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喻青顫抖的眸，我輕聲開口:「我知道的，你後悔了，你知道自己錯了，你想要挽回自己所做的一切。」
「你沒有對我說你為了我挨了這麼重的一巴掌，也沒有說你或許曾經想著，等到你把家裡的父母說動之後，再光明正大的重新追我。」
喻青的目光閃動一瞬，那是人被戳破內心想法時，所不自覺流露出的感情波動。
但她沒在乎。
她只是緊緊握著我的另一隻手，她的目光和她的聲音中都帶著祈求:「憐憐，求你了，求你了……」
「可是，我們已經不可能了。」
我輕聲開口，喻青攥住我的手瞬間僵住。
她定定看著我，烏眸水霧朦朧。
「即使我們重新談了戀愛，也回不到從前了。」
我緩緩抽出自己的手，強行無視自己心裡的窒息感，儘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清晰和平靜:「不是麼？即使我們重新確定了關係，那些事也依舊存在，我也無法再像以前一樣，毫無保留的對你展示我的一切。」
喻青有些失力的半跪在地，眸中帶著哀求:「憐憐，我不需要你再像從前一樣愛我，我可以加倍的愛你，我只要你回來。」
我的聲音頓了頓，而後緩緩道:「……喻青，戀愛不是輸了就可以重新回檔的遊戲，所有人都會記得你曾經做過什麼事情，而你我每一分每一秒做的事，都可能是在對方的心上刻下一刀又一刀。」
喻青嘴角勾起自嘲的笑容，看著我道:「也包括現在麼？」
我斂了斂眸，抿唇道:「……包括現在。」
我聽懂了喻青的暗示。
我也是在向自己的心上劃刀子。
於是喻青笑了，像是一個從自己的上衣內兜里，翻到了最後一張籌碼的賭徒，眼裡透出瘋狂而慶幸的光。
只是因為，她知道並不是毫無機會。
「憐憐，我不會放棄。」
在我轉身準備拉開門時，我聽到了喻青的聲音，語氣就像是突兀的恢復了從前意氣風發而自信的模樣，我不由自主的回了頭。
她半跪在地，仰頭對我笑著。
她的面容帶著沒有任何人曾經見證過的狼狽，但眼底卻又蘊漾著沒人任何人曾理解過的喜悅。
「我不會放棄。」
她的眼眸一眨不眨的望著我，像是要把人拉入她深邃而神秘的心靈之海中:「我會用行動證明給你看，以後無論什麼時候，我都會堅定的選擇你。」
我搭在門把手上的食指無意識的一抖。
而後，我像是若無其事一樣輕聲開口:「是嗎，隨便你。」
喻青的眼眸毫無徵兆的亮了一瞬，目光像是在剎那間就捕捉到獵物弱點的掠食者一般興奮而迫不及待。
我收回了目光，深吸一口氣後準備出門，即使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我在心底猶豫了一瞬之後，依舊沒有回頭。
下一刻，一件外套披到了我的肩上。
是喻青的外套。
我側頭看她，她仿佛已經從之前狼狽而失落的樣子中所掙扎而出，重新變成了我看不透的樣子。
「外面下雨了，小心受涼。」
喻青微笑著看我，卻只口不提她真正的目的，亦或者，她最大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但我已經不在乎了。
我推開門走了出去，剛才就站在二樓刷視頻的店員此刻依舊沉浸在電影解說的世界裡，聽到腳步聲才抬起頭來，而後露出嚇了一跳的模樣。
「請問您需要什麼幫助嗎？」
她在愣了一下後試探著開口詢問，我聞言同樣怔了一下，而後緩緩搖了搖頭。
「嗒嗒嗒——」
我的腳步聲在樓梯間懸浮，像是遺留於木質樓梯與我靈魂間的殘響。
這個時間段的飯館已經沒有了什麼人，只有零零碎碎打掃的聲音以及若有若無的算帳聲，我走到櫃檯前結了帳，耳邊漸漸傳來門外噼啪的雨聲。
看著收帳信息的老闆娘正笑呵呵的扒拉著帳單，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後，從上到下掃了一眼我此時的造型。
緊接著，不知道為什麼，她立刻狐疑的看了看我的臉，然後有些試探的問:「妹啊，你這是……？」
我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伸手裹緊了身上的外套後平靜開口:「和朋友出來吃飯。」
「噢。」
老闆娘明顯鬆了口氣，拿著對講機不知道說了句什麼後，放鬆的把兩隻胳膊搭到了櫃檯上，有些好奇的問:「這咋和朋友吃個飯還哭成這樣。」
我不是很想理她:「……觸景生情。」
老闆娘:「？」
她正想說什麼，樓梯上突兀的傳來了一陣腳步聲，若我剛才的聲音像是迷茫而孤獨的殘響，此刻的聲音就像是從無到有，引人入勝的前奏。
我若有所覺的抬頭，對上了喻青有些急切的視線。
她上身只著一件白色半袖，雪白的小臂裸露在半空中，我甚至感覺有些晃眼。
沒等我開口，她就率先道:「我看外面下雨了，憐憐你是不是沒帶傘？」
我的餘光注意到那個老闆娘徹底放鬆了下來，還笑呵呵的一副看熱鬧的模樣。
我心底突然有了種不願在這裡糾纏的衝動，於是看向喻青:「沒有，我準備一會出門打車。」
「我陪你。」
喻青毫無遲疑的開口，就像早就準備好了這個回答一樣。
我疑惑的看了她一眼，還是轉身推開了門。
五顏六色的霓虹燈在細密的雨幕中就像是被暈染成了一片片混合在一起的顏料，它們交相輝映著，像是梵谷的星夜。
冷風在我推開門的瞬間就順著衣襟和褲腿鑽入身體裡，刺骨的寒冷順著他們的所過之處蔓延至全身，本就有些潮濕的外套和褲子此時更是冷得像冰一樣，緊緊的貼在身上時只感覺又麻又癢。
綿綿夜雨落在我的發和肩，像是迎風而散的蒲公英，昏沉的夜幕中不見星月，當地下的行人仰頭時，所看到的只有層層堆疊的烏雲和被黑暗所籠罩的蒼穹。
路燈是此時極少數依舊明亮的光源，我順著路燈的光亮看去，目光最後定格在一張嶄新的尋人啟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