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浴室洗了個澡後,林聽筠把自己甩在床上,蒙頭睡了個黑。
等林聽筠再次有意識的時候,牆壁上的時鐘時針已經指向九點的尾巴了。
出了臥室,客廳一片漆黑,整個房子,除了林聽筠,半點不見其他人影。
今天休息日,江熠澍提前和林聽筠打了招呼,說晚上在朋友家過夜。
而裴祁,自從下午那會在門口打了個照面說『有事』後,沒再有半點消息。
冰箱門打開,從裡面泄出微弱的淡藍色照應燈光,是整個屋子唯一的光亮來源。
林聽筠從裡面拿了瓶冰水,視線掃過第二層架子上用玻璃盒裝好的飯菜,淡藍色的光照進她的眼底,顯出幾分冷淡來。
她擰開礦泉水的瓶口,仰頭灌下一口,順帶關上冰箱門。
京楠市的中心商場附近開了一家新的酒吧,酒吧老闆和景煜是朋友,特意請他去熱熱場子。
林聽筠則是受景煜的邀請,正好得空也想放鬆,就應了下來。
新酒吧的風格和曲一堇瑟附近的『醉吧』風格大差不差,林聽筠只能在裝修上看出點差別,前者顯然更壕一些。
這裡消費檔位不低,最低一人消費五千起步,來的人要麼有錢,要麼有權,要麼就是什麼都沒有,像林聽筠,但有人脈,景煜。
林聽筠坐在吧檯前的高腳凳上,瞧著朝她走來的男人。
「染頭髮了?」
景煜搖搖頭:
「不是,是假髮。」
林聽筠抿了口雞尾酒,目光落在男人那藍發上停了停:
「看著還挺真。」
說著,她伸手摸了摸,質感也很不錯,軟硬適中的發質。
景煜朝她俯下身,讓她摸的更自然些,以是,兩人距離一下拉的更近,他的鼻尖與她距離不過分毫,只許稍稍再近一點,就能親吻上。
他眸光落在林聽筠的唇上,低聲問了一句:
「最近很忙嗎?」
林聽筠後肩抵著吧檯,酒吧里燈光雖然五光十色,燈調卻壓的很暗,只要不是有意湊近,幾乎很難看清楚對方長什麼樣,林聽筠坐的位置偏靠牆壁,燈光更是暗了一個度。
「嗯。」
她悠然自得的與面前的男人調情,摸著他頭髮的手逐漸後移,觸碰到他後頸的皮膚,指腹輕磨,掀起眼皮對上他看來的視線,唇邊勾起輕笑:
「最近幾天都有空……」
話未說完,但兩人都心照不宣。
林聽筠搭在男人後頸的手輕壓,鼻尖蹭過,呼吸交纏,昏暗不明的光線下,隱隱發出曖昧的親吻聲,不激烈,但綿長。
不遠處的卡座,散落坐著四五位少年,和一位帶著眼鏡的中年男人。
其中一個打了耳釘,穿著花襯衫的少年湊到裴祁身旁,順著聽的視線看去,只能看見幾個零散不清的人影,看不出花來,也不知對方怎麼就盯了那麼久。
「你看什麼呢?」
磨搓著食指指節的手微頓,裴祁眨了下有些澀然的眼睛,語速有些剛反應過來的溫吞。
「……沒事。」
少年心裡冒出數不盡的失落和壓都壓不住的嫉恨,但他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與別人調情,與別人曖昧,與別人親密。
以前是如此,現在也是。
心尖處抑制不住的泛起麻木酸澀的情緒,隱秘的嫉妒瘋狂的侵襲著心臟,負面情緒在這昏暗燈光下無所遁形。
他不停的問自己,為什麼不是他,為什麼不能是他,為什麼她身邊總是一個又一個人。
既然如此,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
姐姐,那為什麼不能是我?
……
林聽筠偏過頭躲開景煜繼續的親吻,輕緩著呼吸。
男人額頭親密的貼著她,啞聲問:
「怎麼了?」
林聽筠的視線掃過他的身後,那股莫名的注視似乎又不見了,仿若是她的錯覺一般。
她指腹抹了下男人唇邊蹭到的口紅,朝他露出一抹笑:
「你該上場了。」
台上一道刷白的燈光照下,聚焦落在坐在高腳凳上的男人身上,像是給他的周身鍍了層聖潔的光,照在他那藍發上,瑩瑩散發出海浪波紋般的閃光,耀眼萬分。
男人掌心拍了拍話筒,神色溫柔肆意:
「今天這首歌,我想送給台下的一個人。」
這種隱晦而又直白的話,即刻讓台下的人群立即起鬨,此起彼伏的聲音瞬間掀起一波浪潮。
景煜的視線穿過人群,精準的落在後方靠牆的那道靚影身上。
兩人的關係說是戀人也不是戀人,說是朋友,似乎又比朋友更親密些。
自那次在林聽筠家一別,景煜後面想找時間把兩人的關係定下,卻因為那段時間林聽筠很忙,所以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時間。
在新酒吧的吧檯前看到她時,景煜覺得他的機會來了。
男人將靠在話筒靶上的吉他拿起,放置在腿上,手臂橫過吉他,手指隨之落在琴弦上。
指尖輕緩撥動琴弦,清淺悅耳的伴奏緩緩傳出。
「我的寶貝寶貝,給你一點甜甜……」
那低磁迷人的嗓音緩慢跟上,伴著舒緩的吉他聲從音響里傳出,在酒吧內環繞。
「我的小鬼小鬼,逗逗你的眉眼……」
「哎呀呀呀呀呀,我的寶貝,讓你知道你最美……」
「啊啦啦啦啦啦,我的寶貝,倦的時候有人陪……」
吉他聲的伴奏很清淺,舒緩的音調里最為溫柔的是那道男聲,他視線盯著台下一處,像是心愛的寶貝就在眼前,唱的愈發纏綿動人。
「哎呀呀呀呀呀,我的寶貝……」
「讓你知道你最美……」
「讓你知道你最美……」
卡著歌聲結束之時,一杯『夢幻勒之湖』由酒吧的服務生送上。
漸變的藍白調,在那束刷白般的燈光下顯得越發剔透醉人。
景煜唇角勾起,揚起手中的酒杯,液體在杯壁之間輕晃,像是心裡一處波瀾漣漪的心湖。
「謝謝寶貝。」
來之前灌了瓶冰水,來酒吧又喝了幾杯微醺的林聽筠去了趟廁所,出來時抽了幾張紙巾擦手,不經意間抬頭,看著那道迎面走來的熟悉人影,五官精緻帥氣的面容映入她的眼底。
林聽筠稍顯意外的愣了一下,喊了一聲:
「裴祁?」
那道正要與之擦肩而過的人影,聽到聲音像是才注意到林聽筠的存在,他垂眸望去,看見她眉眼間的微折,露出淡淡的不悅。
「你說的有事就是來這?」
林聽筠將手裡吸了水的紙巾揉成團,丟進身側的垃圾桶內,她擰著眉看他,嚴厲教導般的話脫口而出:
「這是學生該來的地方嗎?」
裴祁淡淡回了一聲,「我成年了。」
他低垂的眸子微微抬起,漆黑純粹的眸子沉如湖水般看向面前的人,哂笑一聲,語氣像是在反問:
「學生不該來,醫生就能來麼。」
面前向來溫順的少年難得亮出爪子,撓的林聽筠猝不及防。
林聽筠心中那股從下午就存在的鬱氣,被這一撓下,更是難以控制。
「隨你。」
她丟下兩個字便要從他身側走過。
「好。」
少年輕聲應道,伸手拽住林聽筠的手腕往安全通道口走。
在一聲門合上的聲音裡間夾雜了兩個字:
「隨我。」
那兩個輕輕的落在耳邊,林聽筠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被他抵在牆上,後背是冰冷的瓷磚,一隻手被他攥著,另一隻手被他壓在耳側,那點力道在少年看來完全毫無反擊之力。
他俯身壓下,乾淨的柑橘味也迎面撲下,讓林聽筠恍惚了一瞬。
對方一言不說的直接撬開她的唇齒,動作有些僵硬的勾纏著她的柔軟,青澀的含著她的唇肉輕咬,毫無技巧,全憑一腔熱情掠奪對方的呼吸。
這一吻來得太過突然,太過激烈,兩人唇齒相貼間輾轉,偶爾分開時,昏暗的光下還能隱約看見深紅的柔軟糾纏,銀絲勾連,隨後又不由分說的緊密貼在一起。
身體被吻的脫力發軟,林聽筠心下一狠咬了他一口,趁著對方輕嘶一聲推開,手心撐著牆勉強站著。
「裴祁!」
少年嘗到口中的血腥味,眉眼舒展,他知道,她也沾了他的血。
這個認知讓少年幾乎激動的沸騰,見她眉眼間的怒意,他才稍稍克制住臉上露出的笑意,嘴角撇下,語調幽怨又委屈,隨後又露出那副柔軟表皮的模樣,極具迷惑性。
「你說的隨我的。」
他吻的嫣紅的唇瓣上還沾著點點水意,再度俯身下去,彎起的後頸在空氣中呈現一種漂亮的弧度。
安全通道口外還有來來往往的腳步聲,屬於少年的呼吸瞬間侵占上林聽筠的頸側,柔潤的兩瓣輕貼上她鎖骨那側的薄薄皮肉,輕吮了一下,模糊著聲音。
「你向來說話不算數,我早該知道的。」
「……」
頸間微麻又刺的癢意,讓林聽筠一時不知作何反應。
站著緩了會,林聽筠等著身體裡那股軟意漸漸退去,一手推開埋在她頸間的少年,語氣不耐:
「起開。」
裴祁雙手環著她的腰,腦袋又蹭了上去,語氣有些無賴。
「不要。」
林聽筠抵著少年肩膀的手垂下,斂著眸平靜道:
「我有男友了。」
她抬眼對上他那雙純粹漆黑的眸子,鄭重又似警告:
「就在剛剛。」
裴祁環著她腰的手指微微蜷縮,唇邊緩慢的勾起一抹笑,眸光起伏的落在林聽筠的臉上。
「……所以呢。」
「……?」
還所以呢?
但凡有點道德約束感的,都說問不出這幾個字。
「你瘋了!」
林聽筠深吸一口氣,訓斥般道:
「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麼嗎!」
少年語調自然,對自己的定位清晰明確:
「做小三。」
「……」
林聽筠額角暴跳,真沒想到他竟然能這麼坦然的把那幾個字說出來,她控制不住的抬手擰了他一下:
「你書都讀狗肚子裡去了?」
少年湊到她耳邊:「汪。」
林聽筠氣極反笑。
一道鈴聲在空曠的安全通道口內響起,林聽筠甩開少年環著她腰間的手,接通電話走了出去。
屏幕的藍光打在臉上,林聽筠沒走出去幾步,便碰上了接著電話走來的景煜。
他掛斷電話,迎身走去:
「你去哪了?」
景煜的視線划過林聽筠,落在她身後不遠處的少年身上,眼底當即沉了沉。
男人握著林聽筠的手腕驟然抓緊,卻被她輕飄飄推開。
「抱歉,我先回去了。」
昏昧的光線下,男人身體微僵,林聽筠與他擦肩走過,毫不停留。
在看見逐漸走近的少年,那紅的異樣還隱隱有破口的唇,讓景煜抑制不住的聯想剛剛他們可能做了什麼,想挽留而伸出的手陡然脫了力。
兩人擦肩之際,少年近乎惡劣的朝男人走近,想讓他看得再清晰一些,滿懷最大的惡意去刺激對方。
隨後,還淡淡留下一句話:
「你的發色真礙眼。」
「哦,是麼。」
男人輕輕笑了一聲,反擊道:
"可她說喜歡藍發。"
少年剛剛還得意的臉微白。
景煜側眸瞥了他一眼,冷聲道:
「你明明看見了,不是嗎。」
說完,男人抬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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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一堇瑟的高樓層中多了一道亮起的光。
林聽筠靠在廚房門外,看著少年把飯盒從冰箱裡端出來放進微波爐內熱,神色不明道:
「你這小三做的可不稱職。」
少年的視線望過來,她輕笑一聲:
「哪有小三做到家裡來的,還堂而皇之的長住。」
對方話里話間的諷意在少年耳中響起,但他沒什麼反應,只是抿了下唇,安靜的注視他 ,說出一個嚴重的事實:
「你沒吃晚飯。」
倚靠著門的林聽筠一愣,沒從這話題思維跨度中跳轉過來。
裴祁微微擰眉,話語間像是訓斥又像是囑咐:
「姐姐明明是醫生,為什麼不會愛惜身體?」
林聽筠被面前這個小五歲的少年教訓的一愣一愣的,感覺到自己身為『姐姐』的威嚴受到威脅,她瞥了他一眼,轉身離去。
「要你管。」
哪知少年竟然認真的點點頭,正經的不行,哪還有半點之前在安全通道里那副無賴痞子的樣。
「嗯,我管。」
不過這反話順說,他倒是用的行雲流水,毫不違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