勞他特地過來,心中頗為歉疚,請他喝碗湯暖暖身子,也能免她不安。少女金尊玉貴卻也率真玲瓏,盛明修不好拒絕,喝了一碗。

  湯里按周驪音的吩咐特地多加了點胡椒,熱騰騰的喝下去,確實讓全身暖和。

  周驪音笑吟吟瞧著,又推一碗過去。

  盛明修欲推辭,抵不過周驪音滿口的不安歉疚,只好強撐著再喝。

  暖閣里炭盆高燒,本就暖融如春,盛明修兩碗酸辣湯入腹,額頭上便滲出層細密的薄汗。他雖頑劣,卻也知皇家威重,不好在公主跟前失儀,喝湯的間隙里,瞅著魏鸞她們說話的空隙,偷偷擦拭好好幾遍。

  等湯碗見了底,生怕周驪音再賜一碗,趕緊尋個由頭告辭,溜之大吉。


  周驪音瞧他挺秀身姿隱入簾後,面上笑意遮都遮不住。

  魏鸞不知她葫蘆里究竟賣什麼藥,頗感無奈,「你這到底是誇他,還是罰他?嘴裡讚賞人家的畫技,扭頭就賜了兩碗湯,這裡面可是特地添了胡椒的。瞧他吃得滿頭大汗,往後怕是再不敢踏足曲園。」

  「你不懂。」周驪音笑著湊過來,低聲道:「上回碰見後,其實我還見過他兩次,只是沒打照面。他這張臉生得比姑娘還白,我總懷疑是敷粉了的緣故,才用酸辣湯來試,就是要逼他出汗。」

  見魏鸞神情震驚,周驪音得意道:「如今看來,他是天生如此白淨,半點粉都沒敷。」

  「……」魏鸞目瞪口呆。

  專程跑來曲園折騰盛明修一趟,就為這事兒?

  周驪音卻是笑意不減,瞧著面前兩個空碗,似還沉浸在方才欣賞少年美貌的愉快里。

  ……

  暖閣外,盛煜碰見弟弟時,那位正疾步而行,拿衣袖呼呼地扇風。

  他才從玄鏡司的衙署回來,去北朱閣找魏鸞時撲了空,得知她和周驪音在湖邊暖閣,便趕來這邊。遠遠瞧見弟弟出了暖閣連大氅也沒穿,走近一瞧,便見少年郎錦衣玉衫,大冬天熱出了滿臉的汗,被火烘烤過似的。

  盛煜心中詫異,「怎麼了?」

  盛明修滿腦子都在琢磨周驪音與他何怨何仇,聽見這聲音抬頭,險些撞到盛煜身上。好在及時駐足,又沒好意思說是被酸辣湯折騰的,只含糊道:「覺得有點悶,散散熱。二哥是找嫂子吧?她就在暖閣里,跟長寧公主一起。」

  說罷,繞過盛煜趕緊跑了。

  盛煜覺得莫名其妙,回頭瞧了一眼,抬步往暖閣走。

  門口侍立的僕婦丫鬟齊聲施禮,裡面正跟周驪音談笑的魏鸞聽見動靜,忙斂了笑意,示意好友噤聲。旋即門帘掀動,繡著松鶴的紗屏後人影一晃,盛煜走了進來。他身上是玄鏡司的官服,眉目冷清,姿態端凝。

  魏鸞不知是何事,不自覺地站起身。

  自那晚她偏頭避開盛煜的親吻後,這是夫妻倆頭回見面,她心裡仍擰著不安的小疙瘩。

  盛煜卻像是早已忘記,先朝周驪音拱手為禮,「拜見長寧公主。」

  「盛統領客氣。」周驪音端坐著紋絲不動,含笑道。

  盛煜遂瞥向旁邊的魏鸞。

  屋中暖熱,她身上穿著質地貴重的蜀紅衫,海棠繡得嬌紅清麗,花邊上儘是精緻的雙飛蝴蝶,春意融融。底下羅裙曳地,鬱金百褶,錦帶約出細腰,宮絛玉佩垂落,更添嬌媚明艷之姿。她的目光在他瞥過去時悄然挪開,似有些不自在,自是為那晚在北朱閣的事。

  畢竟年少初嫁,不像他臉皮厚。

  盛煜竭力不去想那晚的曖昧失控,只淡聲道:「方才在外面碰見了明修。」

  「是長寧在書院瞧見他的畫作,覺得很有趣,特地朝他請教。」魏鸞見他神情似有疑惑,覺得以盛明修的性情,未必會對他說方才的窘迫之事,便含糊遮掩道:「恰好這裡做了酸辣湯,他喝了一碗,熱得直冒汗。夫君喝一碗麼?正好驅驅寒氣。」

  「不用,屋裡很暖和。」盛煜淡聲,自是不願重蹈弟弟的覆轍。

  魏鸞和周驪音同時鬆了口氣。


  周驪音雖驕矜,卻也知方才的事有些唐突。她跟盛明修年紀相若,偶爾頑笑無妨,盛煜卻是個心腸冷硬、翻雲覆雨的人,她這會兒心虛招架不住,遂款款起身道:「盛統領既尋到這裡,想必是有事。鸞鸞,你們先忙,我改日再來。」

  說罷起身告辭,死活沒讓魏鸞送。

  魏鸞無法,只得讓春嬤嬤和染冬她們代她送至府門外。

  剩下夫妻獨處,盛煜屏退僕婦,朝裡面清淨處走了幾步,才低聲道:「我剛去了獄中,岳父他想見你。」見魏鸞面露驚喜,續道:「事不宜遲,我已命人備了車馬,你換身衣裳就動身。」

  魏鸞哪會耽擱,當即回屋去換衣裳。

  ……

  再次踏足玄鏡司的牢獄,魏鸞已不像上次那樣心驚膽戰。

  只是許久未見父親,難免期盼激動。

  盛煜仍送她到拐角處,命人取鑰匙給她後,孤身等她。魏鸞拿了鑰匙走到廊道盡頭,隔著幾步遠,瞧見鐵門內父親魏嶠仍同上回那樣面壁坐著,身上穿了檀色織錦的衣裳,是她請盛煜送進來的。

  聽見迥異於獄卒的腳步聲,魏嶠轉過頭,見是女兒,面上露了笑意。

  他的鬍子許久未修理,蓄得有些長了,被困在這暗無天日的獄中將近半年,雖沒受刑罰折磨,卻已不復身在朝堂的清貴之姿。但比起上回,他的精神卻好了不少,頭髮整整齊齊拿玉冠束著,留存最後的體面。

  魏鸞竭力忍住眼角酸熱,免得上回似的惹父親傷心落淚。

  獄房之內,魏嶠也是含笑相對。

  ——畢竟是他請盛煜帶女兒來的,心裡早有準備,甚至因女兒來得迅速而覺驚喜。

  父女相見,先敘各自近況。

  因魏嶠擔心府中眾人,魏鸞便先溫言安撫,只說祖母身體無恙,伯父在朝中一切如舊,兄長那邊也沒什麼動靜。只是母親獨自在家中,沒了她陪伴在側寬慰開解,又無法入獄探視,心裡始終有根弦繃著,上回在宮宴碰見時憔悴了許多。

  魏嶠聽聞,心中悲苦只能化作嘆息。

  而後言歸正傳,魏嶠盤膝坐在舊蒲團上,讓魏鸞附耳過去,低聲道:「上回你說的事,我已斟酌過了。鸞鸞,從前我只覺得你年紀小,又是閨中嬌養的姑娘,看不明白朝堂的事。而今想來,倒是我考慮不周。」

  「父親這是想明白了?」

  魏嶠緩緩頷首,「皇后近來待你母女如何?」

  「她待我和母親如舊。上回冬至宮宴時,專留了外祖母、舅母們和母親,仍很親熱。」

  「可她背地裡卻在插刀。」魏嶠聲音微沉。

  他是文墨詩書出身,年輕時謙謙君子溫文爾雅,雖有公府的門蔭庇護,卻從無驕橫弄權之心,即便朝堂上波譎雲詭,也能時常待人溫和。而此刻,魏嶠的臉上卻分明攢了怒色,咬牙低聲道:「她在暗中布置,拉你伯父下水。禍水東引,背信棄義,居心著實歹毒!」

  魏鸞呼吸一緊,只覺心驚膽戰。

  她知道章皇后會欺瞞要挾讓父親頂罪,最終拉敬國公府墊背,但其中究竟如何布置安排,卻無從知曉。卻原來是這樣一步步地,在她跟母親面前親近溫和,在背地裡朝伯父下手。那日在北苑賞雪時,章皇后說了許多幼時姐妹深情的事,難道就沒半分不忍?

  魏鸞厭惡地皺眉,將那女人的臉驅出腦海。

  而後低聲道:「是我夫君查到的?」

  「是他。」提起盛煜,魏嶠冷凝的神情稍稍和緩。

  作者有話要說:小公主的調戲行為出自《世說新語》里的魏明帝和何晏hh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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