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喊叫,讓在場的人目光不由得都看了過去。
誰知道下一秒,齊小果卻從台階上飛奔下來,幾乎是沖向了打何意的那個女人身邊,狠狠地推了她一把。
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女人被推得一個踉蹌,一屁股坐在地上,痛苦的哀嚎著:
「哎喲...我的腰...哪來的瘋婆子!」
身邊的警察迅速控制住齊小果,將她拽了開來,她的腳還不停的在空中瞎踹。
「誰讓你欺負何意的!你才是瘋婆子!你們都不是好東西!不許欺負何意!!!」
場面又開始混亂起來,兩個警察連拉帶拽才將齊小果拽開,女人被警察扶起,痛苦的扶著自己的腰。
而身後的車前,正要上車離開的季凌沉...
聽到那個名字後,幾乎是瞬間愣在了原地。
何意。
那個女孩剛剛嘴裡喊的...
是何意。
那一瞬間,周圍的嘈雜聲好像都褪去,安靜的好像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和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跳聲。
季凌沉有些不敢轉身,但是身子卻不受控制的轉了過去。
人群後,那個瘦弱的身影,頭髮凌亂,眼周紅紅的,皙白的臉蛋上還有著紅色的掌印,身上的衣服都撕扯的不像樣子,眼底還泛著淚。
那個女孩,那個他日思夜想的身影,此時正站在他對面。
她整個人好像要碎掉了一樣。
季凌沉的目光停留在何意的身上,耳朵里完全聽不到周圍的聲音。
就這樣,好像世界靜止了一樣,眼裡只有她。
直到大楊拍打著他的肩膀,才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季隊!你在想啥呢...走了!」
下一秒,季凌沉突然不受控制的向前走去,幾乎是三兩步便撥開人群,邁到了何意身邊。
何意抬眼,眼裡的淚水讓她視線有些模糊。
模糊到恍惚間好像看到了林沉。
林沉?
怎麼可能呢...
何意只覺得自己也許是被她剛剛那一巴掌扇暈了,可是當眼淚褪去,視線漸漸清晰。
她朝思暮想的人,此時此刻,正站在她的面前。
她的瞳孔不由得放大,嘴微張,嗓子裡卻發不出任何一點聲音。
視線交錯,百感交集。
她想過和林沉再次相遇的千萬種畫面,就是沒想到會像此時此刻這樣。
在她受盡侮辱,最狼狽的樣子下。
與他再次相遇了。
何意幾乎是一秒低下了頭,避開了看他的眼睛,深怕自己再次沉陷在他的眼眸里,無法自拔。
拽著胸前殘破衣服的手緊了緊,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的狼狽樣。
林沉見狀,毫不思索的將外套脫了下來,披在何意的肩上,觸碰她的手也只是短暫停留。
生怕再多接觸一秒,就會忍不住將她牢牢的擁入懷中。
他不能...
方詩顏和大楊他們也跟了上來查看情況,方詩顏一眼便認出了何意,當她看到季凌沉那無法收回的目光時,心狠狠地痛了一下。
大楊有些摸不著頭腦的看著面前的情況,季隊怎麼跑這來了,又看了看對面的女孩。
「季隊,你們...認識啊?」
季凌沉漸漸回到了現實,面對大楊的提問,目光漸漸暗了下來,沉默了。
方詩顏見狀剛想解釋些什麼,只聽何意突然顫著聲音說道:
「不認識...」
在季凌沉沉默的那一秒。
在他眼裡的光暗下去的那一秒。
何意什麼都懂了。
這一句不認識,幾乎是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她好像瞬間被抽空了靈魂。
只覺得雙腿發軟,有些站不住。
一旁的齊小果也認出了季凌沉,剛想說什麼,被何意一個眼神制止住了。
一行人被帶回了西城區公安局。
季凌沉他們只是協查,並沒有跟過去,大楊開著車找地方吃夜宵。
方詩顏坐在後排,看著季凌沉的背影,一言不發。
她知道季凌沉的心在想什麼,早在開始時將防彈衣讓給這個女孩,再到這一年中無數次的打探下落。
方詩顏早就明白了季凌沉的心。
可是她覺得季凌沉和何意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他們不可能在一起。
或許隨著時間的推移,季凌沉就能放下呢?
可是,她也沒有想過,二人會在這樣的情況下,相遇了。
季凌沉看何意的眼神,方詩顏從未感受過。
其實她也不傻,從季凌沉當時捨身救何意,她就知道,季凌沉對她用的情很深。
到了吃夜宵的地方,大家都陸續下車,商量著點些什麼菜。
季凌沉卻坐在副駕駛久久沒下車,他的心、他的思緒再看到何意的那一刻,就全亂了。
「季隊,走啊...」大楊拍著車門催促著。
「車鑰匙給我,你們去吃吧,帳算我頭上。」
從大楊手裡拿來了鑰匙,季凌沉毫不猶豫的下車走向駕駛位,系好安全帶,一腳油門駛離了餐館。
「季隊...什麼情況這是...」大楊摸著後腦勺,有些疑惑。
剩下的隊員們都有些納悶於季凌沉的反常,看著季凌沉離去的背影,方詩顏強迫自己壓下那分衝動,招呼著隊員們繼續吃夜宵。
「不管他了,我們吃我們的,來。」
何意她們在派出所錄好了筆供。
解釋了這一系列情況,包含陸國棟送給她的東西全部都在休息室,一件沒有拆過,陸國棟對自己的騷擾有皇城的許多同事作證。
眼看這件事鬧到了警察局,有些大了,陸國棟拉了拉妻子的衣角,示意她就此作罷。
雖然女人心裡不爽,但是當衝動冷靜下來聽何意解釋完之後,女人看著何意被撕裂的裙子,以及自己對陸國棟的了解,也不由得思索到是不是他真的騷擾這個小姑娘。
不管怎麼說,她打人在先,要是何意不同意諒解,自己說不準還要蹲局子,這可犯不上。
最後女人要求何意全數歸還陸國棟送的禮物,並且日後再不聯繫。
何意也同意了和解。
齊小果雖然心中不滿,但是在警察局她也老實了很多,被警察叔叔教育了之後,安分了。
簽好字之後,雙方自行離開。
何意整個人就好像失了魂一樣,齊小果心疼的摟著她走出公安局。
「走,小意,我們回家,沒事的,都過去了。」
一輛黑色的車停在門口,看見何意她們出來後,車窗搖了下來,季凌沉不帶聲色的臉浮現出來。
「上車。」
似乎是命令,讓人無法拒絕的命令。
一路上,何意和齊小果坐在后座一言不發。
何意的眼神空洞,不敢去看前排的季凌沉,而齊小果見氣氛不太對,也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眼看終於到了巷子口,車內的的低壓讓齊小果想趕緊逃離。
何意和林沉之前的事她多少知道,而林沉的身份也顯而易見,他們之間的恩怨情仇,她不傻也能看出。
「到了、到了,那謝謝沉哥...」一想到這是以前在園區喊他的稱呼,齊小果後悔的想咬舌頭,尷尬的笑著,立馬改口說道:
「謝謝您...」
季凌沉沒有回應,他的目光始終從後視鏡中落在後排的何意身上。
齊小果打開車門,想拉著何意趕緊下車回家,逃離這個可怕的男人。
「你留一下。」
一路上未開口的季凌沉突然說話,後視鏡中,能看到他深邃的黑眸。
齊小果見狀,尷尬的鬆開了何意的手。
不知道為什麼,在園區的時候她就有些懼怕林沉,現在他換了身份,自己好像更害怕了...
「那、我...我就先回去等你啊小意。」
齊小果迅速逃離,車內又恢復了死一般的沉寂。
「坐到前面來。」
何意的手在黑暗下緊握著,掌心甚至被指甲刻出了紅印,鑽心的疼讓她強撐著最後的理智。
她聽話的下了車,走到副駕駛,拉開車門上了車。
她一直很聽他的話,以前是,現在也是。
何意就這麼安靜的坐在副駕駛上,不抬頭,不說話。
「安全帶繫上。」
反應過來的何意幾乎是一秒拉著安全帶扣了下去,而季凌沉想要幫忙的手懸在半空,愣了愣,又放了下去。
季凌沉將車開到了附近最近的藥店,要來了冰袋和消腫的藥,上了車,遞給何意。
她巴掌大的臉,一側紅腫的像是胖了一圈。
接過了季凌沉遞來的藥,握在手裡,何意小聲的說了句謝謝。
將車開回了巷子口,凌晨的小巷黑漆漆的,空無一人。
周圍安靜的似乎只能聽到兩人的呼吸聲。
季凌沉不說話,何意就這樣攥著冰袋和藥低頭沉默。
冰袋的寒意自手心蔓延,何意只覺得心都快被凍住了。
「那女人為什麼要打你?」
「如果我說,她老公騷擾我,我沒有當小三,你會信嗎?」
說這句話的語氣,似乎信誓旦旦,又似乎沒有底氣。
季凌沉當然信,他怎麼會不信她呢?
就算是沒有知道事情的經過,他的心肯定是無條件的站在何意這邊的。
當時在看到何意衣衫不整狼狽的樣子,他下一秒的眼神似乎像刀一樣剮向一旁的陸國棟。
要不是這個場合,要不是這個身份,他保不准自己會對那個男人做出什麼事。
「他沒傷害你吧?」
何意搖了搖頭,沒有說話,更沒有多餘的解釋。
「為什麼沒有回雲山?」
「不想回去。」
何意低著頭,聲音低顫著,有些沙啞。
「那為什麼留在北城?」
季凌沉的每一個提問,一字一句的都在敲打著何意的心臟。
她甚至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深怕自己再多看一秒鐘,淚水就會繃不住的宣洩。
沉默了許久,小心翼翼的低聲回答道。
「想找一個人。」
聽到這個回答,季凌沉的心就好像被什麼刺痛了一樣...
真心被哽在喉嚨口,上不去,下不來。
他多想抱住面前的人,告訴她,自己有多麼的思念她。
可是他不能這樣做。
他現在是季凌沉。
而林沉,早就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
季凌沉握在方向盤上的手死死攥緊,幾乎是要將方向盤握碎了。
眼睫低垂,壓制住自己內心洶湧的情感,沒有任何語氣的平靜說道:
「你想找的人,再也不會出現了。」
聽到這個回答,何意緊繃的心突然在這一刻,釋懷了。
她從他的口中,親口聽到了這個答案。
哪怕這個答案,她早就知道了。
她強忍著淚水,嘴角爬上一絲苦笑,不想在他面前再哭哭啼啼的了。
記得剛認識的時候,去他房間,他就說過。
「哭哭啼啼的,掃興。」
他不喜歡看她哭的樣子。
經過了這一年的時間,經歷了這麼多事。
她想告訴他,自己長大了。
「謝謝你送我回來,我該怎麼稱呼你?」
何意強忍著淚抬起頭,她想再看一眼林沉的眼眸,將將他的臉牢牢的記在心底,哪怕他們再也不會相見,再也不會有交集。
「季凌沉。」
季凌沉。
林沉。
怪不得呢,他給自己取名叫林沉。
何意點了點頭,下了車,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沒有回頭,朝巷子裡走去。
背對著車,淚水在這一刻決堤,再也止不住。
幽暗的巷子裡,車燈在身後突然亮出了一束光,照亮了何意前行的路。
在這條心中的阿沉哥哥最後為她照亮的路上,何意一步一步,走出了自己長久以來的夢和幻想。
回到現實。
再見了,林沉。
你帶著季凌沉的身份好好的生活下去。
林沉的名字會永遠被埋在心底,不會再對人提起。
車裡的季凌沉看著何意瘦弱的背影,緩緩的消失在巷子深處,顫抖的身影,她一定是哭鼻子了。
季凌沉閉上雙眼,靠在車座上,像是心裡被抽走了什麼。
他就這樣坐在車裡,對著何意消失背影的巷子,抽了一根又一根煙。
直到雙眼布滿了血絲,煙盒空空如也,他不舍的看了一眼巷子,啟動了車子離去。
何意回到家後便鑽進浴室,打開花灑,借著水聲宣洩著自己的情緒。
齊小果其實在外面都能聽見,可是她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何意。
或許讓她發泄出來也好,自己就這樣默默陪著她就好。
齊小果從冰箱裡掏出了啤酒,在何意打開門的瞬間,揚起笑容拿著酒沖她晃了晃。
「喝點?」