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裡的人脆弱得像是快要碎了，顧慎甚至不敢用力。
他怕一用力，會把瘦得不像話的沈可欣勒成骨折。
沈可欣一點點回神，手不斷收緊，在顧慎的手背留下深深的抓痕。
「我、我夢見孩子了。」
沈可欣喉嚨干啞得不行，吞咽兩下才發出聲音來。
「他說，他知道我不想要他。」
夢裡的點點滴滴真實得像發生過一樣。
沈可欣複述的時候，身體止不住的輕顫。
「你說，他是不是不想要我這個不負責任的媽媽，所以才……」
沈可欣徹底繃不住，咬著嘴唇哭了出來。
「都是我不好，我不是個合格的媽媽，我之前竟然想要殺死他！」
「他肯定恨死我了！」
顧慎顧不得其他，緊緊抱住沈可欣的身體。
「不會，你為他吃了這麼多苦，他不會恨你。」
「就是要恨，也該恨我。」
顧慎眼露痛苦和悔恨。
「是我用不正當的手段讓你懷了這個孩子，是我畜牲，我才不配做這個父親。」
兩人緊緊抱在一起，不知道是誰在安慰誰。
醫生很快就進來，看到這一幕，都腳步遲疑。
劉梅在旁邊勸顧慎。
「先生，還是讓醫生給夫人看看吧。」
「嗯。」
顧慎應著，但仍舊沒放開沈可欣。
不如說是沈可欣抓著他的衣服沒鬆手，離不開他。
「沒事，就這樣看吧。」
顧慎抱著沈可欣的腰，把人放到自己腿上。
這樣雖然有點不方便，但到底是能夠碰到肚子。
醫生用工具檢查了遍，沒發現任何問題。
只是被噩夢魘住了。
主任知道他們的壓力，嘆息一聲。
「要放寬心，這件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
「如果實在受不了，就把孩子拿掉吧。」
「我不！」
沈可欣頭埋在顧慎脖子上，聞言脆聲說著，表明自己的立場。
察覺到顧慎的遲疑，沈可欣還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你不准不要他。」
顧慎嘆了口氣，認命了。
「我不會不要他，你別擔心。」
他朝劉姨看了眼，後者立刻請主任出去，並詢問相關注意事項。
病房裡面只剩下他們兩個了。
顧慎放開沈可欣，後者沒動，還是保持坐在顧慎懷裡的姿勢。
沈可欣偏頭，在顧慎脖子上蹭了蹭。
「我們說什麼都不能放棄。」
「嗯，聽你的。」
顧慎手指撫著沈可欣的頭髮，一下又一下。
心頭不知道想著什麼，目光幽幽。
那天之後，沈可欣就經常做夢。
夢裡的可可總是會問她同一個問題。
即便他還是個痴呆兒，也依舊不會放棄他對嗎？
不會不耐煩，不會覺得他丟臉，更不會讓他一個人孤獨的長大。
沈可欣每次聽到這些話，自責得心都快碎了。
她每一次都會鄭重回答。
不管是不是智力有缺陷，也不管以後會發生什麼，她永遠不會讓上輩子的悲劇重現。
在這樣的日夜折磨下，沈可欣肉眼可見的憔悴了。
但奇蹟般的，胎位竟然在一點點回正！
又一次產檢結束，孩子已經滿三個月了。
看著照影結果，主任也跟著鬆了口氣。
「胎位總算回正了，恭喜你們，堅持沒有白費。」
顧慎臉上鎮定，但接過報告單的手都在顫抖。
良久，他也只是閉上眼睛平復了下情緒。
「多謝，辛苦了。」
片刻後，他又道：「我會安排人事，年終獎給您翻倍，就當是給寶寶積福。」
主任本來要拒絕，聞言也只能應下。
「那就謝謝顧總了。」
把這個結果告訴沈可欣的時候，後者愣了片刻，臉上不見高興，反而忽然落下了眼淚。
「沒事沒事，哭吧，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顧慎抱住他，手輕輕在沈可欣脖子順著。
「他竟然真的留下來了……」
沈可欣額頭抵著顧慎的腹部，說話瓮聲瓮氣。
顧慎沒聽清，也沒問。
總歸是些開心的話。
從胎位第一次出現挪動的時候，沈可欣就仿佛明白，為什麼總是會做那個夢。
就好像是缺愛的孩子，一遍遍想從她這裡得到保證。
確保不管自己怎麼折騰，她都不會突然變卦。
想知道自己在她心裏面，到底是什麼樣的地位。
沈可欣無比慶幸，自己從來沒有松過口，也從來沒有要選擇放棄過。
劉梅聽到這個消息，也跟著掉了兩滴眼淚。
這一個月來，沈可欣是怎麼過來的，她都看在眼裡。
有的時候她都忍不住想勸夫人，放棄算了。
他們還年輕，還可以再要孩子。
但也清楚，不管之後生多少，都不是最開始的那個了。
好在，一切辛苦都沒有白費。
他們終於得償所願了！
沈可欣平復好情緒，委屈地撅著嘴。
「那我現在是不是就可以出院了？」
這一個月在醫院，她都快悶死了。
現在迫不及待想要呼吸新鮮的空氣，想要看到花園裡面五彩繽紛的花朵！
顧慎就知道沈可欣想回去，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問過主任了，她說之後注意營養跟上，按時產檢就行。」
劉梅也在旁邊應聲。
「那我得趕緊回去安排人把家裡面再打掃一遍，你們慢慢回來吧。」
說完就走，高興得停不下來。
其實公館每天都有專人打掃，哪裡需要特地重新再打掃一遍。
不過是覺得夫人吃了大苦頭，想回去提前安排一下。
醫院用過的東西他們都不打算要，到時候會有醫院保潔來處理。
顧慎扶著沈可欣慢慢挪動著往外走。
她體質差，醫生建議補充營養的同時，還要多走動。
不然生孩子的時候恢復可能不太好。
沈可欣很長時間沒怎麼下床走動過，恨不得多走走。
三個月的身子一點也不重，沈可欣走起來還算輕鬆。
就是太久沒走路，體力跟不上。
還沒走出醫院呢，就虛弱得往顧慎身上掛。
她扒拉著顧慎的胳膊，貼著他撒嬌。
「走不動了，你抱。」
顧慎自然是順著她。
彎腰把人橫抱起來，還掂了掂，讓她靠得更舒服。
兩人慢悠悠回家，車子開進公館鐵門，就見左右夾道都站著人，人手一束捧花。
「恭喜夫人出院，歡迎夫人回家！」
齊齊整整的聲音響起，沈可欣聽得心頭暖暖的。
她按下車窗，朝他們揮手：「謝謝，大家有心了！」
「一會先生給大家發紅包！」
於是，工人們的聲音又多了幾分熱情。
「謝謝夫人！」
沈可欣重新坐回來，看著顧慎忍俊不禁、
「肯定是劉姨安排的。」
顧慎一直抓著沈可欣的手，指腹在上面摩挲著。
「嗯，她也是高興。」
沈可欣從回家臉上的笑容就一直沒斷過。
她盯著顧慎看了會，忽然傾身過去，嘴唇在男人冷硬的下巴碰了下。
「那你呢，高興嗎？」
顧慎輕笑，墨色的瞳孔裡面瀰漫著細碎的光澤。
「你平安，我比任何人都高興。」
包括沈可欣自己。
沈可欣俏臉一紅，嬌羞地後退：「哎呀，別這麼說。」
臊得慌。
顧慎笑出聲，盯著沈可欣粉紅的耳垂多看了兩眼。
之前捧著他臉親的時候，都沒害羞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