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抒抒臉上一紅,正不知怎麼搭話,一張紙巾就遞到她面前。
她抬頭就對上周柏霆明目張胆的關切目光,猶豫著還是伸手準備去接紙巾。
在指尖觸碰到紙巾時,她能明顯感覺到手背被指尖輕輕撓了撓,熱熱的、痒痒的,似有一股輕微酥麻的電流自手背上襲來引起她脆弱的心臟一陣發顫。
安抒抒盯著周柏霆緩緩收回那隻骨節分明的大手搭在他交疊的長腿上,昨晚那些面紅耳赤的記憶再次如潮水般湧入腦海,讓她再也無法抬頭直視眾人。
兩夫妻和周柏霆說了些家常,安抒抒和周啟樾一同沉默坐著,顯得和這個家格格不入。
好半晌,周燃深好像才記起叫安抒抒來的目的,將矛頭重新對準了安抒抒。
「抒抒,你們倆離不離婚,我原本也不想管,但是我決不能讓你們的事影響到公司股票,你看現在我們公司股票都跌成什麼樣了!」
「還有你啟樾,這次你做得太過分了,你怎麼和你爹一模一樣,老喜歡在外面找不三不四的女人。」
「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一個星期內就處理好家事,讓股票回升,明白嗎?」
周啟樾聽到大家長點他,他才緩緩站近了些,咬牙切齒地盯著安抒抒憤憤道:「爺爺,不是我不想處理,是我一處理,你孫媳婦一直鬧,一副不把我們弄死不罷休的樣子,你該好好管管她!」
原本坐著就有點頭重腳輕暈暈乎乎的安抒抒聞言頓時清醒了,起身對上義憤填膺指責她的周啟樾,大聲反問他,「你要爺爺怎麼管教我?」
「難不成你覺得你的孩子死了是件很小的事嗎?你們不該為他們的死負責嗎?說我鬧?」
她越說越激動了,指著他放下狠話,「你早點把你媽交出來,我連她都不會放過,你們三個,我要你們統統下地獄!」
正說著,門口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
還不等安抒抒回頭看清來人,「啪」一聲脆響,一個巴掌猝不及防就落到安抒抒臉上。
周遭人全都愣住了。
「你幹什麼?」
反應過來的周柏霆從椅子上迅速彈跳起身,目光沉沉地看著衝進來打人的人,語氣狠厲。
安澤海盯著被打偏頭的安抒抒胸口劇烈起伏,轉頭卻又一臉慈祥地對上滿是怒意的周柏霆,解釋道:「她就該打,誰叫她在長輩面前這樣說話的!」
安抒抒只覺得耳朵嗡鳴一片,委屈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原本以為長大後,她的父親不會再打她了。
原本以為在孩子葬禮上他向著自己去怒斥周啟樾,他就是和自己站在一條線上。
沒想到他還是以自己公司的利益為先,當這麼多人的面打她。
安澤海坐到周燃深身旁,恭恭敬敬道:「這兩個孩子不能離婚,啟樾我已經罵過他了,他確實做得很過分,但是那天他找我說過了,他並不會把外面女人帶回家的,畢竟那女的身份擺在那,不過是個離了婚的破鞋,誰要啊!」
說完,他又扭頭看向安抒抒,「抒抒,你不想想自己離婚後,去哪裡再找啟樾這樣條件的?」
「而且周家也沒哪裡對你不好,你就別得寸進尺了!」
安抒抒深吸一口氣,看向這個自己言聽計從一輩子的父親,第一次覺得這麼些年像個笑話。
以前她還以為他對自己嚴苛,經常打她,是為她好。
要她接觸嫁給周啟樾,是看中他是個可以依靠的人。
現在看來,他不過是將她當成聯姻工具,當成巴結周家的工具人。
至於孩子葬禮上對她的維護和對周啟樾的指責,也不過是害怕兩人離婚而已。
而時至今日,她沒了孩子,對這種虛無縹緲抓不住的父愛已然沒了半點需要。
她看向端坐位上的安澤海,一字一句道:「這婚我離定了!」
說罷,她瀟灑轉身,不顧身後源源不絕的怒罵聲,毅然決然地出了大廳。
剛走至四合院的一處拐角處,一隻大手猛地從身後拉住她,將她往一旁的屋子裡帶。
安抒抒心下一驚,正欲開口,一隻帶著淡淡薄荷清香的手輕輕堵住了她的口。
「是我!」
周柏霆氣喘吁吁,顯然是追出來的。
還不等安抒抒推開他,他卻率先俯身親上了她被打得紅腫的臉頰,溫柔地一寸寸親吻著那些化不開的傷痛,「疼嗎?」
聞言,安抒抒只覺得鼻頭一酸,剛才在所有人面前強裝的堅強在他短短的兩個字下徹底瓦解,所有的委屈湧上心頭,眼淚跟接了水龍頭似的源源不斷流出,滴落在他咖啡色大衣上,暈染出一朵朵深顏色花印。
她的臉很疼,心更疼!
她揪著他的衣領小聲地抽泣著,不明白她和她的孩子們到底做錯了什麼,讓他們一個個可以當成個物件般可有可無。
眼淚鼻涕糊了周柏霆滿身滿手都是,他全然不在意,將她摟得更緊了。
「沒事了,哭夠了心就不會痛了。」
他輕輕地一下下拍打著她的背,語氣里滿是認真,「你只要知道,不管什麼時候,你的身邊永遠都有我!」
安抒抒不知哭了多久,只知道她趴在他肩頭哭得很累很累,眼睛腫得都跟核桃一樣睜不開,她才一抽一抽地止住了哭聲。
周柏霆也不顧身上皺巴巴濕漉漉的一片,直接用自己價值不菲的大衣袖子為她細心地擦去眼淚和鼻涕,紅著眼眶哽咽道:「傻瓜,你為那種人哭不值得的。」
「你再哭下去,我會心疼死!」
一滴淚從他蓄滿淚的眼裡滴落,他俯身用唇瓣溫柔地親吮著她紅腫的眼睛,抿住她同樣哭紅的鼻頭,最後落在她輕顫的櫻桃紅唇上。
輕輕描摹、感受,直至亂了呼吸地深吻。
「爸,謝謝你過來幫我說話,你放心,城南那塊地皮以後就交給你們公司承接。」
「嗯,以後你們再要一胎孩子好好過吧,外面的女人玩玩就好了,但絕不能帶回家。」
「知道了。」
門外傳來周啟樾和安澤海越來越遠的對話聲,後知後覺的安抒抒猛然回神,一把推開周柏霆。
一個不注意,手肘碰到身後架子上的花瓶,花瓶掉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音。
送完客回來的周啟樾在門口聽到聲響,大叫出聲:「誰在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